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除惡之章-28
水靈靈沉默良久，才開口：
“
六年前，我十三歲。
樓主聽從淩小七建議，要我上演一出苦肉計。
我扮作摘星樓仇家的女兒，一路被他們追殺到絕音宮外的天關崖，故意讓老宮主出手相救。然後我便留在了絕音宮。
這個天意無縫的苦肉計很順利！
老宮主更想不到他們會將計劃施展在我身上。
期間，為減少被發現的風險，他們一直未與我有任何聯係，我的真實身份無人識破！
二年前，翁彤背叛。
淩小七向她問到關於我的事情。
翁彤雖然一直在江南，卻通過老宮主知道絕音宮所有事情。那時，我進入摘星樓快有五個年頭（四年多），他們覺得該是我派上用處。
一天，我看到樓主在天關崖上留下的暗號，便在當天深夜見到樓主，卻恰巧被老宮主撞見而跟蹤到天關崖。
樓主說：‘聽說你在絕音宮後起之秀中，武學資質和造詣都是最高！’
我答：‘是。’
樓主對我命令：‘我很欣慰！你的第一個任務，便是要讓葉顯診將絕音宮宮主之位傳於你！你知道嗎？
這樣，摘星樓便可輕而易舉瓦解絕音宮在江湖上的旁大勢力！’
當初進絕音宮時，樓主隻想要我打入到絕音宮內部刺探而已，並沒有這樣直接的念頭。或許是看到我在絕音宮的出色表現而突然改變計劃。
‘你休想！’
宮主忍不住走了出來，用極度失控的情緒說道：‘水靈靈，我待你不薄！甚至想傳位於你，卻沒想到你如此薄情寡義，辜負我的苦心，背叛整個絕音宮……。’
當時，我惶恐驚慌，不知怎麽麵對！
而樓主卻很快鎮定，為了不讓我們多年的計劃付諸東流，便想取宮主性命……。
二人在天關崖打了起來，足足有三個時辰。
快到天亮之時，老宮主體力透支，被樓主的絕學打傷。
”
樓天城脫口道：“既是天關崖，卻為何沒有絕音宮人來相助？”
燕雲霜凝神靜聽，這段往事。“天關崖相距絕音宮還有小半柱香的路程。”
水靈靈的思緒早已回到過往，短暫的情緒平複。
“
樓主正欲取老宮主性命之時，我擋了上去。但老宮主對我的舉動很是憎惡，厲聲說：‘滾開！用不著你來假情假意。’
然後又對著山穀哀歎：‘老婦縱橫江湖多年，殺人無數，方有絕音宮今日之威盛。但落得今天這般下場，也算合理！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司空妙，我今日下場，你且記下，這也是你的下場。’
那一刻，我看到一個威震江湖的女英雄，在血雨腥風中展露英姿擊敗多少強敵，卻從不曾像現在這般脆弱、失望……。
一想這幾年她對我的恩，重如山、深似海，而我卻將她的心重重傷了，來不及給她任何準備，幾無完好之處。我觸情傷懷！
為減輕我的內疚，我悄聲說：‘宮主如不願傳位於我，便不能在此刻死去，否則將晚矣！’
老宮主明白我這話含義，要是老宮主死在天關崖，樓主便會讓我謊稱老宮主傳位於我。
老宮主對我的信任，眾所周知，絕音宮內不會有任何人懷疑。
我又對樓主說：
‘我自小在摘星樓長大，樓主應該了解我！來絕音宮五年，我心裏便有了絕音宮的人情冷暖。盡管你也殺人無數，但要殺宮主，便將我也殺了吧！’
樓主見我拚死相護，便放棄了取老宮主性命的念頭，憤怒地走了，我將老宮主送回絕音宮。
老宮主恥於為我所救，更不願領受我的報恩。
為讓我羞愧一世，故而沒有將秘密公之於眾！但她又那麽恨我，肯定會對你一人說出。
老宮主死後，我無顏繼續留在絕音宮。
原以為你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後，是礙於我們之間的情誼而不忍心追責於我，便派我來江南遠離絕音宮勢力範圍。
我來江南之後，翁彤帶我見到了分別多年的花練師。
於是，我到了江南的第一件事，便是幫助花練師占得摘星樓‘花魁’。
花練師雖然武功在我之上，卻不會琴藝。
後來，花練師告訴我有絕音宮的人在監視我，要我除掉！
雖然我早已知道，但我畢竟在絕音宮待了多年……人非草木，豈能無情？
我不忍心下手，隻好交給花練師處理！
如此一來，隻要一發現有絕音宮的人來，我們就互換身份。
”
樓天城內心更加明白。
“難怪我在摘星樓會看到你彈琴，後來你們在來見黃七之前又換了一次身份，便在當夜將黃七擄走。”
水靈靈補充道：“是的，當你一住進隔壁，花練師便誤認為你就是絕音宮派來的人，與往不同的是你住在旁邊，不是翁彤的客棧。
當你來摘星樓後，花練師便去了你的房內，意外發現在房間內做木工的黃七，還得知了他的真實身份。
通過暗道來和我換身份時，她告訴了我，要我去擄走黃七，而她則來再一次試探你的底細。
”
樓天城好奇的問道：“你們在房內沒發現另外一個人嗎？”
水靈靈：“誰？”
“石一全啊？”
水靈靈不甚明白的看著他：“花練師和我隻當他一個不重要的下人。”
樓天城聽完她的話，心道：直到現在他們都不知道這石一全的來曆，看來還是公主技高一籌啊。
“淩小七為何不對柳小小下手呢？”
水靈靈：“當時知道他身份的人隻有我，而且已經重傷不醒，我便對他們說‘他隻是燕雲霜雇來的唐門殺手而已，由其自生自滅。’
他們一聽是唐門的人，為以後籠絡蜀中門派，便發了慈悲。”
水靈靈說完，心裏輕鬆少許。“我想你一定在怪我昨晚騙你吧！”
樓天城：“老實說，我前夜一琢磨就已知道你的話有假，因為有很多漏洞。”
水靈靈：“是嗎？”
樓天城便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當他提到不想讓‘神秘人’被淩小七殺死時，這讓燕雲霜十分感動。
樓天城本以為說完這些話，會讓水靈靈投來讚許目光，但水靈靈卻搖頭。
“你隻是猜對了一半！”
“另一半呢？”
“另一半卻是真。淩小七確實要我引你來摘星樓，而我要你幫忙也是真。因為我一個人分身乏術，也打不過心月看護的機關石室。因為她是我們幾人中，武功最厲害的。”
“這麽說你趁我和她交手時，救出了雲霜姑娘？”
“沒錯！”
燕雲霜：“花練師和淩小七呢？”
水靈靈慢慢。“他們雖然懷疑我，卻還想不到我真的會背叛！所以對我還不是很戒備。”
樓天城抱著雙手，突然疑問：“既然心月是武功最高的一個，我們卻為何能輕易逃掉？”
水靈靈：“心月的全名叫鏡心月。她因為練一門厲害的武功，需要注意力非常集中，所以長此以往，她的視野範圍比正常人近一點，要是十幾步之外，她便不能看清。
所以她經常都跟著別人身後。”
樓天城想到她在滁州、應天、蘇州都沒有單獨出現過，原來是這樣。
“那她的嗅覺是不是特別厲害？”
“你怎麽知道？”
“我猜的！”
夜深，更涼，蟲鳴蛙聲也不再像之前那樣歡騰。
水靈靈滿是擔心的看著燕雲霜。“淩小七圍剿絕音宮的事已成，廝殺已經拉開。你能應付得了嗎？”
燕雲霜看著前方的黑夜，幾絲秀發飄動，眼神透著倔強。“那又如何？老宮主臨終將絕音宮托付於我，我既接受了，當然要對得起她托付之情。”
水靈靈帶著內疚，無奈且傷。“我虧欠你太多，彌補不了什麽！”
燕雲霜硬生生回應。“各自有命，你不欠我什麽！今夜你救我，我更不欠你什麽。今日一過，便各自為戰。”
樓天城聽著曾經情勝姐妹的二人如此冷冰冰地說話，也不知該勸和還是勸分。
看到燕雲霜轉向自己，隻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樓公子，我曾幫助與你 ，你也曾幫助與我！結識一場，天高路長，不敢逗留！告辭！”
“燕宮主，你是個仗義的巾幗英雄。單憑這一點，定會逢凶化吉。”
“借你吉言！”
燕雲霜轉身瞅看水靈靈一眼，然後沒入黑夜之中。
她和她，似乎僅能如此！
今夜，她救她，更不惜背叛摘星樓，但也挽回不了什麽。
“如果我沒得選擇，便隻能這樣！”水靈靈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似乎預見她的下場，或許今後她的背影都難再見。忍不住落淚兩行，為她、也為自己。
樓天城看不得、忍不住。“沒得選擇，便要背叛嗎？”
“嗬！”水靈靈傷心過度而笑，似已無神。“沒有人會懂的！我隻是個反複無常的叛徒。我是叛徒！”
她一邊無力行走，一邊喃喃：“我隻能背叛，背叛，……”櫻桃嘴裏不停重複著二字。
樓天城見她這副神態，有些放下不下。
“你去哪裏呀？”
水靈靈失魂一愣，嬌容蒼白，木納的看著黑夜前方，拖著沉重腳步。
“我該去哪裏呢？背叛了容身七年的絕音宮，背叛了生長十三年的摘星樓。如今我又該去哪裏呢？”
這還是那個曾經在摘星樓，優雅撫琴，盡顯溫柔，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水靈靈嗎？
樓天城聽她回答得如此黯然，黯然到世界萬物的存在，都是不應該，隻因為容納不下她。
樓天城似乎看到了曾經的自己，被淩小七算計到無路可走時的落魄。“如果你想麵對，就去絕音宮！如果你想逃避，便留在蘇州吧。如果……”
如果還可以，便與我去京城吧！他雖然想說，卻終究沒有說出口。
水靈靈停下腳步，雙眼回神。“我去絕音宮？或許現在正是時候！”
“多謝樓公子！”留下一句謝意，不等樓天城反應過來，她的身影一閃而過。追隨著燕雲霜的道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