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一條腰帶的交情
鍾魚做了個夢,噩夢。
她夢到自己車禍後穿書了,一步不錯走了書裏的劇情,藺無闕被騙得團團轉,對她愛得死去活來。她得意忘形,作惡多端終於報應臨頭,大大陰謀被眾人揭穿,刀劍穿心過,被百鬼吞食晾成人皮……
最後,她被嚇醒了。
鍾魚睜開眼,像是還沒回過神來,直直地看著房梁發愣,她腦子裏那些殘酷的畫麵揮之不去……屁的噩夢,不用多久都是真的!
這時,前來端茶送水的同門師弟看到她醒了,驚喜道:“師姐,你醒了?”
鍾魚僵著身體坐起來,看向話那人。
話的是秦子茗,年齡尚,不過十二三歲,模樣生得眉清目秀,笑起來神采奕奕,活潑陽光。
但是鍾魚看到這孩子,卻感覺不到陽光溫暖,隻覺得心情異常複雜沉重。
逃不過近墨者黑的鐵律,這孩子也是個反派。按親疏關係秦子茗算是她的表弟,是個被她帶歪的關係戶,以後助紂為虐的隊伍中少不了他。
因著九重宗的規矩,這孩子歸於清雲峰門下,所以一直以來他就老老實實喚她為師姐。
這秦表弟身世可憐,頗為聰慧,做事機靈,可惜有個致命問題,就是凡事唯親者是從,隻認親不認理。
好好一個孩子,當著惡毒女二的爪牙,最後竟是給帶成了四處作惡的奸詐人。
罪過,太罪過了。
秦子茗可看不到鍾魚眼裏複雜的神色,眼睛亮晶晶的,笑道:“師姐你醒了就太好了!師姐稍安,我這就去稟告,掌門師兄他一回來準會過來。”
鍾魚有氣無力地阻止道:“不必了,我很好。……子茗,以後沒什麽事,不要隨便麻煩藺師兄。”
覬覦男主,使計偷走女主劇本慘痛的代價,你我等炮灰都承受不起。
秦子茗一聽,立刻就急了,道:“可師姐好不容易才將洛卿卿那煩人精趕走,這怎麽成?師姐莫灰心,昨夜掌門師兄親自將師姐送回,照顧到亮才離開的,師姐成為掌門夫人很快了……”
親自送回,照顧,到亮才走。
成功抓取關鍵詞的鍾魚連洛卿卿這個女主都忽略了,她表情凝固,急忙抓住了秦子茗的衣服,緊聲道:“你什麽?詳細一點!”
秦子茗有點臉紅了,撓頭道:“我也不是太清楚,昨夜掌門師兄抱師姐回來,遣散了所有人,關門照顧了一夜……”
所以他剛剛才激動又著急。因為現在清雲峰上的人都在紛傳,他師姐很快就是掌門夫人了。
鍾魚整個人都不好了。
眾目睽睽之下,他怎麽能關上門照顧她一夜?藺無闕他是不是落進寒池弄出了點什麽毛病?
而這時,山頂傳來一陣鍾鳴聲,秦子茗麵色一喜,道:“想是掌門師兄辦事回來了,我這就去請來。”
完,這聽不懂暗示的倒黴孩子一放下東西,就高興地跑開了。
鍾魚一驚,剛要開口阻止。
然而急於跑腿的秦朋友,一眨眼就沒影了。
鍾魚身上乏力,無奈她又不能立刻跳起追出去把人給拉回來,最後隻能是艱難起身,慌慌地喝了一口水,就去把大剌剌敞開的門給關上。
可她還沒關上,房門邊沿就被人從外麵抓住,毫不留情地給拉開了。
“……”
鍾魚看到藺無闕那張冰寒如雪的麵孔,眼皮猛地一跳,尼瑪真的是來就來了。
周圍的空氣都變得冰涼沉默了起來。
藺無闕看著她。
鍾魚隻好硬著頭皮,擠出笑來,道:“藺師兄,你怎麽來了?我已經好了,什麽事都沒有,你忙你忙。”
藺無闕眼神溫涼而冷漠,他的目光落在她蒼白的臉上,淡淡道:“師妹非要在門口話嗎?”
鍾魚微怔,試探道:“不然……出去也行?”
總不能再讓你進房門來吧?不信你回個頭,周圍那麽多吃瓜群眾都暗戳戳地盯著你看呢。
藺無闕似毫無所覺,麵色平靜。
他淡淡道:“風大。師妹弱不禁風,不必勉強。”
著,藺無闕就推門進來了,不過他並不是款款落座談事。隻見他嘴角帶著一縷晦暗不明的笑,目光冰涼涼地落在鍾魚身上,抬步走近。
鍾魚整個後背都繃緊了,勉強道:“藺師兄,你這是怎麽了?”
有話好好!壁咚算什麽好漢?
藺無闕卻不回答,看她像是一隻隨時要炸起毛來的貓兒,輕笑了一聲:“師妹為何躲?”
要是從前,她恐怕早就撲上去了。可現在這個鍾魚熟知前因後果,在男主麵前是萬萬不敢亂動的。
“沒有沒有。”鍾魚搖頭,直言道:“藺師兄,其實我還是有些頭暈不舒服,不礙事。你若找我有事,不如直吧。”
別的先別,請你保持安全距離。
藺無闕聞言,神色微斂,倒是沒有揭穿她漏洞百出的借口,隻是幽幽道:“我以為是師妹有事要對我。”
有事?
我有什麽事要?鍾魚懵了,隨後想到了什麽,頓時神色大變。
難不成他昨夜就看出來她是冒牌貨了?怎麽可能!……不,也是有可能的,比如男主生直覺逆、能力出類拔萃他能感覺到奪舍什麽的……
想到這裏,鍾魚的冷汗就又要冒出來了。不會吧?她昨夜昏迷的時候不心露餡了?
不,這不可能的。
要真是這樣,她現在就不會好端端地站在這裏,什麽事都沒有了。
他在詐我。
鍾魚強作鎮定,想著怎麽應對,手指不自覺絞得很緊。
藺無闕盡收眼底,一片寂然,他唇邊抿出一絲極淺極淺的笑,開口問:“師妹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麽了嗎?”
他語氣溫吞輕緩,但敏銳的鍾魚仿佛聽出一絲絲莫名危險的氣息。
她靈光一現,當機立斷,道:“不記得了。藺師兄,實不相瞞,我頭痛得連自己最近做過什麽都忘了。”
別她不確定他問的是什麽,就算是明明白白知道他問的是絕情蠱那缺德事,她敢認嗎?
這破事肯定不能認啊。
她喪心病狂動了魔族之物用到人間正道希望的藺無闕身上,不定會被當場誅滅。
藺無闕的眼神變得有些玩味,“忘了?”
鍾魚誠懇地點頭,肅道:“忘得一幹二淨。”
藺無闕微微眯眼,那雙狹長的眼斂著暗沉的光,他靠得更近,一步,便將手足無措的鍾魚困在角落處。
在他再次靠過來的那一刻,鍾魚麵皮瞬間繃緊了,神情戒備,“藺師兄。”
你別亂來,現在的我可是清醒的炮灰。我一喊人,看你咄咄逼人的不正經樣就完了。
藺無闕卻似無所顧忌那般無視她的眼神,他抬起手,慢條斯理地撫上了她的額頭,好像在檢查她是不是真的發燒頭痛,又好像隻是隨意的,什麽都不是。
他冰涼的手指落在她發燙的額頭上,冷冷的,那感覺不上是舒服,還是顫栗。
藺無闕薄唇一彎,笑容十分奪目好看,漫不經心地道:“不記得——那還望師妹記住。你我終身已定,師妹若臨陣反悔,後果……會死人的。”
藺無闕聲音低低沉沉的,得極慢,卻每一個字都得無比清晰,決然。
鍾魚聽了,卻是一臉活見了鬼的表情。
不光因為他那句驚人的‘你我終身已定’,還有他略似笑裏藏刀的語調。
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穿錯書了,這陰鬱詭異的口吻,還是我那清風霽月的正派男主藺冰川藺哥哥嗎!
鍾魚這廂神思大亂,而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道秦子茗略猶豫的聲音。
“掌門師兄,裴師兄到山下了。”
裴頃雲與藺無闕鍾魚同門同輩,大概這趟過來,是專門來替昨日突然昏迷一夜神誌不清的鍾魚醫治的。
藺無闕隨口應了一聲。
他低頭看懷裏不動的人一眼,俊美清冷的麵龐上清明無塵,隻他的笑容綿長而溫柔,惋惜似的道:“你若一直這麽聽話,我真舍不得。”
鍾魚梗著脖子看他,真是聽話得動都不敢動,心裏一萬匹草泥馬在狂奔。
這貨誰啊誰啊誰啊誰啊!!!藺無闕為什麽突然對她這麽溫情似水?他就真的摔壞腦子了嗎?
當然比起摔壞腦子,她更傾向於絕情蠱可能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已經悄悄完成了。
所以這也就能解釋藺無闕為什麽會那麽奇怪了,莫名其妙徹夜不眠照顧她,莫名其妙私定終身,莫名其妙對她溫柔寵溺……
鍾魚簡直,簡直心塞得不出話來。
這劇情還是因不可抗力因素走上了,自己挖的坑,特麽果然還是要自己埋土!
藺無闕走後,忙得陀螺轉的裴頃雲很快就來了。
裴頃雲風塵仆仆趕來時看到鍾魚端坐在木桌前,臉上有些蒼白,麵色卻詭異般沉重。
活像是個魂魄離體之人。
裴頃雲不由愣了下,心想果然大師兄所言果然不假,這師妹怕是真得了什麽古怪的病了。
雖他從前多有看不慣任性跋扈、處處耍心眼又戀愛腦的師妹,但好歹同門,好與壞都是自打打鬧鬧混出來的,而且時候鍾魚還救過自己,交情總歸是不同的。
他此刻看鍾魚不對勁,還真有點擔心。
但裴頃雲是個心直口快之人,可沒彬彬有禮那一套,加上他還是和鍾魚同年歲的人,所以對著她語氣也沒有多溫和客氣,皺眉道:“喂,死了沒有。你怎麽了?”
鍾魚抬眼看他,喚了聲:“裴師兄。”
裴頃雲倒是難得聽她心平氣和喚他一聲裴師兄,心下有點古怪,卻也不什麽。他仔細看她,發現她身上也並無邪祟的痕跡,點了頭,坐了下來。
誰知他剛坐下來,就聽到鍾魚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對他:“裴師兄,我沒病,實則有一事想求你幫忙。”
裴頃雲仿佛已經習慣了滿肚子心思的鍾魚求這求那,一臉的從容淡定,看向她。
鍾魚肅色道:“此事非同可,你能不能將藺師兄的祥雲紋玉扣腰帶拿來給我?”
裴頃雲俊秀的麵孔瞬間僵硬了,隨後他又重新微微一笑。
我他媽看你是病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