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一切都如一場噩夢
我咬牙，終於把顧承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程晨緊鎖眉頭，認真地做著記錄。
然後，我告訴他，許佳靜落在宋醫生那裏的鞋，以及我對宋醫生的種種猜想。
程晨記錄完畢後，抬頭嚴肅地說：“你說的這些線索太有用了，謝謝你，但是關於顧承希的事，你可能有點麻煩。”
我緊張問：“我是不是窩藏罪？”
程晨緊鎖眉頭，沉吟片刻，回答說：“這個情況比較複雜，因為你前提是受到犯罪分子的威脅恐嚇，現在還是做出了舉報，所以我得先回局裏討論一下。”
“嗯！”我點頭，“如果需要承擔罪責，我會配合。”
程晨微笑，溫言說：“別緊張，這事你也是受害者，我們必須慎重處理，不能威脅到你和你家人的人身安全。”
“謝謝你！程晨。”我趕忙道謝。
“好的，那我先走了，你這事絕對保密，不要再和任何人說起，也不要驚動顧承希，你還是和平常一樣就行。”程晨起身，叮囑我說。
“我知道了！”我點頭。
“還有宋醫生……”程晨鎖眉，想了想說，“照你的揣測，這個人相當危險，我們會注意，但是現在毫無證據，我們不可能對他采取什麽行動，你自己多注意安全。”
他頓一下，繼續說：“宋醫生那裏有許佳靜高跟鞋，這顯然隻有你一個人看到，如果沒有十足的證據抓捕宋醫生，我們不能輕舉妄動傳喚他，否則會給你帶來危險。”
“好的。”我脊背涼嗖嗖的，點了點頭。
“這是我的電話，你存一個快捷，有任何情況你馬上呼我，我會第一時間趕到。”他拿過我的手機，儲存了一個號碼，設置快捷。
“謝謝你，程晨。”我感激地說。
送走程晨，我重新把門關上，使勁揉胸口。
還是緊張，我不知道我的舉報會給顧承希帶來什麽，會給我和我的家人帶來什麽。
“顧承希，你不能怨我，是你不該走上這樣的歧路，如果你入獄了，如果你悔改，我願意等你。”我默默在心裏自語。
但是我又那樣的害怕，我不知道他會不會麵臨極刑。
我情不自禁地全身發抖，然後蹲下去，難受地嗚咽起來。
哭了一會，我給媽媽打過去電話。
我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她驚詫問：“意茹，你哭了嗎？發生什麽事了？”
“媽，弟弟那邊的案子，都已經處理好了嗎？”我問。
“就這幾天，顧承希全部處理好了，現在你弟弟在學校很好，我們的生活也很好，他給我們打過來了一大筆錢。”我媽的聲音有些興奮。
“你們回來算了，好嗎？”
我媽頓了一會，問道：“為什麽讓我們回去？出什麽事了？你和顧承希又鬧矛盾了？”
“你們回來吧，顧承希自身難保，更保不住你們了！”我說。
“什麽意思？什麽叫自身難保？出什麽事了？”我媽緊張了。
“你別問這麽多，你們回來，我現在廠子開起來了，足夠你和弟弟優質生活，可以嗎？”
“不行！我們不回來！”我媽斬釘截鐵的。
“媽！”
“意茹，你也說了，你開廠子了，那你不是也可以負擔我們這邊的生活了嗎？一定讓我們回去幹嘛？”
我無言以對了，我擔心顧承希這邊有事，那邊會有人威脅他們的安全，但是我又不能和她明說，說出來恐怕還沒事就能把她嚇得六神無主，哭哭啼啼。
我現在隻想著她和弟弟能回來，一家人在一起，好歹互相有個照應。
我決定還是嚇唬她一下，把她嚇唬回來。
“媽，我的經濟能力確實可以供你和弟弟那邊的生活了，但是我沒勢力呀，萬一又出那樣的事呢？誰來救你們？”
“出事？還會出事嗎？”我媽果然緊張了。
“誰知道呢！顧錦恩什麽時候心血來潮了，又去弄出點事來，那可說不定呀。”我說。
“哎喲！”我媽急了，隨即便哭了，“意茹，你怎麽盡給家裏惹事，給家裏帶來厄運！早知道這樣，就不該養你！”
我聽著這話，心頓時寒了，拿著手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爸爸因為你死的，意鑫上次差點因為你毀了，你到底什麽八字，一家人都會讓你給害死！”她越發數落得絕情。
我歎了口氣，掛了通話。
我媽壓根兒忘了，今天是我生日。
整個上午，我都在心神不寧中度過，我不時刷瀏覽器，看看有沒有重大新聞出來。
許佳靜車禍的新聞出來了，車沒有任何問題，當時也沒有受到別的車輛碰撞，但有可能是迎麵而來的車開了遠光燈，雨幕之下，令許佳靜眼睛瞬間致盲，導致車禍的發生。
我沉思了，車來車往，這又如何查出，當時哪輛車開了遠燈，就算查出，也不能把他定性為故意殺人吧。
但這個遠燈，是不是宋醫生秘密讓人開的呢？讓許佳靜車禍，然後送到他手裏手術，那手術刀下，生死全在他的一念之間了。
然而揣測又如何，一切都得有證據。
我正冥思，外邊有人敲門。
“請進。”我抬頭。
門開了，宋醫生提著餐盒進來。
我揚起唇角，努力讓自己保持自然微笑，“你怎麽過來了，昨晚忙了一個通宵，怎麽不多休息一會呢？”
“睡了幾個小時，還行。”宋醫生笑容溫潤，把餐盒放在我麵前，打開蓋，香芋的香味登時四溢，“香芋蒸肉泥，試試好不好吃。”
我看著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卻如看著一碗砒霜，還不敢顯露恐懼。
我假裝孕吐，捂著嘴巴轉頭幹嘔。
“啊？香芋你不能聞？”宋醫生忙給我倒水。
“對不起，我也沒想到，這麽好的菜我竟然不能聞，宋醫生，拜托你快點拿出去。”我假裝很難受的樣子，掩住鼻子。
宋醫生端著餐盒出去了，我緩緩坐下。
我不能表現得太失常，不能讓他看出來，我對他那麽多揣測，不然他隻需一念，就有可能將我滅口。
他又回來了，我趕緊抱歉地笑笑，清清嗓子說：“讓你白忙乎了。”
“白忙乎倒是小事，問題是你吃什麽呢？小雨在廠那邊，也沒時間給你弄。”他微皺眉頭，很心疼關切的樣子看著我。
“我自己回去弄點吃吧，現在口味越來越古怪，以後你別費心了，我自己弄就行。”我笑著站起來，拿上包包。
“那我送你，我們順道去超市買點菜，買些吃的，好歹是你生日，不能讓你太孤單嘛。”他跟螞蝗一樣纏上我了。
我沒動聲色，看似欣然應允。
我們去超市逛了一圈，出來後他去拿車，我在路邊等他。
街上幾輛警車呼嘯而過，我聽著那尖銳的鳴叫，驟然緊張，怔怔地盯著警車遠去。
不知道顧承希今天會不會被抓走，我忽然感覺呼吸困難，好像要窒息一般。
我趕忙在公交站牌的休息椅上坐下，做了好幾個深呼吸緩解。
宋醫生的車停在我身邊，他打開車門下來，牽住我的手緊張問：“你怎麽了？臉那麽蒼白？是不是不舒服？”
“可能有點低血糖吧，沒事，沒事……”我努力穩著心神。
“先上車，趕緊吃塊點心。”宋醫生扶著我。
我上車後，從購物袋裏拿出一塊糕點，吃了兩口，喉嚨卻被什麽堵著似的，難以下咽。
“要不要去醫院？”宋醫生坐在駕駛位，回頭看我。
“不用的，我一會就沒事了。”我把糕點咽下去，拿了礦泉水喝了一口。
他啟動車子，往我住所開去，一路不斷問我，有沒有好些。
“好多了。”我和他說話的時候，假裝無聊翻瀏覽器，其實是翻看有沒有顧承希的消息。
車路過顧承希的公司，我轉頭望向車窗外，公司門口守著保安，出出進進的人沒有任何異樣。
“嗬嗬，今天原本是顧大總裁和許醫生的大喜之日，沒想到卻成了個悲傷的日子，顧大總裁這會還在許家處理喪事吧。”宋醫生淡淡說。
我收回目光，附和著“嗬嗬”一聲。
“意茹，如果這個男人再回頭找你，你還會和他在一起嗎？”宋醫生問。
我沉默，沒有作答。
“我是不是問得多了點？”他沉吟一會，自嘲笑笑。
“嗬嗬。”我毫無情緒地發出兩個單音。
他終於閉上嘴巴了，幾分鍾後，車到了小區。
他準備送我上去，我滿臉倦色地看著他說：“宋醫生，我想回去休息了，你別上去了。”
“可是你現在這個樣子，我不放心。”他皺眉。
我心裏真有一種衝動，想踩螞蝗一樣把他踩死！
“我真的很累了！”我很勉強地扯扯嘴角。
宋醫生凝視我幾秒，無奈地樣子說：“那好吧，身體不舒服記得打我電話。”
“好的。”我點頭。
“去吧。”他微笑。
我也微笑，轉身進了樓道。
關上防盜門，我靠在門上，籲了一口氣。
上樓弄了點吃的，我進去臥房，躺下休息。
懷孕很犯困，我一晃眼便睡著了，恍恍惚惚的夢裏，我看到顧承希在我身邊，和我說我以後可能見不到他了。
然後我看到警察給他戴上手銬，帶走了他！
荒郊野外，槍聲傳來，我猛地驚醒，冷汗涔涔。
我爬起來，像個瘋子一樣在房間轉圈，喃喃自語：“顧承希，你不會那樣吧？我是不是錯了？是不是錯了？”
我牙齒互相撞擊，嘴唇哆嗦，“可是我不阻止，你還會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也許現在入獄，還不會那麽嚴重，但是將來，可能就真的會這樣了！”
“顧承希……顧承希……”我抱著頭蹲下，難過地嗚咽，“顧承希……”
手機鈴聲響起來，抬手在茶幾上拿起來。
程晨的來電，我驚了一下，趕忙點開接聽，“程晨！”
“江意茹，顧承希被刑拘了，你看看新聞。”程晨說。
“好……”
我心髒震顫，顫抖著手去搜新聞。
華天國際外邊，已經失去了一個小時前的平靜，門口停著很多輛警車，還有各路記者，看熱鬧的人群。
顧承希戴著墨鏡口罩，從華天出來，他身邊緊跟幾名警察，手也已經戴上手銬！
雖然是我舉報，但真正看到這樣的場景，我的心髒還是如被鈍器擊中，承受不住地震顫疼痛。
我無力地癱坐，淚如雨下。
“程晨，你現在忙嗎？我想和你見個麵。”我顫聲說。
“江意茹，你哭了？”程晨問。
“沒事……”
“我現在還有點忙，半小時後抽空過來一下，好嗎？”
我答應，讓他說個他現在就近的地址，我自己過去。
快速洗了把臉，我匆忙出門。
大約半小時後，我剛好趕到程晨說的地點，進了一家咖啡館等他。
我還沒坐定，宋醫生的電話追來了。
“喂……”我聲音沙啞低沉。
“意茹，你看到新聞了嗎？真是太震驚了！顧承希怎麽會涉嫌……”
“我知道了。”我打斷他的話。
“你還好嗎？”宋醫生似很關心地問。
“我想靜靜。”我喑啞說，我想我現在的狀態，應該是很正常的反應。
“好，你別太傷心，記得你有孕在身，情緒波動太大，對胎兒不利。”宋醫生很關懷地說。
“我知道了，謝謝你。”
“嗯，你靜靜吧。”
掛了宋醫生的來電，程晨從門口快步進來了，他穿著便衣，讓我感覺放鬆很多。
“程晨！”我和他招呼。
“江意茹。”程晨微笑，在我對麵坐下。
我給他點了咖啡，直接問他：“程晨，顧承希的罪有多重，會不會……”
我看著他，不敢說下文，端著杯子的手，抑製不住發抖。
程晨沉吟一會，搖頭說：“這個暫時不能定論，但是，據我目前掌握的資料，應該是不會的。”
我懸著的心總算有了點著落，大大地籲了一口氣。
“有消息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你別太擔心。”程晨安慰我。
我噙著淚，默默點頭。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重案組根據你提供的線索以及一條匿名信息，今天破獲了一起拐賣兒童以及器官販賣的要案，摧毀多處隱秘窩點，抓捕犯罪嫌疑人二十餘人，又解救了一批即將偷渡去境外的被拐兒童！”程晨說著，有點難以抑製的興奮。
“太好了！”我由衷高興。
“現在此案還在順線追蹤當中，一定要揪出幕後大佬！”程晨拽緊拳頭。
“嗯！”我重重點頭。
“好了，我還忙著，不能陪你了，有事呼我！”程晨站起來，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好的！謝謝你！”我站起來相送，拜托他說，“麻煩你給他帶句話，就說隻要他悔改，我會等他。”
“好的，”程晨點頭，他補充一句，“你不要為他太擔心。”
我默默點頭。
程晨走後，我依舊坐下來，看著杯中的咖啡發呆。
對了，我媽和我弟弟！
我想起他們，不知道會不會隨著顧承希出事，他們也遭到報複。
我趕緊打電話過去，我媽很快接聽了，她很不悅地問我：“又怎麽了？不要又和我說，要我們回去！”
“媽，你和弟弟沒事吧？”我問。
“沒事，中午顧承希的助理過來了，幫我們把這邊的事情全部處理好了，也留了足夠的生活費，你放心吧。”我媽冷冷回答。
“哦……”我默然，大概中午時，顧承希還不知道會出事，我叮囑她說，“你們以後注意點，顧承希進監獄了，以後不會再罩著你們了。”
“啊？出什麽事了！你不是說他今天結婚嗎？怎麽又進監獄了？”我媽大驚。
“跟你說不清楚，你那邊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你和意鑫多注意些，我還是那句話，最好能回來。”
我話音剛落，我媽那邊便哭哭啼啼了，“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呢。”
“媽，我懷孕了，身體很不好，不知道能不能撐到生產……”我低低地說，女兒懷孕，身體也不好，我想打動她，能和意鑫回來。
不管她對我有多冷漠，總歸是我媽媽，有親人在身邊，我不會這麽孤獨無助。
“意茹，你不是開廠了嗎？我和意鑫的生活費，你可不能不管呀！”
我媽的話令我如墜冰窖，我淒涼笑笑，答應了一個“好”字後，掛了通話。
開車回到住所，剛下車便被葉子玲擋住去路，她雙手交叉抱胸，眯縫著眼，斜睨著我。
我睇著她，冷冷嗬斥：“走開！”
葉子玲伸手，揪住我的領子，狠狠說：“江意茹，上次你竟敢耍老娘，還得老娘被左彪虎折騰得半死，今天老娘要報仇！”
她一邊說，一邊用膝蓋朝我的肚子頂過來！
我彎腰躲開，和她扭打在一起，一邊尖叫：“救命啊！有人打孕婦！”
小區的居民聽到呼救，圍了過來。
葉子玲放開我，冷笑說：“江意茹，現在沒人罩著你了！你小心點，別落在我手裏！”
“她怎麽沒人罩著，有我顧錦恩，我看看江城誰敢動她！”顧錦恩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他從圍觀人群後麵擠了過來，攬著我的肩。
葉子玲轉頭看他，勾唇嘲笑：“喲！顧二少爺，怎麽，你這是要撿破鞋，還準備喜當爹呢……”
“啪！”顧錦恩一記耳光，已重重落在她臉上，打得她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葉子玲捂著臉，血從她嘴角流出。
“走吧，意茹。”顧錦恩攬著我的肩，和我進了樓裏。
“我可以送你上去嗎？”他問。
我抱歉地說：“我現在很累。”
“那我不上去了，你好好休息，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也不多說什麽了，慢慢調整吧。”顧錦恩溫和笑笑。
“嗯。”我點頭。
“你別怕，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
“謝謝。”
“上去吧。”他送我到電梯口。
進了電梯，我揉揉發脹的太陽穴，挺直脊背，一萬遍告訴自己，不能倒下，一定要堅強地挺過去。
剛進屋，顧錦恩便發來短信：“意茹，事到如今，你該選擇相信我了吧？”
我坐下來，沒有回複。
事到如今，我隻覺得一切都如一場噩夢，潛意識裏，我還是沒法相信，顧承希會變成這樣。
但現在所有發生的一切，卻又逼著我不得不信。
我把宋醫生和顧錦恩的號碼都屏蔽了，我現在一句話也不想和他們說，我隻想靜靜。
……
在煎熬中過了幾天。
這天下午，我正在工作室心神不寧地坐著，程晨給我發來消息，說替我了解了情況，顧承希沒有我想的那麽嚴重，讓我不要太擔心。
他說替我把話帶到了，還帶來了顧承希的話，讓我照顧好自己，其餘什麽都不要管。
顧承希罪不至死，我這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我想好了，無論多少年，我和孩子都會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