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死人峽,老人洞
“送生?擺渡人?”張漢卿不知道這是怎回事,那兩個船工卻知道,驚慌道:“寧在路上遇到鬼,莫在江上遇到擺渡人,這這這太他娘的不吉利了。”
“河生,這又是怎麽個說法。”張漢卿有些好奇地問道。
我想了一下,說道:“活有陽活陰活的分發,陽活有三十六活,陰活自然也有三十六行,如抬棺匠、渡陰婆、趕屍人、撈屍人等等”
如果要一一介紹,三天三夜都說不完,我便挑了送生船的擺渡人來說。
這也是陰活三十六行中的一個行當。
“送生船就是送那些要去死人洞救死者的船,而擺渡人則是送生船的船家。這也不是誰能當的,要八字全陰,命中無福無祿無福者,這種人幹了陰活免強有口飯吃死不了,不幹陰活就會活活餓死。”
“在沿江一帶,沒了活路,想到死人洞等死的人每天都有,而送他們最後一程的要麽是自己的兒子,要麽就是擺渡人。”
“而送生船也不是誰都能遇到,沒有尋死之心的人是遇不上到送生船和擺渡人,隻有那些死心已決的,來到岸邊時,才會有擺渡人來接引。”
張漢卿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隨後他便疑惑道:“為什麽我們會遇到擺渡船?”
我還沒答他,船工老豬便驚慌地說道:“傳傳傳說將死之人也能看見送生船和擺渡人。”
將死之人?
船艙裏的氣氛突然變得詭異凝重起來。
送生船上的擺渡人有所覺察,轉過身來看著我。他竟有一隻眼睛閃爍著詭異的綠芒,這可將那兩個船工嚇得不輕。
擺渡人突然詭異地微微一笑,衝著我們招了招手,然後轉過身去續繼搖櫓。
另一個船工驚恐地退到靠船尾的艙門口,說道:“我我我要回去,他他他剛才在向我招手,說我要引渡我們進死人峽。”
他話音剛落,身後半掩的艙門突然被打開,一隻長著綠苔的死人抓子從門外伸進來,抓著這船工的脖子就拖了進來。
“不好,有不幹淨的東西上船了!”我大呼一聲便追出了船尾,那船工已被拉到水下,被十幾條長滿綠苔的漂子撕成碎片,血水染紅了水麵。
再看船尾,竟然有十多個人頭甕跟在後麵,其中一個已經破掉一半,露出幾個人頭。
而我們的船,已經不在原來的江麵上,就算拋了錨,也不知怎麽地,漂進了峽裏。
“這,這是死人峽,我們不是拋了錨麽?怎麽漂進這裏來了。”剩下那個叫老豬的船工驚恐驚叫道。
錨仍舊在水底下,穩固著船在水麵上隨波晃動著。
我細細一想,船好像是在我們看著搖渡人時,嘴著他跑的,船上的人竟沒覺察到半點。
這實在太詭異了。
都說活人不能見送生船,見之必死,這比白日撞鬼還要不詳。
船進了死人峽後,送生船消失不見了,應該是被擺渡人搖進死人峽的深處。
剩下那個船工‘老豬’沒了主意,慌了神,立即跪倒在我跟著一個勁地又求又拜:“小爺,俺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兒子,還有一個十八歲的小嫩妻,您得大顯神通把船駛出這鬼地方吧。”
我連忙將他拉了起來,張望著周圍的情懷,出口似乎就在數十丈外。
風呼呼地刮過,如有萬鬼咆哮,聽著讓人心寒。
就在此時,聽聞呯呯兩聲槍響,一條長滿綠苔的漂子剛爬到船上,就被張漢卿兩槍打下去了,隨後又有兩條綠苔老屍從船尾上爬上來,被他賞了兩顆子彈打下去。
這不比妖怪,妖怪是活的,見了彈子一時死不去,卻會受傷,這些東西不把他們腦袋轟碎,斷了手腳還能像蛇一般爬。
再看那十幾隻人頭甕,已經漂上來將船圍住了,乒乒乓乓地隨波擺動,撞擊著船身,越撞越曆害,企圖碰瓷撞碰甕身。
而那隻破了一半的人頭甕,則在船尾不遠處漂著,露出幾個腦袋看著我們,仿如在指揮著其它甕攻擊船。
看著那幾雙腐爛而空洞的眼窩,沒來由地感到一股惡心壓抑感衝上腦門,這玩意實在詭邪。
我連忙招呼漢卿和那老船家,說:“老豬、漢卿,快過來幫忙起錨,再留在這,會被這些邪門玩意碰瓷撞破罐子。”
同時還提醒他們別看那幾個人頭。
張漢卿是個有膽色的人,哪裏會怕鬼神之物,倒是老船工嚇到腳軟,一聽說還要起錨往深處開,又跪了下來哀求道:“小爺,再往裏頭開是要送死的,求你把船弄出去吧,俺們回頭,不找了,大不了回去後再給老爺編個故事結了,說不定他們早被一群老死鬼勾進死人峽,死在裏頭連骨頭都沒了,總不能讓活人為了幾個死人而送命吧……”
用李大錘的話來說,這家夥活到狗身上去了。
“既然都進來了,生要見人活要見屍,這是撈屍人的規則,出了活就得把活帶回去。”
說罷,我便招呼漢卿一起拉。
一般官漕船都有一個絞盤起錨,我們兩人的力氣雖然沒船工的大,絞動絞盤的力氣還是有的,可詭異的是,水底下的錨似勾到了什麽東西似的,拉都拉不上來。
不,應該是被什麽東西抓著。
“下麵好像有東西。”張漢卿說道。
我立即向他使了個眼色。
不用明著說,張漢卿已有默契,知道接下來該幹什麽,抓起槍走到船尾,槍口對著水麵下。
而我則念動五鬼搬運的口訣,最後一把紙錢撒向絞盤,大喝一聲:“五方五鬼來助我……”
呼的一聲,對岸的鬼蟾口竟噴出一道氣柱,江麵陰風大作,最後化作一道青色的煙團包裹住了絞盤。
我又往天空散了一把元寶。
傳說五鬼的力氣合起來比巨靈神還要大!
有錢能使鬼推磨,絞盤緩緩轉動起來,撒得錢越多,轉得越快。
絞盤發出‘隆隆隆’的聲響,正快速地絞起纜繩。
我突然眉頭一凝,錨才拋下沒多久,怎麽會積累了這麽多綠苔?就像在水裏泡了幾個月似的,邊灑著紙錢,心裏邊暗道不好,可能真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拉著船錨了。
我一邊灑著紙錢,一邊走向船尾。
水底下現出一團黑影,錨準備拉出水麵了。
突然間,一股腐臭味撲鼻而來,兩條長滿綠苔的漂子被拉出了水麵,接著又是三條、四條……
看他們的臉,依稀可以辨認出那是一張張七老八十的老臉,應該是沒了活路,跑來死人峽裏的等死的老人。
世上最痛苦的死亡方式就是活活餓死,沒幾個人能受得了這種折騰,小半數人在餓死前就已投河自盡。
千年以來,這到底有多少老人來等死?恐怕連閻王爺都數不上數來。
錨還沒拉出水麵,就已拉了二十從條漂子上來,就樹上的果實,一簇簇的,再往上拉,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若讓他們上了船,那還得了。
我二話不說,撥出刀便手起刀落,哢嚓一下將纜繩砍斷了,差一點就將漂子拉上船了。
就在此時,聽聞身後傳來一陣陰森的笑聲,我暗叫一聲不妙,猛然轉過身去。
剩下那個船工竟然趁我們不注意,撈起了那個破了半邊的人頭甕,正高舉著,準備往下甲板上狠狠砸下。
他被那幾個人頭迷了心窺,詭異地傻笑道:“死吧,都去死吧,好讓我們投胎重新重人……”
這半個人頭甕也不計被什麽撞壞的,估計是找不到債主,才會迷惑船工來碰瓷。
眼看就在砸下來了。
突然聽聞呯呯呯呯四聲槍響,船工老豬身上連中四槍,連連後退了數步,最後被船沿絆了一下,捧著半個人頭甕仰頭摔到水裏去。
差一點就要被那半個人頭甕碰瓷成功了,我不禁長舒了一口氣,懸在嗓子眼的小心髒也落了下來,不禁看了張漢卿一眼。
關鍵時候還是他夠果決,若換作是我,絕對會猶豫一會,畢竟那是一條人命。
“在生死之間,決擇不夠果斷,會害死很多同伴或是戰友。”張漢卿說道。
船工掉下河後,就被水裏的東西撕成碎片,隻有破碎的衣物浮在水麵上。
不,還有那半個人頭甕,仍舊有水麵上晃晃悠悠地浮著。
船沒了錨,便順著峽口方向推出去,可進都進來了,在沒找到人之前斷無可能輕易離開。
生要見人,活要見屍,若找不到人,也得找到他們的殘,哪怕是殘骸也行。
張漢卿趕緊下到底艙,揮動著鞭子,啪的一聲響,鞭子抽在驢子身上,受驚之下賣力地拉動水輪絞盤,船身兩旁的水車在快速地轉動著。
死人峽裏的水流實在太急了,轉水車輪轉得再快,也隻能緩慢地逆水而行。
我立即使了一個鼓風術。
鼓風揚帆,船逆水而行升風破浪,眨眼間就駛出三四十丈。
天下著傾盤大雨,入夜後山間漆黑一片,連夜鶯都不叫一聲,除了風聲雨聲、樹林婆娑的聲音,再無別的動靜。
而那半個人頭甕則領著十幾個人頭甕,在船後麵緊追上來。
在巫峽一帶,有句老歌謠:死人峽百千洞,洞洞餓死鬼,枯骨萬萬具……
人餓死前的怨氣比橫死之人都重,屬冤死者,詐屍的機率是橫死之人的兩倍。
吹過這裏的風,發出千萬餓死鬼淒慘的叫聲,而雨打樹木、風吹山林又像無數冤魂在訴說生前的故事。
我打著傘在船頭上站著,張望四周,隱隱看見兩岸有無數老人的陰魂站在樹下看著我。
兩岸的天然洞窟很多,有在水裏的、也有在山腳或山腰上的。
還隱約看見好些洞口裏坐著或船著幾具枯骨,也有剛死未腐之人。
甚至還有人幾個沒死的老人,正靠坐在洞口看著我們,捂著肚子痛苦地哀號著:哎唷……哎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