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兩清
還沒等迷蝶走出牢房,已經撞上了前來的顏氏兄妹。
“你怎麽在這裏?”身後的白易開口問道,因為醫術的緣故,他隱隱能嗅到她身上帶著的血腥味道,還有一種他琢磨不透的東西。
“我……我……”迷蝶的眼神不住地亂飄,她有些害怕,雖然她方才那樣對蕭錦芸的時候她沒有考慮到這層利害關係,但看見顏以素出現在這裏她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想來以素是為了見蕭錦芸來這裏的吧?也就是說,她還有翻身的機會。那麽傷害她的人呢?迷蝶苦笑,她早就料到這一步了,隻是沒想到這些報應都會來的這麽快。
不管她還想說些什麽,顏以素已經掙開顏以亦的手跑了進去,白易緊隨其後。
“以亦,我……”
“誰容許你叫我的名字的?”顏以亦連看都沒有看她,“上次的事情沒有查清楚你就來這裏撒潑嗎?素素對這個女人還是有感情的,如果她不想讓她出事,你也知道你的下場。”
迷蝶的眼睛裏泛起了淚水,暗自呢喃:“我怎麽會不知道呢?你最疼愛的就是你這個妹妹。她要什麽,你都會給。哪怕,是我的命。”不,不僅是她的命,就算顏以素要的是全天下,想必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吧?
看著這個什麽都不知情的女人,顏以亦也覺得她甚是可憐,但這一切並非他對她的憐憫。因為,他的心是冷的。他活在世上一天,都隻有一個目的。
“來人,送迷蝶小姐回她的房間,好生照顧著。若有失職的地方,為你們是問。”
迷蝶看著顏以亦走進地牢的背影,腳下一軟,險些坐到了地上。她這次,真的完了。別人不知道顏府的規矩,她還能不知道嗎?
陰暗的地牢中,隱隱約約投進了陽光,卻不是十分充足,連帶著沉悶的氣息。鎖鏈摩擦的聲音不停響著,但沒有人去注意。
顏以素疾步走著,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一時的試驗會惹來這麽多的麻煩。不管怎麽說,雖然她一直都清楚自己的思想,但她隻是為了保護自己才會隱瞞。她沒有想過,這一切都會害了這個女子。她能看得出,蕭錦芸是真心為她好,即使後來因為有些事情略有些疏遠,但她完全可以諒解啊。
這一次,卻……
轉角處,顏以素猛然停下腳步,瞳孔驟地緊縮,地上躺著的女子頭發散亂著,身上遍布著傷痕,腳上還銬著腳銬。頓時,她失去了聲音,連叫她的勇氣都沒有。淒清的畫麵,讓她不忍。
“素素,怎麽了?”白易跟在後麵,看見她站著不動,忙問著,卻在看見地上的女子時說不出話來了。
“白哥哥,對了,有你在啊。”顏以素猛然醒悟過來,扯住他的袖子,“快,快幫錦芸姐姐看看,她到底怎麽樣了?”
白易走到蕭錦芸身旁,注意到那半截裸露在外的蛇身,春風般的笑容突然沉澱而下,目光也變得森冷起來。不同於往常的溫柔,他眯起黑色的眼睛,帶著肅殺的氣息,冰冷的花朵在唇邊綻放開來,眼中一道冷光閃過,那紅色的身軀已經被丟到了角落,在幾番掙紮後一動不動。
顏以素有些膽怯地縮了縮頭,眼中是抹擔憂,這是她第一次見他這樣,至少在過去幾年的相處時間裏,他從沒有這般。她知道,他憤怒了。
剛走到這邊的顏以亦同樣也看見了白易的變化,他站在一旁,事不關己的模樣,眼底卻滑過了疑慮。
“她不能再待在這裏。”知道他就站在自己身後,白易特意說道,“她大病初愈,身體本來就不好,這裏陰冷潮濕,很容易讓她舊疾複發。還有,她身上的新傷,段時間之內肯定好不了。再者,她中毒了。”
說到重點上,他停頓片刻,繼續道:“那條蛇,我也隻是在師傅的藏書裏見過一次,很罕見。解藥一時半會兒我弄不到,隻能想辦法減輕她的痛苦。”
顏以素回首看著那個臉色未有變化的男子,心涼了又涼,所有人都以為他還是有情的,因為他會好好疼愛自己這個妹子。可是,這裏麵的曲折又有多少人明白!她不過是他的棋子,是她的工具,對他來說,她隨時都可以被拋棄。
想到之前他對她的隱瞞,她對他的付出,她忍不住嘲笑自己太傻。就算她做的再怎麽多,他也不會原諒她娘所做下的一切,他隻是一個為仇恨而活著的人。她根本無法挽回。
“哥哥,讓我帶錦芸姐姐回去住吧。”她忍不住開口,別有深意地喃喃自語,“有些事情我們都已經心知肚明,又何必繼續殃及無辜呢?”
顏以亦瞥了一眼顏以素,沉寂了半晌,才抬起腳走了過來。他手中拿著鑰匙,輕而易舉地打開了她腳上的銬子。
“我帶他回去,師兄,你盡快研究出解藥吧。”他說這話的時候沒有看任何人,蹲下身將蕭錦芸從地上抱了起來,也不顧她身上的血染紅了他的衣裳。
白易微微歎息,他知道這是他的底線,袖中的手鬆了開來,不言語。而顏以素則緊跟著顏以亦一起出了地牢,她當然知道他不是因為她的一句話而救下蕭錦芸,對他了解的太過深刻,所以她才會這麽後悔。後悔當初不應該承諾下不該應承的事情。
“你知道等下要怎麽做的。”走在小路上,顏以素聽見身邊的人突然開口。
“你放心,我知道。就像我清楚你的目的一樣明了。”回答著,她的心麻木了。
環環相扣,這可真是好計謀。她在心底冷笑,不禁為他懷中所抱著的女子感到悲哀。那不過是個無辜的人,可還是這樣無端卷入了這場戰爭……
是在哪裏?
蕭錦芸感覺眼皮好沉好沉,她沒有睜開眼睛的力氣,但她感覺到似乎是有人抱著自己在走吧?到底是誰?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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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兒……”
蕭錦芸看著身邊無際的白色,惶恐地張望。
“芸兒……”
“你到底是誰!你出來,不要裝神弄鬼的!”她咬緊了唇瓣,感到背脊上的冰涼刺骨之意,她隻是愈發害怕了。
“芸兒,是我呀。”
蕭錦芸猛然回頭,女子那墨色的長發被風吹的有些淩亂,黑色的袍子更是突出著她玲瓏的身段。
“夏,是不是你?”蕭錦芸訥訥地望著,就算這是夢,她也寧願沉溺下去。一生一世。
隻有在夢裏,她才可以肆無忌憚地做回以前的自己,不用擔心自己會不會說錯話做錯事,隻需要大膽的去嚐試每一個新的感覺,就是那樣簡簡單單的生活。
“芸兒,為什麽你不要和我回去呢-夏好想你的。”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蕭錦芸驚慌失措地捂住耳朵蹲到了地上,淚在臉頰上肆意橫流。
她要回家,她真的好想念家的感覺。她不要再被背叛了,那種滋味讓她難熬。
“芸兒,-夏好想你,你什麽時候可以回來?”
輕顫著手指撫上她的臉頰,蕭錦芸的淚也流個不停:“我也好想你,隻有你才是一直陪伴在我身邊的那個人。什麽天荒地老海枯石爛,都是騙人的。連我在這裏最信任的人都欺騙了我,我到底還可以相信誰?”
“芸兒……”模糊的聲音就像被酒釀過一樣,越來越醇。
蕭錦芸適時放下手,閉上雙眼,她知道,她的夢境又要結束了。每次都是這樣的結果,她不想接受啊。到底為什麽要讓她來承載這所有的痛苦和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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顫著睫毛,小心翼翼拉開眼皮,入眼的是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
“咳……咳……”喉嚨口沙啞幹燥的感覺讓她很不舒服,不自覺地咳嗽了兩聲。
“姐姐,姐姐你醒了!”楚楚喊著,貼心地為她把水端來,遞到她的手邊。
蕭錦芸盯著楚楚好一會兒,這才伸手接過茶杯,在唇邊輕輕抿了一抿,隨後她又躺了下來,忍著身上每一處的疼痛側過身向裏,淡淡道:“你出去吧,我這裏不用你服侍著。”
“姐姐……”被她看的發毛,楚楚已經準備接收她的咆哮了,卻沒想到收到的是這麽一句話。這比她打自己出氣更讓她不能接受。
感覺到楚楚依舊在身後站著,脾氣再好的蕭錦芸也失控了:“我讓你出去,你還在這裏做什麽!出……咳咳……出……”
喉嚨口火一般的灼燒著,她頓然失聲,難受地用手鬆了鬆衣裳,抓住了脖子前的一片衣領。
“姐姐,你怎麽樣?有沒有事?”楚楚焦急地上前詢問道。
“不用你管。”蕭錦芸用盡全身的力氣揮開她試圖觸碰自己的雙手,冷笑,“我幫你受罪,隻是不想欠你的人情。現在,我們兩清了。你和我再沒有其他瓜葛!”
聽到這番話,楚楚徹底傻了眼,她知道她一定會恨她,可是聽到她把恨意表達得這麽清晰明了的時候,她卻是心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