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章 想翻天
燎沈香,消溽暑。鳥雀呼晴,侵曉窺簷語。
玄玄赤著腳走過回廊,站在書房門前看到的便是這樣的景象。
自家蠢徒兒跪坐在書桌前,香爐裏燒著沉香,正十分悠閑的看著一本書。外頭的鳥雀啼鳴倒是十分的歡快,如此悠閑清逸的情景好似許久沒有見到了。
玄玄看了看外頭廣闊的天空,又看了看裏頭書香十足的書房,她果斷的席地而坐,坐在了書房門口,眸光是追隨著那些歡實的鳥雀。
“我們天居裏好像也隻能這麽熱鬧熱鬧了,往日裏小妖‘環膝而繞’,小破蛇窩桃花樹上曬太陽的情景是多麽的美妙,以後是難再重現了。”她歎了一口氣,生生將自己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的少女容顏歎得老氣橫秋。
“玄玄,你倒不如過來陪我看書。”
相冷翻了一頁書,抬頭看了她一眼,見她有些頹廢的神色。
玄玄不答,是有氣無力的爬了過去,終於是爬到了他的身邊。“你看的什麽書啊,把為師的話本子交出來,保管為師立刻精神抖擻。”
她是如此的沒有鬥誌,需要看一本言情話本子壓壓驚。
“那你還是繼續發呆吧。”被某逆徒毫不留情的拒絕。
玄玄唯有趴在桌子上看著他,盯著他,用自己的眼神殺死他。
“對了,那條小破蛇哪兒去了?”
清晨,本是個睡懶覺的好時機,但悉夢已經開始在廚房忙活開了。她平日裏和玄玄混在一起,雖然沒有混出什麽名堂來,但弄兩個小粥小菜還是不在話下的。
這不,擼起袖子的悉夢看上去還是很有那麽回事兒的,鍋裏煮上了小白粥,又隨便的拍了個黃瓜,算是一份端的出去的早飯。
隻是,白粥裏頭有些發黑,脆生生的拍黃瓜看著倒是十分的完整,整根黃瓜上撒了鹽拌了醋還弄了點香油,看上去是一份十分奇特的早飯。
伽陌過著飯來伸手的日子,也不好多說什麽,就著發黑的白粥和不是拍黃瓜的黃瓜倒也算是解決了溫飽問題。
“小樹妖,你就說吧,中午做什麽給爺吃?”
他已經吃了好幾頓的發黑的白粥和不是拍黃瓜的黃瓜了,是時候抗議抗議改善夥食了。
“你想吃什麽啊?”
悉夢十分自然的問道,反正他想吃的她肯定都不會做,他說了也白說。
伽陌哪裏看不出她的小心思,“爺也不為難你,你就煮個麵給爺吧。最好能有兩個煎蛋,配一份素菜……”說完之後,連他自己都要好好的可憐一下自己,已經淪落到吃的如此樸素的地步。
他的要求的確不高,但是悉夢從未煮過麵。不過見他神色如此可憐兮兮的,她也就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
“小烏鴉,你身上的傷好點了嗎?”
得空了個,悉夢便喜歡趴在床邊同他聊聊天什麽的。這幾日伽陌臉上被雷劈過的黑色已經好了很多,淡了很多了,依稀可見他從前玉人一樣俊美的風采。
“嘖,還是有些疼,特別是到了晚上的時候,萬籟俱靜的時候就疼得很厲害。”他虛弱的撫著自己的心口那裏,“所以小樹妖你一定要陪在爺身邊,若是爺晚上有什麽異樣一定要把爺打醒。”
他說得煞有其事的,好似會一睡不醒。
“這個你別擔心,這件事我已經拜托給小蛇兒了,它的感官最為敏銳,你有什麽不對勁兒它就會將你咬醒的。”
火靈蛇盤在他的床頭,似乎是聽懂了悉夢的話,它很應景的對伽陌吐了吐自己冰冷的紅色的信子。
“……”誰咬誰還不一定呢!
天居裏。
玄玄美美的坐在回廊上做沉思狀,她撐著自己的下巴,麵前放著一杯清茶,桌上擺著三分精致的糕點,茶香誘人卻絲毫不影響她思考人生。
坐在她對麵的相冷拿起一塊糕點,糕點入嘴,入口即化,十分的美味。
“這幾天朝堂上沒出什麽事兒吧?北渚兮那個家夥沒弄什麽幺蛾子出來吧?”玄玄維持著自己的動作問道。
“他這幾天沒露臉,說是病了。”相冷淡淡道,又拿起了一塊糕點。
十五歲的少年兒,動作優雅得體,即便吃得多了也不顯貪嘴。
玄玄點了點頭,心裏十分的了然。那個整蠱足以讓他像個豬頭一樣好幾天,不僅不好看,而且是肉體上的折磨,他若是忍不住對自己的臉又摳又撓……
那麽不好意思了,搞不好就毀容了。
雖然對男子來說,毀容等於整容,等於男子氣概,但是也白白浪費了北渚兮那麽一張獨一無二的臉。
“聽人說他病了似乎還挺開心,整日能從寢宮裏傳來笑聲,旁人都道‘玄德帝’是瘋癲了。玄玄,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兒嗎?”相冷又拿了一塊糕點,今日的他十足的吃貨。
實則是玄玄沒心情做飯,他還是個長身體的年紀,自然餓的不行。
但他性子向來高冷,即便是餓了也絕不吭一聲的性子。
“咳……他你還不知道嗎,早就瘋了。”玄玄支撐不住自己的沉思狀動作,她拿起了那杯清茶似乎是要掩飾什麽,“對了,竹墨這幾天找你了嗎?不知道他那邊的進展怎麽樣了……”
“他倒是傳話來說這幾日會見麵,是很重要的事情,看起來玄玄你也知道。”
“也不知道你要找你說的是不是我知道的那件事兒,畢竟你們也不是沒滿過我什麽。”說起翻舊賬,沒人及得上玄玄的記憶力。
“玄玄你還真是小心眼兒。”相冷看著她認真道。
他的眼神不是在看一個長輩,不是在看他的師傅,而是再看一個鬧別扭的小姑娘。雖然他好像也從來沒有將她當師傅的自覺,但這一次是絕對的直白徹底。
“小夥子,你是想翻天嗎?”
玄玄蹙了蹙眉頭,覺得這個逆徒是在挑戰她的權威哦。
“故意使出一副長者的姿態,玄玄你心虛了。”相冷一雙眸子清清淡淡的看著她,繼而他拿起一塊糕點站起了身來,“我還有事情就先出去了,晚上不必等我了。”
“……”他好大的臉麵哦!
現在的局麵對太子一方來說是很巧妙很微妙,朝堂上的大臣不敢明說有關玄德帝的言論,但私底下大家都有了思量。那就是現在的玄德帝或許並不是真的玄德帝,而是一個妖怪!
這個結論從何而來,自然是北渚兮足夠的自負。他雖然借了玄德帝的身子,但從來都不喜歡盯著別人的麵容示人,漸漸的,他的本來麵目便毫無遮掩的呈現出來。
玄德帝剛開始還隻是變年輕了,到最後是完完全全的換了張臉,換了個人,他已經完全變成了北渚兮。
北渚兮是魔君,到底還是不大懂人的心思。都說人心叵測,這是妖物所不能及的。
而且他看起來是個精明的,實則是個一根筋的魔君。
這天傍晚,玄玄一個人在天居裏,坐在回廊上塗塗畫畫好不無聊。其實她是想去找竹墨的,可是這個時候北渚兮盯她盯得還挺緊的,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她發現他們的秘密。
於是她隻能作罷,整日在天居裏無所事事。
突然,她手中塗畫的筆停了,蹙著眉頭看向了天居裏外頭,如果她沒感覺錯的話,北渚兮那個大魔頭就在外邊。
嘖,他不會有事來招天雷的吧?
玄玄坐不住了,翻上了牆頭往外頭看去,見他光明正大的站在那兒,眼神直勾勾的瞧著她。
看樣子他是又犯病了!
“馬上就是晚膳時間了,你快回去吃飯吧,你盯著我也沒用,我可不會請你進來吃飯!”玄玄索性是蹲在牆垣上,有些無語的看著這個不速之客。
其實對於北渚兮她並沒有多少的仇恨,也算不上討厭,那種深仇大恨的感覺太淺薄了,還不足以讓她有處心積慮的要置他於死地的感覺。
所以這種感覺很微妙,以至於她看到北渚兮的時候還能如此心平氣和。
不過兩人是敵對關係是事實,她可不能步了蓁嫿的後塵,妄想和北渚兮這個魔君成為朋友,那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危險開玩笑。
北渚兮沒說話,也沒什麽反應,隻是幽幽的看著她。
他的臉還有些紅腫,兩人離得不近,倒也看不大清楚,對他那逆天的顏值也沒造成任何的損失。
“我說,北渚兮,你到底是恨著蓁嫿還是愛著蓁嫿啊?或者你是愛多於恨還是恨多餘愛?”
總歸他是站在那裏盯著她,她不妨同他溝通溝通。
其實她有些頭疼,看樣子北渚兮的確是把她認作蓁嫿,連帶著對蓁嫿那份五味雜陳不知是愛是恨的感情也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所以,他現在對蓁嫿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思對她來說十分重要,這能夠充分說明北渚兮對她的心思。
“喂!你怎麽不說話啊?難道是在這裏當木頭樁子想要嚇人嗎?”玄玄眯了眯眸子盯著他,總覺得這個北渚兮有些奇怪,他是中邪了嗎。
正想著,站在那裏的北渚兮已經有了動作,他慢慢的向玄玄所在的位置走過來。
玄玄被嚇了一跳,但是轉而一想,她的天居裏有密法護體,不怕不怕。
然而,他已經直愣愣的走到了她的麵前,伸手將她一扯,便輕而易舉的毫無防備的被他扯下了牆頭——
有點不妙了,她的密法竟然被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