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紅燈堂,神仙肉
“這是哪來的鹹魚味?”李大錘鼻子嗅了嗅,最後盯著我,說道:“小爺,你身上怎麽有鹹魚味?”
張懷姍有些厭惡地離我遠一些,吐著舌頭扇著手,說道:“你以定是早上背了屍體沒洗澡,現在熱的出汗,那死人味就出來了。”
張漢卿則看出了點不對勁,放下了手中的湯包,問道:“小爺,怎麽了,是不是這吃的有問題?”
我正想說話時,張懷姍又抬杠了,夾起一大塊肉放進嘴裏大口大口地嚼著,最後美美地吞了下去,說道:“香,八寶樓的牛肉和湯包就是香!”
李大錘喝了兩口辣子黃骨魚的湯,也滿嘴是油地讚道:“他娘的,簡直是人間美味。”
看著他們這表情,我胃裏如同翻江倒海,正想告訴他們這些肉為什麽如此香時,就有幾個身穿紅袍、頭戴法冠的仙姑走了過來。
隻見她們每人脖子上掛著一個功德箱,手裏拿著一個功德本,逐張桌子逐張桌子地問:“神出洞,仙下山,扶助人間把拳玩。”
大多數人都隻捐錢不接這切口,那些仙姑就會說道:“義士,紅燈高高照,聖母娘娘佑子民,請將生辰和名字留下,聖母娘娘定會保佑您的。”
隨後又說道:“若是想佑聖您的家人,就請將他們的生辰名字也留下!紅燈堂一定會為他們做一張長生紙燒給聖母娘娘保平安。”
有不少人想圖個吉利和便宜,便將妻兒子女的生辰名字報了上去。
而有些人卻不給香油錢,而是對切口:兵法易,勸進會,要滅兵匪護江山。
對了切口後,仙姑娘們會送一張紅頭布和半張‘對票’。
不一會,那些紅燈堂的小姑娘就走向我們這一們。
李大錘還和張懷姍還在吃,張漢卿卻猛眨眼色,讓他們不要再吃了。
可人要作死,天都阻止不了,我有心想提醒,無奈那些小仙姑已經走過來了,萬一說出來後,李大錘這大炮嗓一驚一詐的,我們到時候想逃都沒地方逃了。
一個約模十二三歲的小仙娘捧著個功德箱走了過來,說道:“各位哥哥姐姐,我把切口忘了,滅匪護江山的大業需要天下兄弟同結一心,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她這話剛說完,便被旁邊桌子一個身穿長大褂的男人一腿踹跪在地上,凶猛地喝道:“小畜牲,反了,竟然將辮子會滅匪複江山的口號忘了,這不讓天下同袍兄弟笑話嗎?”
一旁的幾個紅燈堂小仙姑都嚇傻了,一個個身子抖若篩子。
這可將張懷姍和李大錘激怒了,這可是正義化身二人組啊,拍桌而起時,張漢卿立即抓出兩人的手,怒瞪了他們一眼。
我們可是冒著險跟著這兩個傻帽跑到老虎窩裏吃飯,要再引起注意暴露行蹤,隻怕會被人來個甕中捉鱉。
可隨後的一幕看著讓人心裏憤怒難奈。
好一句滅匪複江山,他們口中的匪不是土匪,而是民國臨時政府、袁大頭的中華帝國、還有各地紛紛宣護參加反袁護國戰的軍閥!所為複江山,就是護前清皇室餘黨複辟!
一如十五年前義和拳匪扶清滅洋一般,到底誰才是匪?
一陣啪啪作響,小姑娘的臉都被其餘幾個紅燈堂的小仙姑們打到臉都腫了。
這些小仙姑就算出不了手也下打,不然糟殃的就是她們。
那個臉相有些猙獰的大漢這才向周圍的人抱了抱拳,說道:“各位兄弟夥,在下縣大堂口護壇力士郭初陽,我辮子會教導不嚴,居然有人忘了本,見醜了。”
說罷,又向我們作了一個揖。
當下我又驚又怒,捏著拳頭的手指已發白,背上卻滲了一層冷汗:隔壁桌居然坐著一個辮子會縣堂口的護壇力士,想必級別比鄉壇大士要高一級。
要是剛才向李大錘兩人透了嘴,現在可就麻煩大了。
小仙姑們腰間掛著一個紅燈籠,上麵寫著每人的名字,紅燈一照天下亮。那個忘切口被打的小仙姑叫何賽鳳,她拿出本子記了一片切口後,又重新站起來問了一遍:神出洞,仙下山,扶助人間把拳玩。
我和張漢卿都心照不宣,並不接這話,捐了幾個銅元後胡篇了一個日期。
那兩個正義化身更是不知道這些切口。可我的心卻懸到了嗓子眼上,對他們使了兩個眼色,李大錘似乎明白了些,胡報了一個假生辰。
而張懷姍這杠精倒白回了我一眼,將何賽鳳抱到懷裏,問這疼不疼,問那疼不疼,然後一損就是十個銀元,直讓那個那護壇力士郭初陽看傻眼,大呼萬分感謝,可我卻覺察到他眼中卻閃過一道貪婪的獰色。
所謂財不露眼,露之必招災。
更氣死人的是,她便無比溫柔地報出了自己的生辰,看張漢卿的表情,我就知道壞菜了。
那護壇力士郭初陽看了一眼張懷姍的生辰,便讚道:“姑娘好八字,乃大貴命格,聖母娘娘一定會保護你的。”
可我心卻涼了半截,估計這是一句黑話,這杠精要被盯上了!
等那群人走下二樓後,我才發現背已經被汗打濕了,抓在手裏的五帝錢也滿是汗,不禁放在地上擦了擦手。
那兩家夥仍不知好歹,準繼續見開剁。張懷姍也瞄了我一眼,哼的一聲道:“一驚一詐的,不就是一群義和團拳匪改頭換臉的餘孽罷了,有什麽好怕的,又不是龍潭虎穴。”
說著又繼續大塊剁,張漢卿這才輕嚴肅地低聲問道:“胡小哥,這些肉到底有什麽問題。”
我環顧周圍一眼,掏出一把糯米灑在牛肉汁和燙鍋裏,頓時一股鹹魚味溢了出來,糯米也變成了黑色。
李大錘猛地站了起來,瞪大著眼睛,正想驚呼出來,卻被我及時捂住了嘴,在桌子上寫著‘神仙肉’三個字。
張懷姍猛地張嘴就吐,卻被我死死地摁住了嘴,在些惡趣味地在她耳邊低聲道:“一口神仙肉,三年思無窮。剛才不讓你吃,你非要作死杠,恐怕二十口神仙肉都不止了,你得回味一輩子!”
這話說出來後,心裏本憋得慌,這下舒坦多了,我保證她這輩子見到肉都想吐。
張懷姍看著我的眼睛瞪得比牛還大,恨不得要活剝生吐了。
胃裏吃下去的現在全湧上來,卻又被塞住嘴,那感覺是不好受。但要吐也不能在這吐,我急忙向張漢卿使了個眼色,然後暗地裏讓他們吐完之後就去找一斤白醋喝下去。
這肉裏可不止神仙肉,還有別的東西在,不然哪有讓人如此回味無窮的魔力。
張漢卿也吃了不少,但他強忍住了,鼻孔裏還是滲了些汙水出來,當下便帶著李大錘和吳止姍裝作若無其事地離開,出了八寶樓的後門就向茅廁奔命而去。
隨後我便將那夥記重新招來,給了他一塊銅元,問道:“夥記,貴寶樓的大勺換了麽?”
這夥記還以為嫌菜不好,頓時臉色一黑道:“兄弟,怎麽招,敢情不合胃口?要是這樣,去了磁器口也找不到對您口味的了。”
我連忙擺手說道:“你說的是哪的話呢,我是說,這菜比以前更香了,還以為貴號換了掌勺的。”
這夥記臉色才好看起來,笑道:“沒換,可能是因為這肉是紅燈堂提供的,受了聖母娘娘福蔭,所以特別好吃。”
隨後我試探性地讓他償一口這肉,這夥記就畏如蛇鼠一般,隨便說了幾句托詞就走了。
這肉是辮子會紅燈堂提供的?我頓時有種不詳的預感,這夥記絕對知道些什麽,隻是不能說罷了。
七月七?紅燈堂提供免費夥食到七月七?子夜免費看戲演到七月七?
這七月七到底是個什麽鬼日子?
天底下真有白食的飯麽?這八寶樓和那子夜戲樓,怎麽看都透著一股邪性!此時我才想起錢達子臨走時的千般叮囑:千萬別進八寶樓,別報生辰,別入辮子會,更別讓女的進紅燈堂。
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飯菜,我心下有了定奪。
錢寶誠隻留下了七月七這道提示,前方又似乎是一個無底旋渦,既然來都來到這裏了,斷無回頭路,我也想知道這七月七到底是個什麽鬼名堂。
不一會,張漢卿便帶著李大錘和張懷姍回來了,聞著他們身上那股醋味就打了個抖,牙齒都覺得酸。
除了醋味,還有一股更難聞的味道。
李大錘張望四周,然後壓低聲音驚恐得有些顫抖地說道:“胡小爺,你知不知道吳爺和大妹子剛吐出什麽東西來,一堆的蛆蛆。”
我明白了,說道:“這叫食屍蛆,隻長在行屍身上,水煮不死,遇血而孵,唯以火燒。”
一聽說是從行屍身上長出來的東西,張懷姍差點沒將腸子吐出來。
李大錘更驚恐了:“胡胡胡哥,而我隻是吐了一堆黑水出來,是不是那些蛆蛆窩在肚子裏不願意出來。”
我瞄了一眼李大錘,有些心疼地說道:“你大爺的,昨晚在水裏將我的鮫珠給吞了,那可是無價之寶,用處神妙,四爺想找都找不到。鮫百年成抱珠成精,五百年渡劫成妖,珠如指大,千年成魔,珠如鴿蛋,其色紫金。含之避水生氣,服之有鮫人之力,不懼萬邪不侵水火不懼,身覆魚甲刀槍不入,你吞的那顆起碼有七八百年道行的鮫珠。”
說起這話,別提有多心痛了,李大錘卻傻兮兮地笑了起來:“合著老子人傻有造化,快要成仙了。”
“成仙?你快要成妖怪才是!”
這話可將李大錘嚇個半死。
張懷姍已經吐得快不行了,哭喪著臉要離開這鬼地方,李大錘也一刻不願意多呆。到是張漢卿,他臉色雖吐得蒼白,卻冷靜地看著我,問道:“河生,接下來如何,走還是留?”
接下來如何?這裏透 著一股子邪異,更不能走了。當晚便在八寶樓後頭點了兩間廂房住下,為了不起疑心,那一桌子菜也全讓夥記帶回房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