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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人頭甕之禍

  四爺說過,自春秋戰國以後,曆朝對川地都非常忌憚,隻想川地做一個糧倉,可出草寇王,不出帝皇才。


  夔門為川之龍咽,隻要在這裏以人頭塔鎮著,就等於在咱川蜀的風水脈門中埋下一顆毒瘤,以邪塔鎮水風。


  所以曆朝開國皇帝都會在枯水期,在夔門之下加修人頭塔。


  自春秋以來,中原出過多少朝代?這底下至少十幾座人頭塔,每塔千甕,每甕九頭。


  據說順治、康熙兩位大帝宰殺了無數川人,前明將領被誅了九族,人頭全放在人頭甕裏儲進人頭塔中。


  以川人被屠的怨氣來鎮回川蜀之地,這招不可畏不毒。


  看著圍上來的人頭甕,我頓時心生一種荒謬的感覺,這些東西是衝著我的‘神仙命’而來。


  當下使了一招鼓風術,讓船加速離開,剛使出人頭甕的包圍,便發現前方有一條支流河口,河口邊上有一座依山而建的小鎮。


  此支流名為大寧河,此鎮正是登龍鎮。


  而登龍峰則在登龍鎮的對岸。


  剛船準備靠岸時,碼頭卻衝出十幾身披破襖衫、大棉褲、戴著一頂鬥笠的漢子,一個個高舉火銃對著我們。


  正當我們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時,便走出一個戴眼罩的獨眼罩,衝我們說:“船家,對不住了,因為這兩天從上遊衝下來的人頭甕實在太多了,我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貪心撿起過,或是撞壞過,所以從上遊下來的船,一律不準停靠,人更不上上靠,請離開吧。”


  此時我正在船艙裏,剛抱起小姍,準備上岸找柳醫仙,沒想到鎮上的人不讓靠岸上船。


  岸上不但有十多把槍對著我們,還有一門大炮。


  在前朝時,這裏作為長江要地,進入巴蜀的重要水路咽喉,曾有重新把守在登龍鎮,以山為守,在隱蔽處建立炮台,易守難擊,且炮台對著江口,一炮一個準。


  即便是現在,也有北洋政府的部隊駐紮把守。


  現在在岸上說話的獨眼龍,我認識,叫獨眼彪,正是承包了碼頭搬運的腳行老大,他那隻眼睛就是在爭腳行地盤,和對頭賭鬥時,自己用勾子挖出來的。


  這還是兩年半以前的事情,當時我和四爺正好出活經過此地,正好目睹這一次對賭地盤。


  這碼頭原來的苦力頭兒叫大膽英,是這土生土長的人,被獨眼彪帶著一群外來混飯吃的逃難者上門來搶地盤,兩夥人打了兩天兩夜,死了五六十人,最後由駐軍協調,雙方開一個賭局,賭到一方認輸為止,誰贏了,這碼頭就是誰的地盤。


  先是派人出來打架,後來覺得沒勁,就剁手指,你剁一根,我剁一根。


  要是贏了,一根手指十毫子,一隻手掌一吊錢,一條手臂一個大洋,一條腿兩個大洋,一條命五個大字。


  要若是輸了,毛都沒一條,剁了白剁,死了白死,雙方都是臭要飯的,要是輸了,爭不下這地盤,哪來的錢給撫恤金?


  人要是被逼上了絕路,什麽事都能幹得出來。


  死並非最可怕的,一咬牙腿一蹬,解脫了,但有些事情你有決死之心也做不出來。


  賭到最後雙方死了十多人,都沒有人敢再上來送頭,再這麽下來,雙方都得把人打光。所以雙方頭兒就站出來賭眼睛,自己挖自己一隻眼睛,不敢挖的就算輸,要是都挖了,就玩槍,一把擼子裏有一顆子彈,另一把擼子裏沒有子彈,由當地駐軍負責公正。


  賭完眼睛生死由天。


  結果獨眼彪先聲奪人,拿鉤子把自己一隻眼睛挖出來,大膽英被嚇破了膽,不敢挖。碼頭被獨眼彪拿下後,第二天早上就包著眼睛來上工了。


  而大膽英的屍體也在第二天早上發現泡在水裏,手腳斷完,眼耳鼻子舌頭都被挖了。據說是丟了地盤後,沒錢付撫恤金,被那些手下的家族給活活做死的。


  此時獨眼彪又連吼了一嗓子:“喂,船上的人,到底聽見沒有,軍爺說了,這幾天誰敢上岸就轟誰。”


  李大錘一聽這話,不幹了,擼起袖子走到船頭來,罵道:“你大爺的,這碼頭是你家開的?這鎮子是你家的地兒?你說不讓上就不讓上?”


  李大錘不是個講理的主,那獨眼彪也不是什麽善主。


  我正躲在船艙裏看著,眼看兩人就要對上了,便背著小姍走了出來,幹咳了一聲,對獨眼彪說:“彪哥,是我,河生。”


  獨眼彪當時挖了眼睛後,流血過多,又沒錢找醫生,是四爺給他敷的藥,不然第二天開不了功,有可能會發濃發炎連累另一隻眼。


  所以每次來附近撈活時,隻要他知道了,都會派人來請我們上去吃頓飯,要麽就是讓人提一籃子饅頭雞蛋送過來,要是光景不好也有些饅頭、鹹菜。


  我們也算是熟人了,他一瞧是我,頓時樂嗬了,隨後又有些犯難,說:“小爺,這兩天攤上事了,上遊衝下來上百個人頭甕,據說被撿上去十來個,絕了幾條村子了,為了鎮上父老鄉親們的安全,長官讓我們在這守著,不準船靠岩,更不能上岸……你看……”


  這是當地守軍的死命令,他再念恩情,也不敢放我上去。


  若是平時,不讓上就不上了,不會為難他。但現在我有非上去不可的理由,看了一眼身後的張懷姍,那張蒼白如紙的臉實在讓人心痛,便對獨眼彪說:“彪哥,我這有個病號等著上去找大夫救治,人命關天,您就放我們上去吧。”


  幹腳力這行的,都是拿命拚,每次來都會發現少了幾個眼熟的,又摻進來幾個臉生的。


  少了的都是不堪重負積累成內傷,將內髒活活憋出血來病死了。


  獨眼彪兩旁正好旁著幾個塊頭特別大的小漢子,一看就是他新收的心腹小弟,能扛能打。


  這兩小夥估計是為了能引起老大的注意,拿火銃指著我,嚷嚷道:“滾,你為你是誰?隨便帶扛個死人出來就說是病號,天知道是不是從江裏撿上來不幹淨的東西?滾,再不走,老子就斃了你!”


  他話剛說完,獨眼彪就拿起槍柄砸在這小夥頭上,一邊狠砸,一邊說:“他娘的,讓你嘴啐,讓你嘴啐。”


  這小夥被砸到滿頭是血,也被砸蒙了,獨眼彪砸了好幾下才停下來,說:“他娘的,凡是以後進了新臉蛋子的,老的都得告訴他們,老子的命和眼睛是誰保住的。”


  “你來告訴他。”獨眼彪拿搶指了指一個老瘸子吼道。


  這老瘸子一瘸一瘸地來到那小夥麵前,又是一巴掌過去,指了指那說個新臉蛋,扯著嗓子嚷道:“你們都給老子聽著,頭兒的眼睛和小命都是閻四爺保住的,小胡爺就是四爺的徒弟,人稱小閻王。要是頭兒的眼睛當時沒保住,就地盤老早就不是我們的了。所以,以後見著二位爺要當成老子一般對待,曉得唄。”


  一群新兵蛋子頓時像迎老子一樣,衝著我笑臉相迎,那個被獨眼彪砸破腦袋的小子卻是有些怨毒地瞧了過來,不吭聲也沒別的反應。


  獨眼彪看了一眼我背上的姑娘,想了一下,便問道:“小爺,能容老哥問兩個問題嗎?”


  我說:“問吧。”


  “好,敢問小爺,您打哪兒過來,下遊還是上遊,有沒在水裏撿到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獨眼彪有所暗示地問道。


  若是正常的問話,就該是問上遊還是下遊,而不是先問下遊再問上遊。


  誰說狠起來不要命的家夥就是腦子不好使的蠻橫之人?

  我頓時領悟彪哥話中的暗示,立即說道:“四爺讓我到的天棺峽裏撈個活,遇是遇到幾個漂下來的罐子,但那罐子是什麽玩意我比誰都清楚,哪敢撈這玩意。”


  獨眼彪點點頭道:“嗯,好,再問您第二個問道,這姑娘是小胡爺的什麽人,身邊二位爺又是什麽人?”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這姑娘是我剛取進門的媳婦,左邊這大塊頭是新入門的師弟,右邊這位是我的好哥們、大舅子。”


  獨眼彪聞言,又望了望張懷姍,喲的一聲,讚道:“好俊的姑娘啊。”


  隨後向我拱拱手道:“恭喜小爺,賀喜小爺,四位爺請下船。”


  他身邊那幾個小年輕顯得有些怕死,連忙說道:“彪哥,使不得,鎮長和百戶長都下了死命令,要是讓他們知道放人上岸了,還不得把我們給斃了。”


  獨眼彪連忙對那老瘸子說:“快找幾個兄弟去把船藏好,我帶小爺聚聚,找個合適的時候把他們帶到鎮上。”


  那瘸子立即點了幾個人把船拉進碼頭旁不遠處的一個小船鎢裏。他們不但包了碼頭的貨運,還建了一座小船鎢,平時幫過往的船隻、附近的漁船修修船,額外多賺點。


  老瘸子是彪哥的丈人,雖然他的女人在走難時被土匪弄死了,但混出頭後,還是把老丈人接出來當爹養,就算後來再取也不立正室,隻作填房。


  老瘸子不願白食,就抄起老行,在碼頭旁修起船來,還帶了兩個學徒。


  待船拉進船鎢後,獨眼彪又衝那幾個小夥說:“他娘的長肉不長膽,告訴你們,昨們日子過得雖然苦,但人窮誌不窮,勢弱忠義不能弱。現在恩公的小媳婦病重求醫,咱要是不讓上岸找大夫,那就是不忠不義,當畜牲得了。”


  那個被獨眼彪砸破腦袋的小夥卻是不服,怕我們在路上撿人頭甕又說沒有。


  他話剛說完又被抽了一巴掌。


  “他娘的,你真不長腦子,也不打聽打聽小閻王是什麽人?幹的就是對付這些玩意的行當,鬼見到他還得繞道走。”


  說著,獨眼彪就一腳踹過去,說:“滾開,一邊涼快去,別擋道。”


  在那雙怨毒的眼睛注視下,我們嗖著獨眼彪走進了碼頭旁的一間倉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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