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小啞巴
第二日，玄玄聽聞了旁桌的人說閑話，說的正是那個藏香樓昨晚發生的大事情，說是一個小倌被半夜搶走了。旁桌說閑話的忍不住歎了聲，“那該是何等的姿色，竟也能搶來搶去的……”
玄玄聽著，心裏未免有些洋洋自得。
其實她昨晚不過是舉手之勞，沒想到竟引得他們如此‘傳頌’。
不過她也這才曉得那個藏香樓並不是什麽香料樓，而是話本子裏頭所說的煙花之地，乃是一幢青樓。原來她昨夜是誤進了青樓……
聽說闖蕩江湖不僅要做個行俠仗義的俠士，還要做個通曉風花雪月的風流瀟灑的俠士。總的來說就是，右能舞刀弄劍，左能憐香惜玉醉臥美人膝。這誠然也是一門學問，而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掌握了到了這門學問，這讓玄玄瞬間感覺十分的圓滿。
用過了早膳，玄玄便帶著啞巴少年上路了。
“小啞巴，你有無家人和親戚在這裏，若是在這裏那就方便多了，直接將你送回家便是了。”出了客棧玄玄才後知後覺她對這個小啞巴一無所知，是時候‘拷問拷問’他了。
然而她的話得不到回應，啞巴少年隻是靜靜的看著她，單純無害的模樣。
也難怪那個藏香樓會瞄準這個小啞巴，這小啞巴的確生的不錯，既有少年的俊俏可人，又有孩童的單純天真。方才聽著旁桌的人談論他的事情，這個小啞巴也隻管低頭喝粥，沒有絲毫的反應。
想來不僅是個小啞巴，還有個涉世不深的單純得同小孩子一般的心性。
可憐這小啞巴，約莫不是被家裏嬌養著就是不受重視而流落在外了。
“好吧，即便現在還找不到你的家人，我也不會丟下你的。”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但這‘摸頭殺’並不是那般容易的，雖然小啞巴長得瘦瘦的，看起來身無二兩肉，但身高還是不差的，足足比她高了半個頭呢。
她這般摸了摸他的頭，啞巴少年也是乖乖的，他的眸光雖然清澈又有些呆呆的樣子，但玄玄曉得他並不是個傻瓜，而是已經信任和依賴她了。
“對了，或許有人知道你的來曆！”藏香樓的人一定知道，即便不知道他的來曆，也該知道是從哪裏將他給擄來的，即便不是擄來的，那就是被賣掉的。
這的確是個最慘烈的猜測……
“走，跟著我的步伐，不出意外應該可以幫你弄清楚這一切。”有了目標之後玄玄也是元氣滿滿。
然而，聽話的啞巴少年是突然伸手拉住了她，顯然並不想她往那邊去。
玄玄莫名，轉頭看向了他。
“不能去那裏。”啞巴少年對她搖頭，一字慢慢道。
“啊？”
“藏香樓不能去。”
“原來你會說話……”玄玄後知後覺，不過他說話有些刻意字正腔圓的意味，顯然他是很少開口說話的。
唔，她也不用為他找什麽真相了，這個小啞巴怕是什麽都知道吧。
“快快！快跟上！”玄玄還想問些什麽，不遠處傳來了一陣混亂的聲音，一夥人氣勢洶洶的往這邊來了，“聽說有人在這家客棧看到了他們，動作都麻利些。若是將人給抓住了，回去少爺一定好好打賞。”
還沒有走到客棧門前，這夥人便嚎嚎道，也不怕將人給嚇跑了。
玄玄自然是不會被他們嚇跑的，她還想著小試身手，雖然他們以多欺少她未免吃虧。
可惜她能否小試身手還是個問題，因為啞巴少年沒有給她這個機會，他拉著玄玄便往另一邊去了。
兩人走了好一會兒，直到一個安全的距離，啞巴少年才放慢了步子。
“你這個小啞巴的反應還挺快的。”昨日未曾見到他有這樣的反應速度。
“子車。”少年停下了步子，一雙單純無害的眸子看著她，表情卻是有些執拗了。
“對哦，你已經不是小啞巴了。”可惜小啞巴這個稱呼她喊得還挺習慣的。
他當然不是啞巴，隻是不大說話
四周靜得很，玄玄的手突然落在了子車的肩頭，“別緊張，隻是一隻小蟲子……”她輕輕的拍了拍他消瘦的肩頭，那雙眸子是突然定在了一處，與此同時她的手用力的勾住了他的脖子往下一帶，借著力道兩人順利的滾到了一旁，離開了那個危險地段。
咻！一支箭堪堪擦過子車的胳膊，胳膊上立刻是破了道口子。
“你到底得罪誰了？”竟讓這些人跟了他們一路不說，還暗下殺手。
“公子，我們來接你回藏香樓，那裏才是你該回的地方，否則你便隻能去勾魂小鬼那裏報道了。”舉著利箭的黑衣蒙麵人從暗處走了出來，他蹲在牆垣上，似乎方才那一箭隻是個警告一樣。
玄玄覺著這黑衣人說話還挺酷的，但是酷歸酷，這樣威脅一個少年郎，再酷也顯得有些猥瑣了。
子車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他們。
玄玄也是沒什麽動作，隻是瞧著他們。她覺著子車按兵不動是因為他有底氣，而她按兵不動是因為她曉得這事兒不用她出頭，自然有人會擺平。
黑衣人見他們無動於衷，終於是惱了。
“來人，將他們……”
然而他的話終歸是沒有說完的，從天而降一行武功高強之人，刀光劍影速戰速決，毫不含糊。
“請小主子恕罪，屬下險些來遲了。”又是一個黑衣人，穿的不是普通的黑衣，而是綴著黑色金屬雕刻印文的黑衣，另一種高格調被凸顯了出來。
哪裏遲了，玄玄覺得他們來得正是時候。
麵對這樣的重逢之喜，子車也是安安靜靜的，並無驚喜。他隻是看著玄玄，那視線無不叫人動容。
玄玄隻想著事情都解決了，她也可以功成身退，“既然你家裏的人也找來了，本公子也算是行俠仗義行的十分成功。”她這番言論的確是要告辭的意思。
“這位小公子幫了我家小主子不少，請去府裏做客……”
“這卻是不必了，江湖兒女並不是為了圖什麽才出手，乃是心情所致。正巧那天那時那地本公子心情好，也可能是你家小主子運道好。”她這不全然是推辭的話，隻看小啞巴家裏的情況，恐怕是什麽家族恩怨，豪門爭鬥……
她還是不去為好。
打架什麽的她在行，麵對府裏的那些陰謀詭計她自愧不如。饒是她博學多才，有多方的涉獵，看多了宅鬥的話本子，她始終提不起什麽興致來。
說罷，她揮了揮手，算是對小啞巴告辭。
隻是她走得瀟灑恣肆，的確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的做派。但她不曉得的是，那個被她稱作‘小啞巴’的少年看了她許久，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遠處。
告別了小啞巴，這個在她闖蕩江湖事跡中不過占了小角落的小插曲一般的人，她著實沒有過多的感覺，之後的幾日依舊是沒心沒肺的進行闖蕩江湖之旅。
也不曉得是不是她太過沒心沒肺以致於遭了報應，浪了四五日便被遠道而來的玄裔帝捉了回去，為她這次的江湖之行畫下了一個並不是十分完美的句號。
五百年之前的事情，在她的腦海中兜兜轉轉卻也記憶猶新。倒不是她有多麽放在心上，實是時間所限。
雖然這世間已經是五百年的流逝，但與她而言不過是一年多前的記憶，饒是她平時多半粗心隨意，許多記憶不知道被丟到了何處，但這在她腦海中不過一年流轉的記憶還是記得的。
到了這時，她在抬眼打量拱橋之上的男子。
當初那個懵懂又單純的啞巴少年已經長成水木清華的美男子，可見歲月待他十分的溫柔可親。
“你可是記起我了？”水木清華的子車明弦落在了她的麵前，他安安靜靜的看著她，她就在他的麵前，不再是無法觸碰的夢中。
那時他知道她很不同，女扮男裝，一柄折扇似風流少年。手上功夫也不錯，能不遺餘力的保護他，護著他……
他以為她或許是哪家出走的將女小姐，或許是某個山莊裏得到家門獨傳武藝的江湖兒女……
他所以為的，不過是等到羽翼豐滿能夠尋到她。
隻是他所以為的似乎都大錯特錯，待他功成名就之時，這世間似乎再無她的影子。仿佛他年少落魄時遇到的女扮男裝的少女不過是他的一場鏡花水月。
“你？”玄玄見他這般模樣，心中極是詫異。
當初的小啞巴成了巫族的族長，再無那般單純懵懂的模樣。此番他將她給認出，搞不好不是為了再續前緣，是為了殺她滅口也不一定。畢竟她當初是將他從青樓救出來的，這是何等掃顏麵的事情！
“你嘛，聽說你是個巫族族長。”為了避免無數麻煩，玄玄決定裝傻充愣。
“不是巫族族長，在你麵前的是子車，子車明弦。”
“不管是子車還是車子，這位兄台你一定是認錯人了！”既然已經裝傻充愣，她就不能打了自己的臉麵。
子車明弦不說話，安靜的看了看她，這才道，“你若是不承認自己的身份，在我府裏的瑤璽恐怕性命堪憂。”
他的確不再是那個小啞巴，竟也用上了威脅的手段來。
“小啞巴你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