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裏一亭三十裏一驛。
商代出土的甲骨文中即有關於古驛的記載,到周朝得到了進一步完善。國內現存最大的驛站名曰:雞鳴驛,位於直隸省的懷來縣。晚清的那個敗家老娘們,都在驛站的土房裏喝過稀粥,可見驛站在曆史中的作用。
“豈不是,我所在的店在古代,就該叫郵亭嘍?”
“嗯!大抵如此”老骨頭不愧是學究型的,竟然對曆史上的事兒如數家珍,“不過,很多人都不知道,驛道其實分兩路……”
“哪兩路,快慢之分?”
“非也!”端起茶盞,喝了口我根本看不見的“鬼茶”,老骨頭吊足了胃口。
棒槌啊,人老了莫非都是一個路數?我也不再催,眼神中的威脅意味十足——哼哼,以後每個月的衣食住行都捏在我手心,由得你個老梆子跟我賣弄?
“咳咳,人老了,喉嚨不好!莫怪莫怪”韋遠山急忙掩飾,卻也不敢再得瑟,竹筒倒豆一樣的講了出來。
與史書記載的陽間驛道並行的,其實還有一條冥界驛道,專門為孤魂野鬼傳遞物品或消息,與秦記極其相似,創始人據說是三清道祖太上老君,取名曰:陰陽驛。
野鬼查閱史料,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為啥?因為野鬼的“壽命”長啊,千年老鬼都是存在的,即便口口相傳也能保存的極為完整。
“莫非,秦記的曆史可以追溯到遠古時期?”對於這個結論,我有點驚駭,若真如此,那其背景該有大啊?
“或許,有人一史,陰陽驛就已存在吧”老骨頭推斷道:“而且,據小老兒觀察,秦記驛站必是陰陽共存的……”
“此話怎講?”
“也就是說,陽間驛站、陰間驛站,或許都隸屬於秦記”
“有何依據?”我倒不是懷疑,而是進一步的確認。
“據我觀察,你所在的秦記驛站,方圓三十米範圍內必有一家肉鳥驛站,負責陽間的快遞傳送,可對?”老骨頭雖然是問話,但語氣很肯定。
我仔細一琢磨,貌似還真是這麽回事。肉鳥驛站(化名),開遍全國各地的大街小巷,而其營業時間段恰好與秦記驛站錯開——早上七點到晚上十二點。仔細回憶一下,肉鳥驛站方圓三十米範圍之內,必有一家在白天大門緊鎖,晚上十二點開門營業的店鋪,莫非……
“咦?那不對啊”我想到了其中的問題,“比如說潞城南區,肉鳥驛站可是不止一家,而秦記驛站卻獨一份啊。你如何解釋?”
“嘿嘿”老骨頭神秘一笑,“人雲亦雲爾,別人說一家就是一家麽?你仔細想想,整個南區會有多少孤魂野鬼?而你每晚經手的快遞又是多少?即便世間都是不孝子,又豈是你一個人能照應過來的?”
簡單的數學題,並不難算,我一想就明白了:“嗯,照理說起碼十家以上的驛站,才能滿足南區的投遞。那,為何其他的都沒見?或者是秦記刻意瞞著我,貌似沒這個必要吧?秦記的實力,可不是尋常人惹得起的”
“這個,我倒是不清楚。不過,南區驛站必定僅有你所在那一個”棒槌,他在耍我玩?說不止一家的是他,在我相信之後,又立馬推翻,啥意思?
“咳咳,你先別急,聽我說!”老骨頭有點怕我,連忙說道:“營業的驛站肯定是你家獨一份,否則我們也不會大老遠的都奔過去。而另外的渠道,多是獨立郵差進行投遞,卻不設站點的”
“咦?倒是有可能哈~郵差分為青銅、白銀和黃金三個等級,莫非獨立投遞人就是更高等級的郵差?”我推斷道。
“嗯!應是如此…之前我曾結識一個南區的青妖,為他投遞的郵差並不是你”
“為什麽你如此確定?”
“因為他所居之地,乃是一座古墓,要是你去…咳咳”老骨頭話不說完,但意思很明顯。要是我去,那估計是肉包子打狗吧。
“唉,看來我就是郵差中的菜鳥啊”說起來有點泄氣,不過也是事實,沒啥不能接受的。
此刻,我跟老骨頭正坐在他“新房”的客廳裏,古香古色的味道讓他頗為得意。李月兒不願意聽我們扯八股,回自家臭美去了。
老骨頭倒是個熱心腸,而且學識淵博,要不是他的一番解釋,我還以為自個兒挺不錯了呢。
“路漫漫其修遠兮啊,快遞小哥必得上下求索”
“對了小川,你有沒有關注過814路電車?”老骨頭突然問道。
“豈止是關注?我還誤上了一次呢!”簡略的說了下那天的遭遇,發現老骨頭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怎麽了?不就是一輛白天拉活人,晚上送死鬼的車麽?”
“或許,沒那麽簡單”老骨頭沉聲道:“你有沒有想過,這輛車所經過的線路?”
線路?從永安裏開到太平坊的循環線,有什麽複雜的……不過我仔細一想,還真發現了點蹊蹺:出了南區我不知道,但是從我家所在的西羊市站開始,先是胎死腹中的搗蛋鬼聚集點,繼而是下一站的潞州大學的野鬼聚集點,然後途經新民東巷的鬼樓、秦記驛站的野鬼快遞,師父所在的半坡坳,最後進入潞州群鬼的大本營——太平坊!
莫非,這其中有隻無形的大手在操控?若真是如此,那就太可怕了。據我所知,各種鬼的聚集,並不是像世人想象的散漫,而是遵循著苛刻的規矩,比陽間的城市還要刻板。
還有秦記送貨的地龍車,會與第一趟814鬼車同時到達秦記驛站,偶爾那麽幾次,我還看見驛站的冷臉管事對著電車點頭致意……
頭疼啊!越想得多,越看不清!
“總之啊,814路電車不簡單,秦記驛站更加的不簡單”老骨頭在邊上說著廢話,能簡單了才怪呢!要是照他說的,從商代乃至更久之前秦記就存在的話,那豈不是一張覆蓋陰陽兩界的大網?能傳遞消息貨物,本身就是有著通天的能力,從古至今都掌握在當權者的手中,無一例外。
那麽,到底是當權者控製秦記,還是秦記控製著政權呢?
“哎呀,不想了!棒槌的”我氣急敗壞道,“反正小爺就是個菜鳥郵差,送貨拿錢,管他簡單複雜呢?賺了錢,還了債,小爺拍屁股走人,想那麽多還要累死人呢!”
“嘿嘿,但願吧…”
老骨頭話中有話,我卻也懶得再追問,起身告辭——四點多嘍,我可不想被困在他的鬼屋裏!
知道我要走,李月兒也從“別墅”中飄了下來,配上她新換的蜀錦長裙,還真有點衣袂飄飄的出塵味道,讓我不由得一陣目眩。
“咯咯,傻弟弟!豆丁就拜托你了”
妖孽!我不敢再多留,轉身離去的一瞬,總感覺有雙陰冷的目光在盯著我——唉,惹上麻煩嘍!
……
存著心事肯定睡不著,加上這個時間點怕回去吵到林沛然她們,我就去了趟師父家。借著月光看去,花白頭發的老頭,窩在稻草上打著呼嚕。瘦小枯幹的樣子,讓我忍不住的鼻子發酸。
“師父,師父”我輕聲叫道。
“唔,吧嗒吧嗒”師父扭了下身,睜開眼看到是我頗感意外:“徒兒,你怎麽這個點來了?”
撲通!
我跪在地上哽咽著懇求道:“師父,徒兒求您了!跟我去城裏住吧,徒兒最近得了外財,倒也不差那點房錢”我本來不是太多愁善感的人,可是見到師父孤零零的受苦,心裏真TM的不是滋味。
“癡兒啊!嗬嗬”師父蘇九公老懷大慰,“為師乃是一方土地,怎可離了自己的衙門?況且此地人煙稀少,也便於丐幫弟子來通稟事情,你說,師父怎能抽身呢?”
經他這麽一說,我知道是自己孟浪了,頗有點不好意思的撓了撓。
“快起來吧…嗬嗬,你此刻所來必有什麽事吧?”
我站起身,拍了怕土,將之前與老骨頭推斷的事兒跟師父說了一遍,征詢他的意見:“如此龐然大物,想想就可怕,您說我要不要辭職啊?”
“哈哈哈,都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麽。很多事,並非是你想躲就能躲掉的…”師父必定知道些什麽,卻不想此時告訴我。
“那,您說我以後該怎麽做?”
“順其自然,方為大道啊”跟老骨頭一個樣的喜歡吊胃口。
既然問不出來,我隻好換了個話題,將冥貨憑白翻一倍的奇怪經曆跟師父說了一遍。師父蘇九公,是除了父母之外最讓我信任的人,所以這種大事我隻能跟他商量。
“唔!你確定?”師父表情很凝重。
“八九不離十”
師父站起身,背著手轉了好幾圈,才說道:“為師也不確定你所掌握的黑白盤是何物,但絕對是天地至寶。其原主必是一方大人物……”
“那怎麽辦?是不是能剝離出來,再給他退回去?”說到底我就是個普通人,最多是個菜鳥郵差的身份,跟師父口中的大人物奪食,豈不是活膩了?
“不可!”師父斷然拒絕道:“以他們的脾氣,染指過其寶物的人,必定沒什麽好下場。現在你惟一能做的,就是守口如瓶,然後將所有關於此寶的痕跡抹除……”
“師父,有這一異能,我可不可以利用呢?”
“你指什麽?”
“嘿嘿,您看哈,一個變兩個,那多出來的…”要是真能如此斂財,我豈不是發達了?冥幣倒是不重要,關鍵是功德很值錢啊。
“唔!倒也不是不行”師父沉吟道,“天予不取亦為罪啊”
“那,師父,你快點教我個法術唄,好讓我偷梁換柱”
“哈哈哈,傻小子還是個財迷。障眼法就行,之前教過你的”
“原來如此,多謝師父”
然後,師父又跟我一塊研究著,如何清除快遞的底單、如何封口知情人——當然,憑我的能力肯定做不到,師父都大包大攬了過去,讓我如釋重負!
陰陽寶盤,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砸在我這隻小螞蟻的腦袋上,福禍不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