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叛徒
跟著彪哥進倉庫後,他伸頭去出張望了一下,見碼頭上再沒別的人,便關上門,對我說道:“小爺,一會我給你們裝扮裝扮,再讓人帶你們到鎮上去,現在鎮上的人都極為排外,見到生麵人就趕,要是有可疑的,還會架火燒死。”
每次到巫峽來撈屍時,四爺和我都在到這過夜,起碼在這住宿過三四十次,以前都是好好的,並沒聽說過如此排外,便問道:“彪哥,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怎麽會到了這一步?”
獨眼彪臉上露出些許罕見的驚慌之色,說:“小爺,您有所不知,自打從上遊衝下來許多人頭甕後,已有十幾艘船撈到人頭甕,撈一個死九人,僥幸不死的都瘋了,有些船則死光了一船人。而沿江的村子,有些不懂事的家夥以為裏麵有金子,想發財想瘋了,把人頭甕給撈了起來,撈一個死九人,有的一撈就是十幾個,一死就死光一村子,雞犬不留,且死慘難看!”
現在沿江的各村鎮都人心惶惶,不敢出船,更不敢讓船靠岸,見了生人就趕,不走的就殺。
聽完獨眼彪說的,我們三人麵麵相覷,誰想到事情會嚴重到這一麵。
隨後獨眼彪歎了口氣道:“按那些老輩的說法,夔門下的人頭塔沒有天子氣數鎮壓,又正逢這場大雨,要是再下多一段時間,將會將兩多的人頭甕衝出來,到時個怨氣一重,我們不招惹這些東西,他們也會自己上岸來找替胎。”
隨後他又試探性地問道:“不知道四爺是否知道此事,有沒有一勞永逸的解決辦法,否則以後每次發大水都衝十來二十個人頭甕下來,碼頭就不用開了,誰敢讓船靠岸,船不靠岸,腳行就沒活幹,開不了飯。”
當腳行的,幹一天的活,最多隻賺兩天的飯錢,要是病了還得靠身體卻硬扛,跟本沒餘錢找大夫。
真要是幾天沒活幹,得餓死多少人?
我想了一下,歎了口氣,說道:“唉,彪哥,實不相瞞,我們正是從上遊下來的,此事四爺也知道,還對付過人頭甕,不然我們也早就死在夔門中。”
“治標可以,治本,難啊。”
獨眼彪也是滿臉沮喪,當他聽聞有辦法對付一兩個人頭甕後,人頓時振奮起來,抓著我的手說道:“小爺,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能否將這個辦法傳給我,萬一哪天獨眼幫有哪個兄弟不小心來事了,也好有個辦法解決啊。”
那老瘸子也有些驚懼地說道:“是啊小胡爺,最近人頭甕搞到人心惶惶,都怕來事,若是夔門下的人頭塔沒法鎮住,老是這麽漂點邪門玩意下來也不是辦法,總不能老封碼頭不讓船靠岸,不說那些大老板們要不要做買賣了,獨眼幫百來個腳力也得養家糊口啊。要是有了這對付人頭甕的法子,就算有船招惹了這些東西,也有法子解決,那就不用封馬頭停工了。”
封了碼頭,別說腳行,就連鎮上的客棧、館子、窯子、賭場,都拍蒼蠅過日子。
我想了一下,便將四爺用過的法子告訴他們,說:“這個土法子也是有風險的,但可以試試。鬼喜歡賭錢和聽故事,要是你們有辦法和鬼賭到天亮不輸、或者和鬼講故事讀到天亮,就能熬過去了,但事前要和鬼立下規矩……”
為了能讓他們理解得更明白些,我便將我們在夔門鬼域裏遇到的事當成故事講了一遍,眾人聽得入了迷,聽完後還意猶未盡。
“這鬼不跟我們人一樣嘛,都愛賭愛玩愛聽故事,還愛吹牛皮。”一個長得有些磣硌的漢子撓著襠說道,撓完還拿手去聞聞。
我的心並不在這裏,上了岸就不及待地去想尋柳醫仙。
獨眼彪見我如此焦急著到鎮裏去找人,便說道:“小爺,先別急,現在鎮裏戒嚴,白天裏有駐軍巡邏,見了生人就趕,不走就吃棗子。想找人的話,得趁著午飯前後個把時辰,因為那些爺也得歇息吃飯。”
“那晚上呢?”李大錘問道。
獨眼彪搖了搖頭:“晚上更不行,查得更嚴,天一黑就不許出門,街上不許有人,所以你們要找人得趁午飯時候。”
他側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洋擺鍾,正好敲起中午十二點鍾聲,臉上一喜,說:“你們來得可是時候,守軍十二點吃飯,吃完還要休息到兩點多才出巡。走,我讓人帶你們到從後門走。”
老瘸子正想帶我們離開時,大門突然打開,衝進來兩個腳力,驚慌失措道:“頭頭頭兒,石頭帶著一隊守軍到碼頭來了。”
石頭正是那個被獨眼彪教訓的小夥子,我還知道這小子還是獨眼彪的堂弟。
獨眼彪頓時怒火衝天,手中的茶碗猛地一摔,怒道:“他奶奶的,這吃裏扒外的東西,帶這幫兵匪來碼頭幹嘛。”
話還沒說完,就有一隊身穿藍灰色軍裝、頭戴圓盤大蓋帽的大兔羔子蹦了進來,帶頭的是個臉相猙獰、肚子圓圓的大胖子,滿臉油光錚亮,一看就是油水沒少撈。
這裏的駐軍我見過,唯獨不認識這大胖子,應該是新來的。
果然,獨眼彪一看到他,便賠著笑臉上前相迎:“唉呀,稀客,這不是剛上任的劉大帥嘛。”
這年頭,隻要有點權的小軍官,都喜歡聽別人叫自己大帥。
這大胖子卻是不吃這套,新官上任三把火,立即掏出槍來,指著獨眼彪的腦袋,喝道:“退後,誰跟你套近乎了?以後話不能亂叫,叫我一聲長官就行了。”
獨眼彪在這混了兩年,早就清楚他們那套,連忙掏出一包洋卷煙,抖了一根出來,說:“長官,先來根煙壓壓火。”
俗話說見麵不打笑臉人,別人孝敬煙,要是不抽也太不賞臉。
待這胖長官抽了兩口氣,舒坦地吐了口煙柱,獨眼彪才將煙遞到他麵前,低聲獻媚道:“長官,洋煙,萬寶路,收著慢慢抽。”
這煙的價格不便宜,不然那位長官也不會接他的,少說也得一個大洋一包,一般人家還抽不起。
但醉翁之意不在酒,胖長官輕輕抗掂了掂煙盒,露出一絲滿意的笑意,說:“喲,這煙的份量還挺重的,是一般煙的三倍。”
獨眼彪豎起了手指,笑嘻嘻地說:“長官好眼力。”
煙抽了,錢收了,胖長官才轉入正題,說:“把人帶上來。”
兩個士兵帶著一個滿目怨毒的少年進來,看見胖長官後,也學著獨眼彪賠笑臉,從兜裏掏出兩根皺巴巴的煙獻給他,說:“長官,抽煙。”
這是什麽煙?胖長官隻是瞄了一眼石頭,不接他的煙,而是問道:“獨眼彪,你的堂弟子舉報你擅自讓人上岸,還將人藏到倉庫裏,企圖等午飯時間趁著巡羅隊吃飯時帶人混進鎮子裏,可有此事?”
說話間,胖長官的目光轉移到我們身上來,李大錘怕鬼不怕人,你凶他更凶。倒是張漢卿,下意識地把鬥笠帽壓低了一點。
獨眼彪不慌也不忙,目露凶芒地看了自家堂弟一眼,然後對胖長官說道:“長官,不知道你有沒聽過閻四爺的名號?”
“閻四爺?”胖長官想了一下,說:“嗯,我上個月剛來任時,聽說過這麽一號人,在沿江一帶還挺有名的,不就是一個撈屍的老家夥麽,你提他幹啥。”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心裏打了一個突突,明顯覺察到一股殺氣,有種不詳的預感:這胖長官定上過戰場,好重的殺伐之氣!
像這種人,不管你是誰,隻要不對他的胃口,照殺不誤。
我暗地裏抓了一把黃豆備著。
獨眼龍似乎也覺察到這胖長的態度有些鹽油不進的樣子,遲疑了一下,說:“長官,您有說不知,閻四爺就是水裏的活閻王,長江沿岸百姓心裏的活神仙,他治過不少江中妖邪詭事,神通廣大。”
說到這,他便將我拉到胖長官麵前,說:“這位小爺就是閻四爺的得意弟子胡河生胡小爺。”
隨後又介紹起我背上的人:“這是胡小爺的媳婦,受了重傷,要到上岸到鎮上來求醫。閻四爺曾有恩於登龍鎮,救人如救火……”
獨眼彪還想再說下去時,突然呯的一聲響,那胖長官突然變臉,對著他腳下的地板開了一槍,頓時碎石飛濺,割破了獨眼彪的腿。
這變故讓所有人措手不及,緩個神後,外頭的腳行兄弟全都衝進倉庫,將胖長官帶來的十多個大兔羔子給圍了。
他們有槍,腳行也有十多把槍,同時每人腰裏還插著家夥,有斧子、菜刀、鐮刀、榔頭……
“幹什麽幹什麽,反了,都給老子滾到外麵去,給長官們跪下,快!”
獨眼彪上去就是大腳踹,將人都給踹到倉庫外跪著。
那胖長官被這麽多人當作皇帝一般下跪求饒,臉上的豬肝色才褪卻,哼的一聲說:“老子不認識什麽閻四爺,民間多神棍,天知道他是有真本事,還是在使障眼法迷蠱人心。無論他是誰,軍令就是軍令,你私自讓人上岸,那就是違抗軍令,信不信我現在嘣了你。”
這可是一句潛台詞,這是要獨眼彪拿出賣命錢,不然就要見血,一個不留。
兵匪兵匪,果然沒叫錯,兵在匪之前也沒排錯位置,狠起來比土匪還狠,天知道要多少賣命錢才塞得滿他這張嘴。
獨眼彪還想再遞一包煙上去,結果被一腳踩在地上,說:“你數數看,我這有多少兄弟?一個兄弟一包煙。不然的話,違抗軍令是要搶斃的。”
站在一旁的石得滿是興奮地來到胖長官麵前獻媚道:“長官,我知道獨眼狗有個錢箱,那裏麵少數也有五六十個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