第188章 對決-11
剛才的打鬥,讓狹長街道出奇的靜。街道上鋪著石板,潮濕的角落已經長滿青苔,燈籠映照下,一灘黝黑,斑駁了街道。
月驚鵲攙扶著花練師,雙雙移步在樓天城前方,還將背影放心的交給了她們一心想要殺死的人。花練師似乎早已看穿他的內心——為了水靈靈,他不會對自己動手,時而回眸一笑。
樓天城見那笑容蕩漾在迷人的俏臉上,絕不含好意,反倒顯得幾分詭詐,很是厭惡,將臉瞥開,暗自警惕。
“你可知?你的笑,讓我討厭。最好別耍花樣!否則……”
樓天城對兩個嬌柔的女子揚起手掌。花練師毫不在乎,笑得更歡。“哈哈!”這笑容也讓月驚鵲愣神。
花練師紅唇一收,笑意仍在。
“怎麽,你害怕?能讓你這樣的人害怕,我反而覺得心情愉悅。”
在乎的越多,擔心的便多,害怕的也就自然多了。所以,樓天城確實有些害怕。害怕見麵後,分離總是在不經意間到來,又一次拆散他的癡情。到頭來,隻能永遠為水靈靈牽掛、擔心著。
幾番見麵,幾番分離,幾番折磨。
“你說對了。這個答案你可滿意?”
月驚鵲:“既害怕,為何還來?”
“我害怕的不是你們,而是見不得她,又被你們算計。”
月驚鵲頓足,回望一眼,瞧他確實帶著真情實意。“想不到你會這般癡情!”
花練師:“誰道不是呢?想我姐妹四人,長得極像,若論與你相識先後,鏡心月和我在前,月驚鵲在後,你卻偏偏癡情於她。真是好沒道理!”
“就這句話你說上了理,男女之情,就是這般沒有道理。隻可惜,像你二位這般蛇蠍心腸的人,終將難體會到。”
月驚鵲:“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水靈靈年少離開,獨身臥底絕音宮,算是孤苦一生,想老天如今安排你這麽個癡情種子,為她著迷!”
“哼。憑我這副容顏,隻要想,就會有。”
樓天城搖頭。“失之一隅,差之千裏!那絕不是純淨的愛。”
不覺間,三人已到一處大宅院。宅院後靠山,前鄰溪水,卻是一個好的所在。房屋四麵都種著柳樹,時值開春,柳條正盛,千萬條絲帶垂掛在院外。
“若她死了,或不愛你,你會怎麽辦?”花練師突然話鋒一轉。
樓天城心頭一震,今晚他們一齊出動,絕非偶然,卻又不見鏡心月、水靈靈再場,而這院中死靜,當真是她二人詭計不成?手攥拳頭,失聲道:“她怎樣了?你們殺了她?”
“看你如此緊張,實在讓人不忍心。”
“你什麽意思?”
樓天城時刻防範著她,鬥轉身形,搶出一步,扣住花練師右手腕,用勁一捏,她的纖纖玉手柔軟,似無骨。“說,你又安得什麽心?”
花練師見這一幕發生得似曾相似,往他懷中一靠,索著胸膛。“你長得俊,武功又高,我能怎麽樣呢?”
“你少對我用‘美人計’。”
樓天城揚手欲傷她。
“別。水靈靈還活著!”月驚鵲見他製住花練師,自己功力與他相差太遠,將帶鞘的白玉劍一橫。“她是我們姐妹,沒有盟主命令,我們不會動她一絲一發。”
樓天城這才緩緩垂下發力的手掌,卻仍將花練師扣住,她卻仍舊笑意道:“你真壞!對水靈靈那麽溫柔,對人家這麽凶。”
“住嘴。別再耍花樣,叫水靈靈出來。若出來,我便放了你。”
“太不懂憐香惜玉了!”花練師抱怨完,對四周柳樹道:“帶她出來。”
隻見房屋背麵的柳樹林中,竄出一條黑白身影,正是被樓天城打傷的黑白郎君,他受傷後,仗著輕功,又回到了此處!
黑白郎君跳下院中,宅院便有人掌起燈火。但宅院兩邊,又躍出四條黑影,踏著兩邊房頂瓦礫,踩著小碎步,雙手握著閃光的武士刀。
四人從兩邊匯合,站在大門房頂之上,盯著樓天城一言一行。
“他們是什麽人!”
花練師臉撇一邊,不答。
月驚鵲怕他再出手,緊道:“他們是武士。”
“與你們什麽關係?說!不然……”樓天城再一次揚手。
“他們是……”
花練師搶先喝道:“月驚鵲!你得話是不是太多了!”
聽到喝聲,月驚鵲不敢再言。樓天城見狀,手中更加用勁,花練師臉色煞白,額頭細汗直冒,將玉齒緊咬。
“我什麽都不會說,有本事,你就殺了我!”此時,她瞥見宅院中有燈火在移動,必是水靈靈將至。於是忍耐住手腕疼痛,湊向樓天城耳邊,輕聲道:“若被心愛的人憎恨,會是什麽滋味。”
花練師說完,煞白的臉上冒著細汗,浮著邪魅的痛笑。
“你?”樓天城驚愕的看著她,似乎預示著什麽,莫非她想死在自己手上,嫁禍於我?她這樣的人不是做不出來,當下猛將她推開。
花練師踉蹌移步,月驚鵲忙去攙扶。正被花練師瞧見手中白玉劍,順手一把抽出,轉身一劍刺向樓天城。
他時刻警惕著她,見此變故,右手一抬,伸出兩指,貫出氣勁,將白玉劍夾在指縫中。“你還想害我?”
憤怒中,樓天城跨出弓形步,急用左手一指,往花練師手肘處穴道一戳,她頓時酸麻,白玉劍失手而落,被樓天城一把搶來,挽在右手,對準花練師咽喉,欲將她製住。
旁邊,月驚鵲發現衣袖中月牙刃已經用盡,隻得搶身出來,手發氣勁,欲將白玉劍架開,花練師眼見大門將開,突然伸手。
月驚鵲伸出的手被左邊突來的力量拉開,又拖著她的嬌軀向劍刃上撞去。猝不及防,離劍隻有一掌尺遠,白玉劍的刃好白,在她雙眼聚成一條白線,還沒跨出一步,頸脖處便升起一絲冰冷,往她心口上澆去。同胞情義比白玉劍還要白得讓人心寒,一個足可以信任的人,從沒想過防她。
樓天城雙眼大睜,千想萬想,也沒料到花練師要殺的不是她自己,而是旁邊的月驚鵲——她的同胞姐妹。想她再心狠手辣,也決然不會向自己胞妹伸出魔爪,被驚得神情恍惚,不敢呼吸!直愣愣的杵著。
月驚鵲白皙的頸脖,出現一條血線,阻擋不住鮮血的湧出,頭腦幾欲昏厥。雙眼含著驚怒,看著花練師,頸脖是人的軟肋,即便用力不深,割破喉管也活不長久。
嬌美的身軀,就這樣倒在血泊之中,還不停抽搐著。美豔的臉龐偏向花練師一側,痛苦的看著她。腦海中浮現一幕……
當日四姐妹,不過十二三歲,站立一排!
沈玉良在她們麵前來回盯看,淩小七站立一邊,與其餘三人交代一番後,又走到了月驚鵲麵前。
沈玉良:‘四人中,你最小,也最靈活,將來我會讓你成為使用暗器的高手。你可願意!’
月驚鵲早已聽見父親對其餘姐妹說的話,雖然小小年紀,但那一定是一種別樣的人生,雖沒有憧憬,卻充滿期待,於是興奮不已地跳起。
“女兒十分願意!”
後來自己達到了父親的期待,卻迷失了自我。歸去的路口,早在答應的那一刻錯開,越來越遠。
……
所有的一切,仿佛就在昨日,隻不過,什麽都不再有。頸脖血液流水一般,已將她圍繞,帶走這個軀體的一切。
這一刻,花練師淚流滿臉,那淚水竟然也是心痛的淚,愧疚的淚,悔恨的淚,心如針紮一般,為什麽會這樣?隻怪父親,為什麽要把自己放在淩小七身邊。
開門瞬間,一切都已經發生,月驚鵲像劍宗老者一樣,死不瞑目!
水靈靈被黑白郎君押送到門口,雙眼隻看到月驚鵲死在了樓天城的劍下,失魂不已,嬌容慘白,依舊憔悴得讓人心痛。
“妹妹……!”花練師一聲驚叫,匍匐到月驚鵲身上,嚎啕起來,又指著樓天城不斷責怪。“都怪你,怪你!你活著就好了嘛,為什麽還要回來找她?”
樓天城欲哭無淚,欲辯無言。一直拿著劍,從沒動過,他眼中的花練師不是人,也不是蛇蠍,而是魔鬼。但他不知道的是,花練師的悲痛和悔恨卻是發自肺腑。
水靈靈眼神透著無比心碎的哀傷,更憔悴,更淡。“她是做過很多對不起你的事,所以你終究還是殺了她。”
夜下,十幾雙眼睛看著,殺死月驚鵲的劍就在他手中,花練師是她們的卵生姐妹,說不是自己殺的,誰又會相信?但凡是有眼睛的人,就不會相信。所以這份委屈,他掙脫不掉!能不能洗脫,他不知道,或許很快,或許一生。
“你恨我吧!”
“不,我為什麽要恨你呢?”水靈靈搖頭,心似不能跳動,雙眼滾著大滴大滴淚花,蒼白的容顏,生出許多冷漠。在她看來,他的眼中,隻有皇上,本質上和沈玉良沒有什麽不同。
“我們都是你的仇人,你會將我們一個一個殺死。”
水靈靈蹲在月驚鵲身邊,替她合上雙眼,抽泣不已。
聽到這樣的話,樓天城明白,她對自己已經死心。看著白玉劍,純淨無暇,卻隻能殺人,不能替自己辯解隻字片語。盡管曾原諒了她許多次,卻抵不過這一回。
仇門一入深似海,從此情郎是路人。哀莫過於心死,他和她之間的以後,或許連路人都不是。
樓天城黯淡轉身,拖著劍,失魂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