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章 魔君亡
上有九重宮闕,今有萬裏宮殿。
宏偉的宮殿,重兵集結,北渚兮毫不在意的落座高高的寶座之上。
他是一個王者,睥睨天下,眼中唯獨沒有任何的驚懼。似乎下邊不是要置他於死地的敵軍,而是歌舞升平,衣袖飄蕩;鳴鍾擊磬,樂聲悠揚。殿中籠罩的也不是殺意的氣息,而是點起的檀香,煙霧繚繞。
然而深深宮邸,即將腐朽。
一襲白裳的玄玄自百層階梯而上,她每走一步,兩邊守衛的侍衛都對她示以恭敬和敬畏。
神女乃是神族之後,而殿中座上的是魔族魔君,唯有神族能夠同魔族相抗衡,這是人們千年不忘的定律。
玄玄沒有想到,不過短短的時日,宮裏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她是最後一個得知的。
竹墨跟在她的身後,告知她這幾日的事情。
“眾人已知北渚兮的真麵目,自然不會再放任他下去。這是民心所向,也是民意作祟。”竹墨將事情大概說了一下,大體意思就是要神女終結了魔族魔君。
她終於爬上了百層階梯之上,微風浮動,有一種高處不勝寒。
“竹墨,我是不是小看你了。”
玄玄回頭,似乎是唯一一次認真的認識麵前的這個道士。
“神女娘娘怪我也好,怨我也好,今日一切都會結束。”竹墨也是看著她,神色坦然而坦蕩。
“既然你們都把他逼到這個地方來了,又何須我的幫助,我可不敢搶了你們的功勞。”
事先沒有她什麽事情,到了這個時候卻是想起她來了,這是個什麽道理。
是個什麽道理,玄玄進殿之後才知道。
北渚兮雖然之前用法過度,又被竹墨算計封了一部分術法。但是他到底是魔族的魔君,即便不用自己出手,手下人也是一呼百應。
可是不知道北渚兮又是抽了什麽風,他大可以一走了之的,卻要坐在高座上等著,聽說他要等著玄玄到來,那時他就會束手就擒。
北渚兮這個神經病,她可以理解為他是在找死嗎?
正殿之中兩方人馬在對峙,相冷為首的勢不可擋,北渚兮為首的隻帶著幾個小妖怪,還有女蘿在他身邊守著。
玄玄的到來讓北渚兮驚喜,讓相冷驚異,“玄玄?”
他看了看玄玄身後的竹墨,一時間了然了。看向竹墨的眸光有些冷漠,還透著些許的殺意。
“你們這是唱的哪一出?”玄玄看了看自家的好徒兒,又看了看竹墨,他們兩個難不成不是一條心的嗎?
不過現在都無所謂了,反正她是來做‘終結者’的。
她抬頭看向了坐在高位上的北渚兮,見他一頭白發披散開,眉間似有一抹紅色的血跡,煞白的唇瓣十分的嚇人。他有一雙墨色的眸子,亮亮的,勝在眸子裏頭光彩十足。
見他伸手一揮,將身旁守衛的小妖都打發走了。
“君上!”
唯有女蘿最後一聲虛晃的聲音,他們都消失了蹤影。
北渚兮兌現了他的諾言,束手就擒。
“玄玄,別去。”相冷見玄玄慢慢的向北渚兮走去,出聲阻止道。
“小冷,你真的讓為師不要去嗎,大家都看著呢。”玄玄沒有回頭,一步一步的向高座走去。
雖然她並不想親手殺了北渚兮,今日卻是退無可退。她一步步的走上前,北渚兮一雙亮亮的眸子便一直等著她,自她現身的那一刻起,她似乎就是他的一束光。
其實北渚兮的情況相當的差,若是沒有那幾個小妖魔護著,他恐怕真的能夠被小冷他們製服,雖然這其中的過程會有些複雜和漫長。
“聽說是你要求見我,我來了,你怎麽說?”
她在北渚兮的麵前站定,一襲白裳亭亭玉立,透著與之少女容貌不符的冷靜沉斂。她靜靜的看著北渚兮,此時早已從他的眸光中明了了一切,他真的是要找死的意思啊。
“隻是想見見你,或許是最後一麵。”
“哈?你還真是煽情,你到底有沒有一個作為魔君的自信和尊嚴啊!”
玄玄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生氣,隻是看到北渚兮那張煞白的臉,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大概是他們都把最後的籌碼壓在了她的身上,小冷如是,竹墨如是,便是北渚兮也是如此。
“玄玄,你高看我了,你的徒兒再不用你的庇護了,你難道不知道嗎?他早已經可以獨當一麵,隻是全靠偽裝,連本座都被他騙了。”北渚兮是如此平靜,平靜的反常。
是了,她的徒兒早已不是那個徒兒。他已羽翼豐滿,隻等展翅高空。
“你是不是舍不得我死?”突然,北渚兮的一隻手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垂放著,兩人相握的手便被白色的雲袖遮得嚴嚴實實了。
“有人要尋死,我又怎麽攔得住。”
玄玄靜靜的看著他,她有些不認識麵前這個北渚兮了,他像是看淡了生死,這麽突然的,再無鬥誌。
從某種方麵來說,玄玄是挺不喜歡他的,談不上厭惡。北渚兮的所作所為都是執念而起,她反而有些敬佩他,堂堂魔君明明可以獲得瀟灑恣肆,最後卻為情所困。
“是啊,明明前幾天我才親吻了你……大概是一命換一命吧,總歸是要償還的……”
他握著她的手,那雙眸子柔情似水,再無算計和陰鷲,就像是一個普通的深陷紅塵情愛的男子,對心愛之人的訴說。
玄玄迷茫了,他的眼神似乎觸動了她那條隱蔽的心弦,有什麽在悄然的發生改變。
“神女娘娘,這是月光石所練成的匕首,請娘娘為玄國除去這個魔物。”
竹墨並沒有給她太多思考這個問題的時間,他雙手奉上了一柄晶瑩剔透的匕首,那鋒利的刃閃著危險的光澤。月光石所鑄成的匕首,是鏟除魔君的利器。
“看來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他的手輕輕的摩擦了她的指尖,有些冰涼的,卻意外的溫柔。
玄玄看了他一眼,轉身,伸手將那匕首吸到了手裏。她的眸光掃過竹墨,竹墨的眸光並無任何的猶豫,讓玄玄用那匕首結果了北渚兮的性命。
她的眸光落在了相冷的身上,相冷也一直看著她,他似乎有所躊躇,但未說什麽。
玄玄還能有什麽不懂的呢,她不想殺了北渚兮的,可是這些人都在逼她,包括她的好徒兒。
其實,她也不該有所疑問的,身為神族後人,結果了魔族魔君也是她的責任所在。而且,北渚兮壞事的確做了不少,但他唯獨沒有虧欠過她……
相冷知道玄玄的想法,他想說什麽,但玄玄已經轉過了身,再次背對著他們。
他心裏不安,清楚的知道他和玄玄之間已經因為這件事產生了無法消除的隔閡。
“相冷,你已經做出了選擇,你選擇了江山……”在江山和玄玄之間,他選擇了前者,北渚兮笑了,“你會後悔的。”
相冷靜默,他會挽回的,重新挽回玄玄的信任。
“北渚兮,似乎事情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開頭,蓁嫿沒想要殺你,這事兒又落在了我的頭上。”玄玄拿著那柄匕首,想起了蓁嫿拿著匕首去找北渚兮的情形。
“是啊,總歸是要還給你的。”
“蓁嫿從未覺得你欠過她什麽,雖然你賜給她‘七竅玲瓏心’,但她最後是為情而死。或許你說得不錯,玄玄這一生是個無心之人,雖然也同蓁嫿一樣不想殺你,隻是這一次怕是不能了。”
話語剛落,手中的匕首毫不猶豫的送入了他的胸膛。
“你若是不死,還來找我,恨也好怒也好,都衝著我來。”
北渚兮隻是看著她,似乎是要記住她的眉眼,終究是消散了,漂亮的白色長發也湮滅了,隨著一陣清風而去,消失的幹幹淨淨……
玄玄看著那道煙霧,都結束了。
宮殿裏外士兵侍衛跪了一地,為他們所取得的勝利,為太子,為神女。
……
這大約是最好的生辰禮,給相冷的最好的生辰禮。
死氣沉沉的皇宮熱鬧了,布置了鮮紅的綢緞子,為了慶祝他們的成功,為了慶賀太子殿下十六歲的生辰,一切都煥然一新。
可惜在這樣的熱鬧中,玄玄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找不到容身之處。
她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有些不對,她因為北渚兮的事情同相冷和竹墨產生了分歧。不過她知道,她不是在惋惜,也不是在傷心於北渚兮的死。
她親手殺了他,他也算是死得其所,不冤。
或許她真的就是蓁嫿……
相冷站在高處,看著為他慶賀的布置,他大仇得報,北渚兮是一切的罪魁禍首。他獲得了一切,不日便可繼承大統,成為玄國新一任君主,一切都是這麽的順利,也是這麽的理所當然。
可惜,少了什麽。
他的眸光搜尋著,沒有找到想要看到的那道身影。心裏空了一處,勝利的喜悅反而有些淡泊了。
他有他的堅持,然而終究還是將玄玄扯進了這道漩渦之中,他的堅持一文不值。
“小九,我們真的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
“我知道。”
相宿默默地將相叡扯到了一邊,他看得出,小九並不高興。
“殿下,有得必有失,這是微臣早就告訴過您的。”竹墨道,“您早該有心理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