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人頭甕之禍
此情此景,愛莫能助,也無力相助,不禁想到了四爺老了幹不動之後誰來養活?
要是我能渡過鬼月命劫,就算是餓到要刨土充餓的地步,也要讓他老人家吃上一口米麵,絕不會讓他跑到死人洞裏把自己餓死。
要是十來歲的時候,見到這景況,一定會嚷著要四爺來救人,再不濟也施舍幾個窩窩或是鍋貼。
但這些年來曆經過的天災人禍多了,明白的事理也多。
張漢卿在驢子身上綁著一極竹子,前著掛著一根蘿卜。
趕船的驢子不能喂飽,見了前頭有吃的就一個勁地往前拉,任蘿卜在肯嘴麵前晃來晃去,隻能夠著舌頭尖舔一下。
一點點,每次都前一點點,就這麽引誘著一幾隻笨驢拉絞盤。
此時他也站在我旁邊,說:“這是我們民族的現狀,憑個人之力是挑不起一座山。前朝遺留的思想餘毒太深……”
他還想再說下去時,我惱怒道:“放屁,隻要不打仗,各路掌兵掌權者齊心合力讓國家繁榮富強,讓民族振興,不求大魚大肉,隻要人人有口飯吃,夠養家活口,還有人願意來這裏嗎?”
張漢卿歎了口氣,說:“難,難啊!”
就在些時,呯的一聲響船像撞到什麽東西了。這個時候最怕的就是被人頭甕碰瓷,急忙定了定心神,往水裏一瞧,撞的不是人頭甕,而是一隻破木箱。
張漢卿立即拉著探照燈出來,往水麵上一照,竟稀稀疏疏地看著有木板殘骸從上遊漂下來。
像是船的殘骸。
“莫非是林家那艘貨船?快快,快加速前進。”我急忙說道。
張漢卿立即跑下底艙,抽打著驢子。
驢子一痛,發了瘋似的狂奔,兩旁的水車輪快速地轉動著,船的速度也加快了幾分。
船已經往死人峽裏深入七八裏的樣子。
就在此時,探照燈突然照到前方有一道山澗,木頭殘骸就是從山澗裏飄出來的。
夜雨之下,山澗的上空飄著淡淡的幽霧,這裏頭好濃的冤氣,船要是跑到裏麵去,準沒好事。
除了看見有木頭殘骸,燈光還探照到山澗前有一船小舢板。
雨夜裏的死人峽裏能有什麽正常的船隻麽?連大白天都不會有漁翁往這裏跑。
這小舢板不正是那船送生船麽?
那個老人依舊卷縮著身子坐在送生船上,任大雨淋著,一動不動,看上去不像個死人。
而船上的擺渡人也看見了我,便抬頭看了過來,那半邊發著綠光的眼睛看上去要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都是吃死人飯的同行,幹的時間久了,被陰邪之氣入了體,再正常的人也會邪氣陰森。雖說是半個同行,卻沒有活人願意見到他,晦氣得很。
既然見著了,正想衝他遠遠的打聲招呼時,他卻衝著我微微一笑,擺著船進了山澗裏。
他居然也進了那條山澗,若是一條孱頭澗,到時既不碰頭了?活人見擺渡人,那得多晦氣?
可沒辦法,林家的船好像也在這山澗裏頭,我隻得讓張漢卿將船使進了山澗裏。
剛使進山澗,就隱隱照到水麵上更多的殘骸漂出來,心中生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張漢卿說道:“河生,林家的船該不會撞到什麽東西沉了吧?”
隨後他又狐疑道:“我看這殘骸的的破爛樣,就像是炮彈轟中似的,裏頭該不會有什麽妖怪吧。”
他的話倒是提醒了我,心裏又敬惕了幾分。
那艘送生船進去後竟不見了蹤影。
這山澗並不大,寬約十來丈,若有什麽東西在裏頭,照一下,三十丈內一覽無遺。
就在此時,燈光竟然照到前方有一艘殘破的船影,我不禁大呼道:“前麵有船,快駛過去。”
當靠近一看,這艘船很大,光是寬度就有五六丈,長約十五六丈,跟本無法在這裏麵調頭。
船尾好像被什麽東西打掉了一大塊,而船頭則像撞到了暗礁,擱置動不了了,身正歪歪斜斜的,倒到一邊去。
這般船的船身已經占了山澗的一大半位置,我們這艘船相對來說小了一截,堪堪地可以擠過去。
官漕船駛到大貨船旁邊停下。
天知道這艘船遇到什麽情況,我和漢卿都沒有第一時間爬到大船上,而是站在漕船上,用探照燈往船上探照著,觀察一下船上的情況。
船上滿滿的一貨物本來用牛皮紮著,任風吹雨打都濕不了,而此時船上卻是一片狼藉,箱子東倒西歪,像是受了什麽襲擊,有些箱子還被暴力砸壞了,貨物散了一地。
炸地一看,這些箱貨竟是槍支彈箱,甚至還有幾門帶著兩個軲轆的洋夷大炮。
還有十幾彈大腿粗的炮彈滾到一邊去,正暴露在雨中淋著,滴滴答答地作響。
“船上有人嗎?”我在漕船上嚷了幾聲,卻沒有半點回應。
除了呼呼的風雨聲,就是我的回聲。
“林少爺,我是林員外派來接你們的人,林少爺,若在船上就回個話!”
我又嚷了幾聲,仍舊沒有半點回就在。
張漢卿和我對望了一肯,說:“河生,上到船上看看吧,我感覺船上的人都出事了。”
他將纜繩係在大船上,固定好了漕船,便和我一起跳到了大船上。
上到大船仔細一找,頭皮都發麻了。
我們在倒塌的箱子下看見兩個人,把箱子搬開後,才發現那是兩截隻有下半身的屍體,斷截口像被什麽野獸咬斷的。
“從咬痕上看,應該是被鈍而有力的牙齒撕咬過。”張漢卿說道,隨後他又疑惑道:“會不會是水裏爬上來的東西幹的?”
他正疑惑時,我又在船艙裏有所發現,有人被大鐵錘砸碎了腦袋,屍體倒在屍泊之中。
有人被開膛破肚掛在門後,有人被吊死在船艙裏,眼珠子爆裂,卻顯出一臉詭異的微笑。
船艙裏除了幾具屍體就是滿滿的貨物,中間隻有一條容兩個人並排而走的通道。
船上的人雖然死狀詭異,張漢卿並無半點害怕,要和我分頭找。
但這船裏的情況實在太詭異了,分頭搜不放心他,有些東西子彈都奈何不了,不然這船上有這麽多家夥,為何船員們還死得這麽慘?
“這上麵可能在子彈奈何不了的東西,還是一起搜吧,最多搜慢點。”我對張漢卿說道。
他是小姍的哥哥,既然帶出來了,就得確保他能活著回去。
我們在船上仔細地搜了一圈,又找到了六七條屍體,死狀特別慘,直讓人頭皮發麻。
除了死人之外,並沒找到半個活人,最後在船尾的角落裏找到一隻破碎的罐子。
正是人頭甕。
我腦袋翁的一聲作響,心裏暗叫不妙。這連張漢卿也不由得罵道:“他們這是在作死,連人頭甕都敢接起來。”
人頭甕裏的人頭已不見,估計早已經被放出來了。
我沉思了一會,說:“若是遇上剛才那種不知被什麽撞碰了的人頭甕,不需要他們自己撕起來,也會迷域人去撈,運道衰落的人都會走黴運,最容易被鬼迷惑。”
說到此,我又看了屍體一眼,說“人頭甕不是他自己撈起來的,而是被那半俱具要晨光甕所迷惑,鬼迷了心竅而撈起來的。”
按理說,林家的船,經常在這一段水域上走,應當熟釋各種忌諱。
人頭甕是什麽邪門玩意?誰碰誰死!
我們又在船上找了一些,一共找到八具屍體,全集中到船艙外。
看著這八具屍體,之前並沒有和林家的人有多少接觸,不知道哪個是林家少爺,哪個是林員外的兄弟。
我正準備使用秘術,逐個檢看。
張漢卿卻托著下巴圍著這八人繞了一圈,說:“不用看了,林公子叔侄並不在其中。”
我不禁抬起頭來問道:“何出此言,你認識林公子?”
張漢卿嗯的一聲點點頭道:“我不但認識林公子,還認識林員外。”
這話頗讓我感到意外,他身為奉天省的少將軍,怎麽會認識一個三旮旯的小商人呢?我便問道:“你們怎麽會認識的?”
張漢卿沉默了片刻並沒有直接回答我,似乎汲及到了一些秘密。我看了看船上散落一地的槍械,彈藥,頓時明白了幾分。
一個小小的土財主,若背後沒有靠山,哪有這個膽子做這麽大的軍火買賣呢?就算想做,也弄不到貨。
隨後又想起在彪哥的倉庫時,他竟然暗示我幫林員外一把。要知道,當時小姍還處在病危關頭,正急著要找到柳神醫,以他的行事風格,不該多管閑事絕不多說半句話。
原來這一批軍火是他的!
張漢卿嘴著牙根,腮邦的肌肉崩得緊緊的。
我從沒見過他的臉色如此肅穆,好像死掉的是自己人似的。
“你認識他們?”我問道。
這回張漢卿沒有回絕這個問題,嗯的一聲點點頭道:“他們都是我父親的心腹警衛,跟了二十幾年的兄弟。這批軍火是父親從閻錫山手裏弄到的,要送給重慶獨立政府打護國反擊戰的,他們被臨時委以重任,借林員外的商船周轉護送,而之前送的那批藥材也是通過林員外來周轉。沒想到都折在了人頭甕上。”
這的確是連兄弟妻兒都不能告之的絕對機密。
隨後他轉過身來,對我說道:“何生,能幫我一件事嗎?找到林公子叔侄,將這批軍火護送到熊大帥手裏。”
本來撈人是本份,送火器卻不是我們該幹的活,越了職會觸黴頭的。
走屍運冥這行當,不能觸犯的規則實在太多了,一條條都是先師們用血換來的教訓。
我正想拒絕最後一條時,他便說道:“護國無貴賤,也不是一軍之勇、一人之力可以扛得起來的,它需要我們民族所有人一起用肩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