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川”林沛然拽了下我的袖子，小聲道：“老板挺可憐的，要不…”
她的意思我明白，其實我之所以留下了也不無這個打算，可那個活寶老板狗眼看人低，見我倆不像買主就晾在一邊不管，讓小爺心中著實氣惱。正當我想要起身離開的時候，一個黑不溜秋的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二十公分見方，磨了角劃了麵，青灰牆磚的物件兒，卻布滿了各種汙漬和苔蘚殘痕，賣相極差的堆放在角落裏。之所以關注這個破玩意兒，並非是我發現了什麽端倪，而且隱約透出的鬼氣讓我彷徨不定。
不著痕跡的走過去，伸手一提卻沒拿起來，我故意驚訝道：“謔，好重的一塊磚頭啊~”
坐在馬紮上學老僧的活寶老板聞言卻有點坐不住了，口氣不善的奚落道：“哎哎哎，說甚呢？我是古玩攤兒，又不是土窯場…那是明朝的磚硯，金貴著呢，不買別亂動咧！”
此刻我顧不上跟他鬥嘴，全神貫注的感知著鬼氣的來源。據我之前的經驗，磚石類物件兒是“養鬼”最差的東西，否則長城上的冤魂豈不要反天了？怎麽這塊上麵卻會有鬼氣呢？
“閉嘴！”林沛然幫親不幫理的性子被激了起來，嬌斥道：“擺攤做生意還不讓人看了？哼…不就是塊磚硯麽，至於大驚小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賣端硯呢…”
林沛然不愧是我的賢內助，她無意中提起的端硯，卻讓我想起了古玩行裏的一個典故，各種疑惑都是豁然開朗。
“哼，就是~小爺就管它叫破磚頭，怎麽樣？買回家去，我就拿它砌牆，你管得著麽？多少錢，說個價吧…”為了避免被他看出端倪，我故意裝出一副惱羞成怒的紈絝樣兒，酸文假醋的奚落道。
“啊？你…要買？”活寶老板不愧是生意人，見我點頭立馬換了副奸商嘴臉，咂著牙道：“我這攤子大多是高仿的藝術品，唯獨這塊磚硯可是正兒八經的明朝宣德年間的…”
“打住打住~”擺著手止住了他的話頭，我表情不耐的譏誚道：“當鋪行講究個‘光板無毛’往破了說，古玩行講究個滿嘴忽悠往祖墳裏刨…你少跟我這兒玩哩個嚨，小爺有錢卻不是棒槌。哼哼，獅子大開口我立馬拍屁股走人”
“咳咳，小哥兒說話可是夠損…行！話到這份上，我也不矯情，就當交個朋友吧”活寶眼珠子滴溜轉，假裝決心難下的跺了跺腳道：“一萬塊，就當白送你啦，這可是…”
“沛然，咱們走！”他的話沒說完，我趁機拉起林沛然的小手，抬腿就要走。
“哎哎哎，有話好說嘛”活寶老板看我不像拿堂，急扯白臉的叫道：“漫天要價就地還錢是咱這行的規矩，你…”
“小爺又不是這行的，你說跟我提規矩…一刀血汗錢買塊磚頭回去，你看我像是腦子進水的麽？”奚落了他一番，我又不想把事情鬧僵，撇著嘴道：“五千，多一分我都不買…”
活寶老板聞言，眼底閃過一絲雀躍，卻裝作死了老娘似的咬牙道：“五千真是虧到賣褲衩啊…算逑算逑，今兒還沒開張呢，成交！！”
買賣談成，我也懶得再跟他逗悶子，掏出銀行卡道：“拿POSE機來，咱們錢貨兩訖…”
“嘎？”此刻，輪到活寶老板傻眼了，他搓著手支吾道：“我…我沒那玩意兒啊！”
“那你找個相熟的店鋪幫忙刷一下唄，這年頭，誰沒事兒帶著那麽多現金出門？”
“哎呀，我是第一次到潞州練攤兒，上哪找相熟的店鋪去？”老板攤著手欲哭無淚。
橫生枝節，我也有點不爽。那塊磚硯所含鬼氣比我之前感應到的任何物件兒都濃，想必是另有玄機，此刻讓我放棄怎能甘心？
“文玩街入口那塊有個自助銀行，要不你在這兒等著，我過去取一下？”林沛然心思細膩，估計是猜到我對此物件兒誌在必得，所以才出了這麽個建議。
“不行，那邊太亂，咱倆一起過去取錢吧”她提到的自助銀行我知道，是在入口的拐角處。南宮文玩市場屬於步行街，來此的車輛都會停靠在那裏，亂七八糟的很是混亂。讓她一個人過去，我自然不放心。“老板，我們去取錢…嘿嘿，要是有人出高價，你可以賣哈！”
“哎呀，咋可能嘛~~敝號童叟無欺，信譽至上…”活寶還想再吹噓一番，卻見我麵色揶揄，不禁垮下臉來央求道：“小哥兒，你可得回來啊！我這兒上有老下有小，等著吃飯咧…”
“行啦行啦，不管你賣不賣給別人，反正我肯定會回來看一眼的”說完也不等他繼續囉嗦，牽著林沛然柔若無骨的小手就轉身走去。
活寶的攤位，在文玩街的中段，距離自助銀行大約百十米的路程，經過的都是地攤區。說是地攤，其實並非人們想象的那麽簡陋。既然做的是古董文玩行當，格調門麵很重要，因此多數商家都會置辦幾個低矮的博古架，然後按照玉石、字畫、金銀器、古錢幣等品類進行分開售賣。
牽著臉色緋紅的林沛然，我也不著急趕路，閑庭信步的晃悠著——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嘛。何況美女在側，即便真個被人“截胡”那也是“失之我命矣”
“咦…萌萌？她身邊怎麽還跟著一個人？”林沛然或許是因為羞澀，一路上都在左顧右盼，居然被她看到了帶豆丁搜羅美食的宋萌萌。
對於宋萌萌這個小魔女，我總想敬而遠之，卻根本逃不出她的魔爪。偶爾的旖旎“意外”，卻又讓我大享豔福，總之是痛並快樂的存在。順著林沛然的目光望去：前凸後翹的宋萌萌，左手提著滿滿當當的食品袋，右手拉著小豆丁，時不時的扭頭衝著身邊的男子，氣鼓鼓的說著什麽。
由於距離比較遠，聽不到對話的內容。不過那個男的賣相著實不錯，麵如冠玉、劍眉朗目的美男子一枚。一米八的身高不胖不瘦，穿著很合體的休閑西裝，一看就不是廉價貨。
林沛然見狀，觸電似的抽出被我攥紅了的小手，低著頭向她們迎了過去。我心中暗罵宋萌萌壞我好事，心不甘情不願的跟了上去。
誰承想小魔女宋萌萌見到我倆，瞬間眼睛一亮，踮著腳跑過來一把挎住我的胳膊，嗲聲嗲氣的訴苦道：“川川啊，這個人他像個蒼蠅似的跟著人家，趕都趕不走，一看就沒安什麽好心…而且人家都告訴他有男朋友了，可…”
“打住打住…”小爺又不傻，她如此異常舉動絕對沒安好心。還好林沛然也知道自己閨蜜是個什麽德行，看樣子並沒有生氣。我不著痕跡的抽出胳膊，然後衝著玉麵男子問道：“你好，不知道你跟著我朋友，有什麽事麽？”
“哈哈哈，兄弟別誤會。你也知道，古玩市場魚龍混雜的，我臨時充當個護花使者而已。既然見了正主兒，自然是完璧歸趙了”玉麵男子的談吐做派，讓我聯想到了韋君智。兩人都有一副好皮囊，就是不知道心腸是否同樣陰暗？
正在我踟躕不定的時候，玉麵男子居然扭頭向林沛然伸出了手，朗聲道：“美女你好，不知道能不能認識一下？我是…”
“哎呀，你這人真是的。剛剛還跟人家說似曾相識的，怎麽現在立馬改口嘞？要是你鍥而不舍的追求，說不定本美女給你個機會咯…誰知道你，居然這麽快見異思遷了？！”宋萌萌有了靠山，唯恐天下不亂的魔女性子再次展現，深閨怨婦似的抱怨道。
“呃~哈，那個，我沒有…”玉麵男子顯然著了她的道兒，神色糾結道：“我對你當然是…”
“咱們走吧！”林沛然對玉麵男子伸出的手視而不見，拉上小豆丁就往外走。準女友被人搭訕，本該出頭的我卻淪為了旁觀者。並非是小爺慫，而是根本沒機會啊！一個機關槍似的猛轟、一個狙擊槍似的致命，夾在兩女之間的我，注定了看客的角色。
“哎哎，別呀~~”玉麵男子錯身上前攔住了去路，熱情邀請道：“今天有緣跟兩位美女碰上，中午我做東請你們吃飯吧？南宮文化街附近沒什麽好吃的，我帶你們去東港吃海鮮怎麽樣？”
“我們沒興趣跟陌生人吃飯，讓開！”林沛然說話向來不留情麵。
玉麵男子怒氣一閃而逝，大秀肌肉道：“一回生二回熟嘛…對麵的廣雅軒就是我的產業之一。在潞州這一畝三分地，提起我刀哥的名號還是頗有點分量的，你們可以去打聽打聽…”
宋萌萌甩了甩小髒辮，揶揄道：“Dog？？…嘻嘻，不用打聽我就信了，果然好名字！”
“嘴下留德啊，美女…很多時候，禍從口出。你這樣的貨色，刀哥還沒興趣，跟你那屌絲男友吃大排檔去吧…”玉麵男子此刻的精力都轉移到了林沛然身上，對宋萌萌夾槍帶棒的奚落自然不會忍耐。
此話出口，終於圖窮匕見。脾氣再好的人，也忍不住他如此明目張膽的撬牆角吧？於是，我橫在他的麵前，沉聲道：“禍從口出這個詞你還是自個兒留著吧，至於我們吃什麽就不勞你費心了，小爺懶得計較你腦子缺氧。用不用我們好事做到底，幫忙打個三院的電話送你回家？”
潞州三院，是一座精神病專科醫院，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此地獨有的罵人方式——送你去三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