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壽誕前夕
滿桌珍饈美味,諸如通紅似火的赤蝦,柔嫩鮮爽的嗔魚,青翠欲滴的時蔬,非但色香味俱全,還氤氳著諸色靈氣,令人垂涎欲滴。
菜好,酒更好!夙沙清影端起酒杯笑道:“長輩設大宴,我等設小宴,各位請。”
靈酒是碧綠色的,香氣四溢。
杜若洲連飲數杯,呻吟道:“好酒,好酒。此酒靈力充沛,一杯下肚勝過半月打坐之功。”
說罷朝燕辭道:“師弟樂而忘歸,可是留戀此物?”
燕辭啜了口靈酒笑道:“師兄切莫嫉妒,在下也是初嚐佳釀。”
杜若洲不信,道:“師弟莫非喝了酒不認賬?這可不是夙沙世家的待客之道。”
夙沙清影笑道:“此酒采摘玉梧花釀造而成,每年尚不足數十壇之數,打我記事起也才第二次品嚐哩。”
杜若洲道:“哦,若非給令家主賀壽,我等也無緣了。”
他伸臂給燕辭滿滿斟了一杯,搖搖酒壺笑道:“師弟趕快多喝幾杯,我再給師弟留點。”
鬱律放下玉箸失笑道:“好個酒鬼,瞧這話說的。修真之人慣於辟穀,於這美食一道還是淺嚐輒止的好。”
夙沙清影笑道:“偶爾嚐試一番也無妨,家主設宴自然不能隻飲些靈酒、吃些靈果了事。”
杜若洲可沒空搭理兩人,連同廖一起悶聲不響的隻顧吃菜喝酒,餘人相視一眼,暗暗好笑。
鬱律突然道:“師弟滯留數日,回苑後一番訓斥怕是難免。”
燕辭忙問因由,鬱律道:“李夜笛遍尋師弟不著,青冥師叔有些不悅。”
燕辭奇道:“家師出關了?”
鬱律道:“正是,青冥師叔已進階為本苑的第三位空冥期大修士。”
燕辭不勝喜悅,瞟見夙沙清影充耳不聞的樣子,不由腹中冷笑,暗想原來這妞已經知曉,難怪那夙沙秋怨會對自己那般客氣,八成是想抱大腿,哼,他倆真是演的一出好戲。
杜若洲推杯換盞開懷暢飲,鬱律皺眉道:“師弟,當心萬峰主怪罪。”
杜若洲道:“嘿嘿,清影說化嬰期修士都居住在北邊高崖之巔,不會來此。”
鬱律恍然道:“哦,難怪師弟如此放浪!”
宴飲持續到日昳時分,夙沙清影為其餘人等安排了居室才欣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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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潢精美的居室,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清新的味道,古色古香的矮桌旁,肖凝露探出纖纖素手挽袖沏茶。
沸水淋過嫩綠的茶芽,瓣瓣如翡翠般輕盈浮遊,杯盞中嫋嫋茶香撲鼻而來,微微啜飲一口,齒頰留香。
萬裏峰歎道:“執一杯靈隱香在手,名利皆忘。”
花溪道:“此茶入口微苦,仿佛初涉人世時的青澀年華,然而用心品之苦盡甘來,醇和濃香縈係齒間久久不散。幾經沉浮後,味淡、香寂,品者心素如簡。”
謝柏安咂舌道:“這道理老夫不知,隻是其中蘊含的充沛靈力於修真之人頗有助益。”
肖凝露卻喜悅道:“千金易得知音難覓,妾身幾與仙子錯過矣!”
謝柏安不悅道:“我等和夫人相識相知百年,莫非還不如這略懂茶道的小妮子?”
柳若璽笑道:“常言道,白首如新,傾蓋如故,謝老不必自添煩惱。”
肖凝露亦笑道:“靈隱香乃招搖山稀有之物,謝老喝掉的怕有十之二三了,卻連假意的誇讚之言都吝惜,如今倒還敢問罪麽?”
謝柏安一窒,道:“嘿嘿,其實老夫心中也推崇至極,十之二三卻有些誇大了。”
肖凝露眨眼道:“那十之一二總是有的吧?”
謝柏安展顏道:“老夫頂個虛名也無妨,壽宴之後夫人可得拿出這數。”
肖凝露搖頭道:“昨日才有位獅子大開口的,謝老何以也來打秋風?”
柳若璽思索道:“幻夜宮酈塵道友也好茶道,莫非是此人?”
肖凝露道:“正是。”
萬裏峰道:“早前聽說酈塵跟夫人乃是宗親,可有此事?”
肖凝露道:“酈塵俗家也姓肖,宗譜上還是妾身族叔。”
謝柏安打趣道:“令叔遠道而來,夫人可不能小氣。”
肖凝露歎道:“對此不速之客,妾身還真想小氣一下。”
萬裏峰訝然道:“夫人此話怎講?”
肖凝露正色道:“夙沙家族和幻夜宮素無來往,幻夜宮不在夫君壽誕邀請之列。”
群修愕然,柳若璽道:“夫人百忙中前來作陪,有話不妨直說。”
肖凝露頷首道:“柳峰主神目如炬,除幻夜宮外,澈羽島亦是不邀而來,此事已困擾我夫婦數日,故而妾身特來求解。”
柳若璽明白其中緣由,凝聲道:“近一年來,本門剿殺數位靠近窺探的幻夜宮弟子。雖說朝夕間兩大派未必會撕破臉皮,卻沒想不到酈塵會借賀壽的機會前來試探。”
肖凝露有些詫異道:“個中原因,皇甫庸曾略有提及,說是懷疑有人身懷異寶而拜入同塵苑門下,此寶有導致修真界大亂之嫌,酈塵遣人窺探是不得已而為。”
萬裏峰嗤笑道:“原以為皇甫庸是位謙謙君子,如今看來,亦不過厚顏無恥之人。”
柳若璽道:“四大世家隱居已久,地位與各門派相若,皇甫氏怎會甘為附庸?”
肖凝露歎道:“世家原本休戚與共,但如今皇甫氏別有用心,姬氏也已死心塌地的為大荒墟效勞了。”
柳若璽道:“風雨欲來,夙沙和慕容中立之勢將破,貴府還宜早做打算。”
肖凝露苦笑道:“夫君與慕容厚德雖然態度曖昧,但世家子弟拜入同塵苑及澈羽島修行者為數不少,恐怕其他勢力已將我等站好隊了。”
柳若璽道:“即使如此,還有主動和被動的區別。”
肖凝露心中糾結一陣,苦笑道:“此事請容再議,但不知澈羽島此來何事?”
萬裏峰道:“幾人來賀?”
肖凝露道:“是邱無浪、秦無涯長老,還有兩位隨侍弟子。”
萬裏峰道:“澈羽島想必沒有惡意,明日一見即可知曉,夫人不必擔心。”
柳若璽冥想一陣,突然問道:“不知大荒墟和姬氏可有人來?”
肖凝露道:“隻有姬盤現身,大荒墟並無來人。”
柳若璽道:“大荒墟自從付流雲執掌教務後,罔顧付翎協定的和平教義,欲公然與修真界為敵,此次壽宴正是其展示實力的良機,我等還需做好周全準備。”
肖凝露道:“柳峰主認為大荒墟會侵犯此地。”
柳若璽道:“有此可能,付、楊兩位魔頭目空一切,我等不得不防。”
肖凝露道:“壽宴時陣門雖開啟,但有眾多大能之士在此,大荒墟豈會沒有顧慮?”
柳若璽道:“大荒墟及幻夜宮連續不斷遣人窺探禁地,我猜測其私底下有暗通之嫌,若大荒墟真在此有內賊接應,我等如何應對?”
語驚四座,謝柏安眼皮跳了幾下道:“幻夜宮畢竟是正道,怎敢與修真公敵大荒墟狼狽為奸?”
柳若璽道:“事無絕對,隻希望猜測是錯的。”
萬裏峰道:“不管如何,我等做好相應準備總是沒錯。”
肖凝露道:“茲事體大,妾身這就去跟夫君商議,諸位今晚且安心休息,明日若真有事,還望諸位臂助。”
萬裏峰道:“本苑與貴府一舟同渡,有事自當效勞。”
肖凝露道個萬福匆匆離去,謝柏安道:“師妹之言是否有誇大之詞?”
柳若璽道:“隻是最壞的打算,小妹來到此地後心緒不寧,諸事隻怕不會順遂。”
萬裏峰道:“為兄這便給苑主傳訊匯報此事。”
花溪插口道:“明日即是秋鴻道友壽誕,縱使苑主前來也趕不及了,師姐乃苑中智囊,可有良策以對?”
柳若璽搖頭道:“此情此景已出我所料,隻能明日相機行事。”
看眾人憂心忡忡,柳若璽笑道:“諸位,夙沙世家的底蘊可不止表麵所見,如果這裏可任人來去,恐怕夙沙氏已不複存在了。”
眾人麵色稍霽,見深夜已臨,故各自回房安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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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高崖謂之啼烏內島,長年光幕籠罩,唯有一架精鐵鑄就的鐵索橋進入,美其名曰“翻雲梯”。
絡繹不絕的賓客穿過密林,就見一道巍巍鐵索橋平地而起,直插雲霄。
近百根鐵索從地底深處通往崖巔,鐵索尺許間即有銅環相箍,橋梁上嵌入堅韌的黃花梨木,兩側花枝藤蘿纏繞。
翻雲梯安如磐石,踏足其上如履平地。
雲梯盡頭是鐵樹林,百餘株鐵樹姿態各異,充當鉚釘將鐵索牢牢禁錮在崖邊。
穿過鐵樹林,一派翠湖清波柔滑,魚群爭食翻起碧浪,與蜿蜒回廊相映成趣。
雕鏤“紫氣東來”的牌坊後是寬闊的庭院,院中殿閣林立,草木葳蕤。
一柱一檻雍容奢華,一枝一葉清心逸塵。
小橋流水陶情適性,幽徑奇石靈秀暇遠。
庭院深處,織烏殿巍然矗立,繡闥雕甍,窮盡熒煌,殿宇四角翹立,仿佛展翅欲飛,其側瓊樓環繞,飛閣流丹。
吉時方至,鍾磬聲便響起,禮官邀請賓客入殿。
織烏殿內裝飾奢華,且極為寬敞,百餘賓客置身其中猶顯得空蕩蕩的。
一溜長桌蓋著紅布,盤中擺放的靈果隻有一種:靈桃。
靈桃是翠綠色的,綠煙彌漫,不是凡俗之物。
殿兩側剛坐下數十位錦衣玉服的男女,氣息深沉鋒芒畢露,俱是化嬰期修士。
眾人噤若寒蟬,不敢高聲喧嘩。
夙沙秋鴻目光溫潤,穿著精美華袍獨坐大殿深處,其身後畫屏上鑲嵌著的“壽”字,赫然是用龍眼大小的明珠輟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