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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子夜戲樓

  狗爺看見紅頭巾、氈帽子後嚇了一大跳,立即收回槍,拱了拱手道:“我真是狗眼無珠,大水衝了龍王廟,請海涵,不知道兄弟夥是哪個堂哪一壇的。”


  我還沒開口,張漢卿便說道:“天字頭,地字尾,嘉陵江畔磁器口。”


  “唉呀,原來是磁器口大刀堂的哥佬啊。”這賊頭立即眉開眼笑地跟張漢卿調侃了幾句,就帶著人離開了。


  張漢卿這才對我說道:“奉節地偏,熊爺的獨立軍兵力吃緊管不到這來,這兒的肉不肥,所以袁大頭也沒派多少人來治,這的地痞毛賊幾乎都是辮子會的,在這可以橫著走,你剛才要是說奉節堂大梅鄉壇,就漏餡了。恐怕我們到時難以脫身。”


  我這才明白了個道道,是這理沒錯。隨後又不禁對張漢卿的身份猜疑起來,可轉念一想,他是什麽身份又與我何幹?


  從昨天中午到現在已粒米沒進,走來這一路已餓得我跟李大錘肚子直擂鼓。


  本想和他們隨便進一家館子,隨意吃點什麽頂肚子,跟本不想去八寶樓,那就是個賊窩!

  豈料那小辣椒就是個禍事精,和李大錘主傻大愣一拍即合。


  “大妹子,走,哥帶你去八寶樓吃正中地道的辣子梅河黃骨魚,喝最烈的燒刀子。”李大錘大咧咧地帶著張懷姍走向八寶樓。


  走時,張懷姍還回頭白了我一眼,哼哼道:“大錘哥,咱們吃飽了就殺到壽材鋪去找小發。”


  這兩家夥一唱一和越走越遠。


  真是他娘的,哪兒不去非得往賊窩裏蹲。我和張漢卿對了一眼,哪能跟著去了,萬一有個事也好照應。


  這回可真是自投羅網了。


  隻求安穩吃頓飯,但願別遇上什麽麻煩事!


  盡管現在三省大悍,作物大部份絕收,別的客棧進不起高價糧、黃金菜,像八寶樓這種腕粗腰杆硬的老店,卻自有他的一套糧食供應渠道,每逢澇旱都賺到盤滿缽滿。


  此時已是膀晚飯點,八寶樓裏已人滿,甚至還有一大群頭頂氈帽的人站在店外排著隊。


  我和張漢卿早就將帽子和頭巾藏好了。


  店裏出來一夥記,見我們帶著草帽在一旁排隊,便立即招手,說道:“幾位爺,一看你們貴氣,裏邊請,不用跟這群臭要飯的排隊。”


  李大錘和張懷姍也不過氣,大搖大擺地進去了。


  八寶樓一共有三樓,一二樓全是紮著紅頭巾的人,有莊稼漢、可最多的還是叫花子。


  走在樓上時,我悄悄地向那夥記打聽了一下:“夥記,以前我跟師父來過貴寶樓,這的招牌菜辣子黃骨肉味道沒得說,百裏八縣的人都慕名而來,雖然熱鬧,可沒眼下這般,不但座無虛席,人還排到百八裏地外,而且還有這麽多叫花子,難不成常貴的在開布施大會?”


  那夥記嚇了一跳連忙捂住我的嘴,噓的一聲,小心翼翼地說道:“這位爺,聽口音就是從夔門那一帶的。小的給您點個醒,以後見到這種頭戴氈帽、裏麵紮著紅頭巾的兄弟千萬別稱叫花子,得叫義士,或者稱一聲英雄。如果看到身穿白袍或是黑袍的得叫大士,他們都是辮子會的兄弟。”


  隨後他又小聲地說道:“爺,看見那幾個身穿紅袍的姑娘沒有?她們就是辮子會紅燈堂的紅燈娘子,這些菜和酒都是她們送過來的,咱們八寶樓幫免費煮。幫為報酬,辮子會縣壇每天提供過來的一車酒、半頭牛、四百斤豬肉、十擔黍米及十擔高梁,這些新入夥的兄弟吃剩下多少就是我們的了,一直提供到七月七。”


  李大錘耳尖,瞪大著眼珠子驚呼道:“他娘的,你們這是要發了,讓這些叫花子天天喝稀吃窩窩,連塊肉都沒有,這半頭牛四百斤豬肉都鑽你們腰包裏去了……”


  這可嚇得這夥記跳起來,連忙捂上李大錘的嘴,還好樓裏人多雜吵,沒幾個人注意這裏。


  這夥記不敢再和我們嘮嗑下去了,正兒八經地問我們幾位要吃點啥。


  李大錘立即大刀金刀地坐下來說道:“來一大盤辣子黃骨魚,兩籃子雞汁鍋貼、三斤牛肉涼片、四大碗招牌抄手,五籠小湯包!”


  “再來六斤燒刀子。”


  那夥記聽著眼睛鬥大,這麽幾個人能吃得了這麽多?可一見大錘這塊頭,這還是他客氣了。


  但這一頓也不便宜,夥記怕沒錢付,便吆喝道:“四位客官,一共二十六塊,是哪位爺做東呢?”


  這可是一記潛台詞,問的就是你們有沒錢付。這會輪到李大錘傻眼了,菜是他點的,可銀子沒半毛。


  張漢卿將三個十元麵值的銀元擺到桌麵上,說道:“酒要最好的,肉也要新鮮的,快上,不用找了。”


  這年頭各地大錢莊都有自己的錢票,但各地各莊的兌率都不一樣,湖南那邊一百塊的錢票,到了奉節這頭可能當七十塊用,到了磁器口那頭就有可能隻當五十用了。而銀元則是保值不變的,永遠重六錢四分八厘、九成純!


  這夥記立即爽快地應了一塊下去了。


  他們說什麽,我沒聽進去,腦子裏一直在想著一個日子:七月七!

  小發爹留下的提示是七月七,辮子會也隻在八寶樓這裏提供一天一頓免費夥食到七月七!

  這絕不是七夕節那般簡單,他到底想提示什麽呢?


  要是當時點煙問冤時沒被中斷破法,倒是能猜到五成,現在連一成都沒有,隻是隱隱覺得不安。


  除了看出七月初七這個日子以後,在沒破法的時候還隱約看到一些東西,破了法之後就忘掉了九成,隻聽見小發的陰魂有水裏向我呼救。


  人即將死,其言未必是善,但陰魂隻有一根筋,無論是惡是善,都不會撒謊,預知的東西比仙家算的還要準。


  小發到底和七月七是有啥子關聯?


  四爺說過,這年頭好心未報有好報,陰魂托事辦了未免能積陰德,可要卻之不理,真要出了什麽人命關天的事,這輩子都不能安生。


  人事好推,鬼事難拒。


  我正出神地啄磨這些事情的時候,便聞到了一股濃濃的異香,把我肚裏的腸子都給勾出來了。


  夥記已經把菜上完了,那一盤涼盤牛肉做得真是香,李大錘連招呼都不打,伸手過來就抓了幾塊往嘴裏大塊剁,眼珠子頓時瞪得大大的,嚷道:“好吃,比我兩年前吃過的都要香十倍!”


  張懷姍也忍不住饞,顧不上姑娘家的禮儀,夾起牛肉片就大塊剁,還一手拿抓一個小湯包,咬開一口裏頭全是汁,頓時香飄滿樓,底下那些‘義士’們頓時咽不下窩窩和碗裏的黍米稀飯了,一個個眼珠子都綠了,抬頭看上三樓盯著我們這一桌。


  或許是夥記得了賞錢,心裏高興,對我小聲說道:“幾位爺,別介意,那都是一群叫花子莊稼漢,沒錢就隻能每天吃一頓辮子會的布施。”


  隨後想了一下,又說道:“再告訴你們一個熱鬧事,紅燈堂租下了八寶樓後頭的一間戲樓,要是你們在這住店,找一間位置好的房間,再配上一個千裏筒,晚上子時一到準能看到紅燈堂的仙姑和金玉堂的仙童們合唱大戲,有穆桂英掛帥、揚家將大破天門陣等名曲,連唱一個時辰,可熱鬧著。”


  半夜子時唱大戲?李大唱當下便說道:“夥記,子時唱戲給鬼聽麽?”


  這夥記臉色大變,立即捂上他的嘴,說道:“大爺,別在這裏亂嚷嚷,讓紅燈堂的姐妹聽去了,準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什麽叫唱紅鬼聽,那是唱給辮子會新入夥的弟兄聽的。”


  紅燈堂是辮子會的女子堂口,清一色的妙齡女子,她們子夜時辰給一群叫花子莊稼漢唱什麽大戲呢?


  隨後才知道,這戲也不是誰都能聽,隻有手持新入夥的半張續票才能進去聽。至於為什麽要在子時開戲,這夥記卻閉口不談,隻是說這戲會唱到七月七,要是我們在看戲時看見了什麽怪異的事情,千萬不要聲張,否則會招禍!


  唱到七月七?可能會看見些奇怪的事情?怎麽又與七月七有關?那一瞬間我有種不詳的預感,連忙走到窗前打開窗向外望去,一條內城河從八寶樓後頭流淌而過,那座戲樓就搭在城河旁。


  我正想衝回頭問那夥記七月七是什麽節日時,他已經忙去了。


  李大錘卻是一邊大塊剁著五香涼拌牛肉,一邊大口喝著酒,見我如此神色,便說道:“小爺,不就是一群小姑娘子夜唱戲麽?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張懷姍本來也跟著大塊剁的,此言一出,我們幾人麵麵相窺,心底不由地覺得一陣詭異,卻又說不上來為什麽!

  李大錘那幾份酒意也頓時沒了,偷偷地看了一眼下麵那幾個紅燈堂的小姑娘,她們也正好看向這邊。


  滾刀肉這大嗓門就是一座炮,開口準能讓屋子震三震。


  也還好八寶樓裏雜吵,將這大嗓門抵消了不少,也不知道那幾個紅燈堂的仙姑聽去了沒。


  我舉起筷子瞪了一眼李大錘:“你吖的,嗓子再不把門,老子一筷子戳啞你。”


  他也是個大大咧咧的家夥,眼下不適合討論這些事,便繼續大塊剁:“吃吃吃,都躺開肚子吃,反正吳大爺有的是銀子,這的肉香到能把利子吞了,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以後想吃就得扒老遠的路回頭償。”


  說著就和張懷姍敬了一杯。


  張漢卿也對這裏的包子和牛肉讚不絕口,反倒雞汁鍋貼一張沒吃。


  可不知為什麽,我聞著這肉的香味感覺有些怪,那盤牛肉裏的肉也不全是牛肉,好像三片裏雜著一片肉色像羊肉的肉片。


  我咬了半片,嚼了兩下猛然吐了出來!然後又掰開半隻湯包,嗅了一下裏邊的肉,偷偷地抓出一把糯米,將湯汁倒在上麵,糯米頓時傳出一陣鹹魚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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