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7章 廢物
容遇仍記得當初見到燕歸辭時的情形。
正常人要是被人打攪了好夢,還被嚇得從睡覺地地方掉下來了,不說怒火中燒,跳起來就罵人。
但多少還是會哪怕一點一點的不耐煩和生氣。
可燕歸辭沒有,她從頭到尾都很平靜,平靜到臉上不見半點生氣,連瞳仁深處倒映的都是冷漠和無所謂。
那雙眼睛黑沉沉的,明明很好看,像黑玉石一樣,可裏麵卻少了光芒。
明明是個十歲小孩兒,一生才還沒走完一小半,怎麽可能會失去對這世間的期待呢?
好像單純的為了活著而活著一樣。
她從地上爬起來,看了眼周圍的景色,好似這才想起來自己在哪裏,嘀咕了一句什麽,但容遇沒聽清。
看著她拍拍衣擺上的枯草,頭也不回地走了。
之後又遇見過幾次,這幾次都叫容遇懷疑她是不是在家沒睡夠,總是在各個能藏人的地方睡覺。
她卻得最多的地方還是齊太傅的屋裏。
以前不知道為什麽,後來漸漸能說幾句話了,容遇才從她嘴裏知道:“老太傅喜靜,一般沒人過來打擾……除了你。太傅人很好,就算看見了我在打瞌睡,也不會責罵我,還會將從家裏帶來的點心分給我。”
這些事情容遇都不知道。
他還纏著齊太傅打聽了好幾回燕歸辭這個人,但齊太傅每次都是裝糊塗混過去,從來不告訴他為什麽獨獨對燕歸辭這樣特別。
問了幾次,見問不出什麽後,容遇也不問了。
他覺得自己是個君子,是君子就不該打聽別人的私事,那根窺探別人隱私沒什麽分別。
他同燕歸辭偶爾依舊會遇見,大多時候都是一個人,從不與人相交,麵對那些罵聲,她也好像沒聽見一般,從來不會放在心上。
當然,前提是對方沒有當著她的麵罵她,否則必然會麵對一頓毒打。
還是這小姑娘單方麵的毒打!
像方才那樣拿著柳枝追著人打得對方吱哇亂叫,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她體力好,又靈活,愛鑽營取巧,那些最賤的富家子弟們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往往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漸漸的也沒人敢當麵罵人了。
燕歸辭依舊在這太學裏偷懶睡覺,偶爾陪上了年紀的齊太傅說說話,熬到天黑後,就回家。
一直到那天夜裏,她被燕夫人追殺,意外地上了容遇的馬車,然後從這裏開始,有什麽東西就變了。
其實剛才聽到燕歸辭那番話,容遇還小小的鬆了口氣。
至於鬆完那口氣後,又是什麽感覺,容遇想了想,沒想明白,便放棄了。
反正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他不會放在心上。
齊商應跟在他身邊,詢問道:“你既然說那小姑娘之前時常會出現在齊太傅屋裏,難道就沒懷疑過,她知道什麽?要不你去問問?”
畢竟是從小一道長大的人,齊商應自然知道容遇最近才發愁什麽事。
容遇擰眉,本能地不想燕歸辭參與到其中來,懨懨道:“她一個小姑娘能知道什麽。太傅不過是可憐她,給她一個暫時可以歇歇的地方罷了。”
齊商應不信,懷疑地看著他:“是嗎?”
容遇撇他一眼,警告道:“你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省得阿回跟你急。”
好友是什麽心思容遇當然知道,每次都是一戳一個準。
果然,一聽雲思回也知道這件事,齊商應立即老實了,沉默好一會兒後,不自然地轉開了話題:“這次詩會,你會參加吧?”
容遇眉一挑,說不清是什麽意思,故意道:“看情況。”
“別看情況,一道去唄。”話音一轉,齊商應眼底就多了一點冷意,“我得給阿回出氣,言庭初那狗崽子肯定也會在,咱們聯手碾壓他!”
容遇知道雲思回這回多半是有別的打算。
他手指摩挲了一下指腹,故意沒將自己知道的事情透露出來,笑道:“行啊。”
詩會將近,所有人都在暗中準備較勁兒。
讓眾人意外的是,這次竟然連雲思回都要參與。
當然,公主心血來潮想上詩會上玩一玩也沒什麽,很正常的一件事。
但讓人意外的是同她組隊的人。
那個燕家的草包三小姐。
聽說這件事時,學生們都驚呆了,感歎道:“公主要是想玩,無論同太子還是齊公子組隊,肯定能贏得頭籌啊,怎麽、怎麽選了這位?”
畢竟燕歸辭的名聲,在太學乃至整個京城,可都不是什麽好名聲。
“可能是自暴自棄了吧。”
“實在是搞不懂她們這些權貴的心思,貧窮限製了我的想象力。”
比起學生們,燕夫人的反應可謂是刻骨銘心。
她在燕家聽到消息的時候,直接摔了桌上的茶盞,氣得險些就這樣衝出去,將燕歸辭抓回來打一頓!
可如今,燕歸辭已經好幾天不曾回家了,她跟公主同進同出,燕夫人根本就沒有接近她的機會。
“那個賤人!”燕夫人咬牙切齒地跌坐回凳子上,恨恨道,“就跟她母親一樣,處處要和我作對!大的活著時,給我難看。現在又變成小的那個來同我作對了……行、行啊,和我作對是吧!我要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下人戰戰兢兢地看著夫人發瘋,正想尋個借口退下之際,忽然聽夫人問:“歸期呢?”
下人連忙道:“大小姐這幾日一直在屋裏不曾出來。”
“廢物!”燕夫人六親不認地罵了一聲,“我怎麽就生了這麽個廢物!來,你過來點,我吩咐你一些事情,你去幫我辦妥……”
下人上前,同夫人嘀咕一陣後,揣著滿腹心事重重出府去了。
等下人走後,燕夫人將臉上的陰狠一收,去了後院,進了燕歸期的屋。
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燕歸期就再沒去過太學,以養傷為由,整日將自己關在屋裏,就是言庭初派人來詢問是怎麽回事,她都沒見過對方。
屋裏門窗緊閉,黑漆漆的一片,地上是碎掉的瓷器和橫七豎八倒著的椅子。
燕夫人進屋時,聽見桌子底下,傳來一道又弱又警惕的聲音:“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