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論道·露鋒
珠玉在前,讓景位擂台附近的氣氛有些異樣,隨後登場的幾對弟子都顯得極其謹慎,法寶霞光縱橫,身影大多飄忽不定,畢竟誰都不想重演此前一幕而淪為笑柄。
論道者換過數波,但凡聲名在外的弟子臨台,必能掀起陣陣驚呼。
譬如這位歐陽瀠嶸乍一登場,台下就飛起一片鬼叫聲。
此子容貌俊美,眼射寒星,墨發隨風飛揚,身姿皎如玉樹,其身著一襲紫色輕袍,是位風流倜儻的翩翩少年郎。
跟其對陣的是位旋照後期修士,兩人徒手以五行法術論道,人影交錯不過數合,歐陽瀠嶸便輕輕鬆鬆淩空一掌將對手送至擂台外。
圍觀弟子歡欣鼓舞,甚至有位女修過於激動,呦呦嚶嚶邊哭邊笑,儼然成了傻妞一枚。
歐陽瀠嶸不為所動,翩然遠去,那落敗的弟子卻驀然成了香餑餑,諸多同門圍攏著他攀談。
那弟子受寵若驚,甚至感覺敗在歐陽瀠嶸手下是三生有幸,當即一掃愁容,跟眾多擁躉者相談甚歡,這般情景甚是引人側目。
燕辭全神貫注旁觀許久,深感受益匪淺。
觀瞻高手對決,揣摩領悟其鬥法技巧並應用於自身實戰,無疑能增加不少勝算。
緊跟著上台的是滴翠院兩位修為不高、胖瘦各一的少年,兩人交情匪淺,笑吟吟的先打過招呼,再慢騰騰各自抓出把符籙往外扔。
符籙都是低階的五行符,激發後幻化為火鳥、冰錐、荊棘、石流等等,景象蔚為壯觀。
忽而火鳥吞噬了冰錐,忽而石流困住了火鳥,兩人離得遠遠的,站在兩個角落裏激鬥半晌,彼此連根毛都沒傷到。
台下不由咒罵起來:“倆敗家小子,這等打法就連夙沙世家都經不住揮霍。”
“還別說,這倆蠢貨真是夙沙世家的子嗣。瘦的叫夙沙東,胖的叫夙沙西,綽號‘不是東西’。兩人平日裏懶散成性,從夙沙清影師姐那裏學到些煉製符籙的皮毛就得意得不行。”
台下噓聲四起,台上卻鬥得不亦樂乎,你來我往熱鬧了半晌,最終夙沙西儲物戒內符籙用了個底掉,不得不乖乖討饒認輸。
約莫等候了兩個時辰,燕辭逐步登台,麵向裁決長老俯身施禮道:“弟子燕辭,前來論道。”
長老略一頷首,遊目四處望望,笑道:“顧師侄尚未至,且略為等候。”
片刻,有位身材頎長,眉清目秀的男子展開步伐匆匆趕來,施禮畢,朝燕辭略微一笑以示歉意道:“在下川渟院顧昔年,有勞師弟久候。”
燕辭道:“無妨,尚望師兄手下留情。”
顧昔年咧嘴一笑,隨即擎起柄白光耀眼的仙劍,劍刃出鞘,整座擂台即被一股冰寒之意籠罩。燕辭未予防備,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
顧昔年道:“此劍名為雪庭,取白首山千年雪糝鑄煉而成,請賜教。”
燕辭亦祭出鳶尾仙劍,有些尷尬道:“劍名鳶尾,來曆不詳。”
顧昔年不再多言,劍訣引處,雪庭劍卷起抹白光當胸來襲。
燕辭提腕上撩,一道紫金色的劍芒破空迎擊,兩道劍氣一觸即散。
“咦。”顧昔年訝然道。隨即目光一冷,迅疾運劍轉身,三道煌煌劍光從肋下飛出,暢行無滯的分斬燕辭三丹田。
燕辭身形急閃,然而詭譎而極富靈性的劍光在空中滴溜溜一轉,合成道丈許長的白虹狂擊而下。
森寒的劍芒轉瞬即至,那一往無前的氣勢直欲把燕辭斬為兩片。顧昔年似乎對連珠三劍頗為自負,猛一出手即立在原地執劍相望。
台下有人道:“顧昔年是波委院年輕一輩的傑出人物,對麵那弟子危險了。”有人隨聲附和,裁決長老甚至做好了臨危救場的準備。
群修眼前一花,劍光突然落空,燕辭的身影鬼魅般憑空突突幾閃,行跡一時難以鎖定。
擂台一角,青光乍現,燕辭似笑非笑看著顧昔年,似乎在說想取勝哪那般容易!那眼神極其可憎,顧昔年看得無名火起。
燕辭身法輕捷,快逾鬼魅。顧昔年到底還是有些忌憚,故隨手打出道光幕護體。
倘若對手取巧而貼近攻擊,沒有防護的確不是明智之舉,
燕辭蹂身而上,青影卷著劍光與顧昔年酣戰。整座擂台劍氣激蕩,破空聲撕咬著眾人的心神。
顧昔年原非易予之輩,雪庭劍伸縮吞吐間,滿台雪飄如絮,雪霧舒舒卷卷直撲燕辭,寒氣侵襲,連台外修者都能感受到絲絲冷意。
燕辭身若遊龍,紫金色的鳶尾劍劍氣蕭蕭,劍芒奔來突往,縱橫交錯。台下弟子神為之奪,如此激戰的場麵實在搶眼。
鳶尾劍那莊肅宏麗的劍光鋪天蓋地,顧昔年修為盡出一輪輪封擋,宛如一顆鐵釘,被狂風暴雨般的劍勢不斷錘擊。未過盞茶功夫,劣勢盡顯。
忽而一道紫電突起,一股令人骨寒毛豎的肅殺之意彌漫在空氣中。
此股劍意無比充盈,讓顧昔年頓感危險之至,但下一刹那,劍意又渺渺茫茫遍尋不著。
顧昔年如墜幻覺,忽一聲爆喝,雪庭劍劍氣化為萬千劍絲,猶如綿綿春雨將自身守護得嚴嚴實實。
紫金色劍芒驟然消失,燕辭在台上遊走,試探著攻進兩道劍氣,均被切割成縷縷光絲潰散在虛空中。
燕辭見狀忽然有些後悔,隻恨開場伊始對顧昔年有些好感,他本該乘其三劍落空的間隙,施展迅羽捕風遁法給予雷霆一擊的。
再抖出數道劍芒均不建功,燕辭索性停手,隻不遠不近的跟著,耐心觀看顧昔年耍劍。
觀者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一人歎道:“這種打法,山人真是生平未見。”台下修士興趣漸濃,欲待看他倆如何收場。
裁決長老嘴角含笑,暗讚燕辭耍機靈。顧昔年如此不計法力流失的防禦姿態,撐不了太久的。
果不其然,一旦顧昔年想罷手,紫金劍芒便重新在他身前流竄。
顧昔年又恍似一個陀螺,鳶尾仙劍赫然是那不停抽打的皮鞭。
法力將枯竭,顧昔年歎道:“我認輸!”言語中甚是淒涼。
亭台內,齊經緯駭然道:“那位少年施展的難道是碧落劍意?”
林漠也有些意外,沉聲道:“不錯,正是碧落青冥決。想不到區區數年,此子已能達到如此境界,連昔年都抵敵不住。”
齊經緯訝然道:“聽師兄之意,此子似乎有些來曆。”
林漠渾濁的雙眼中精光一閃,緩緩道:“此人是青冥師妹的唯一弟子,燕辭。”
旁邊數位不知情的長老愕然道:“青冥收錄了門徒?什麽時候?”
林漠歎道:“有三五年吧,幾個老不修,平日就知道閉關修行不關心實事,現在偏來問東問西的。”
眾長老訝然,謝柏安湊臉過來苦笑道:“這位小友安居滴翠院修行數年,此事連我都不知曉,真是該罰。”
齊經緯捋著長須,緩緩道:“青冥多年來從未有收徒授業的心思,我觀此子資質平凡無奇,何以能獲得青冥青睞?其中莫非另有緣故?”
林漠一臉無所謂的表情,輕描淡寫道:“以往不收徒不意味著現在不想收徒,就算青冥過個一年半載進階空冥期,老夫都不覺得意外,區區小事何必大驚小怪?”
謝柏安有些鬱悶,長歎道:“青冥居然連碧落青冥訣這門奇術都甘願相贈,可見她對這少年是極為看重了。”
言外之意大家都聽得明白,青冥貴為棲鳳峰一峰之主,謝柏安雖是外院首席長老,但在門內的地位絕不可與之同日而語。
而青冥唯一的弟子就在其眼皮子底下修行,他卻未曾給予分毫照拂,恐怕青冥有些想法也是理所當然的。
花溪仙子有些心不在焉,亦歎道:“哎,想當年青冥和林寒城師兄乃是對天造地設的璧人,若非林師兄遭了不測這麽些年過去,想必她也該放下了吧?”
林漠搖頭道:“不然,青冥乃性情中人,如今將林兄的奇術傳於弟子,隻怕思念之心更甚。”
群修麵色各異,情之一字,豈是人人可以堪破的?
齊經緯哂笑道:“各位長老如此多情,可見道心不穩,就不怕妨礙修行?”
群修聞言一驚,各自收束起心神來。
齊經緯凝聲道:“平心而論,此子的碧落劍意尚未入門,想要在此次論道會中占據一席之地絕非易事。”
眾長老紛紛點頭讚同道:“師兄所言甚是。”
萬裏峰在不遠處支著耳朵傾聽,川渟院身為九守峰外院,霍宵和顧昔年都是院中有數的高手,然而第一場論道就被兩位名不見經傳的弟子擊敗,這讓他心裏頗不舒服。
景位擂台一側,江浸月兄妹看著燕辭遠去的身影,江疏月緩緩道:“以他目前的修為,絕對是我倆此次論道中的大敵。”
江浸月不屑道:“妹妹不用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這小子隻是真靈根資質,就算有青冥師叔悉心教導,其手段也有限。何況為兄早已打聽清楚,青冥師叔並未親自對他言傳身教,而是由滴翠院的葉微霜師叔代為指導。再說咱倆現在是旋照圓滿境界,燕辭雖不凡,法力畢竟還略差一籌。”
江疏月道:“兄長切莫忘了,當年我等與之對決時,其月明千裏術已將突破化境期,經過年餘後的修行,斷非當日可比。”
江浸月哂笑道:“妹妹放心,若讓為兄在擂台上遇見他,必一洗當日恥辱。”
江疏月看著江疏月臉龐上那自負的笑容,暗暗歎了口氣,隨即閉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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