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私刑

  聽見那聲音的瞬間,青蘿幾乎是不受控製地哆嗦了一下,更是下意識地往連鏡懷裏奪。


  雲間月狹長的桃花眼裏泛起點點冷意——青蘿跟了她這麽久,什麽時候變成這樣聽到一點動靜就嚇成這個樣子了。


  她甚至不敢想,在這短短的一個時辰裏,那些人究竟對她做了什麽,讓她怕成這樣。


  雲間月不敢碰她的手——甚至不敢碰她身上任何一個地方。


  她深吸一口氣,將所有怒火都壓下去,一撐膝蓋緩緩站起來,看向進來的人。


  那人穿了身深灰金線繡鳳凰展翅宮裝,梳著高高的發髻,帶著鳳冠,攙扶的宮人跟在她身邊,邁著小碎步,一言一行都對眼前的人充滿了尊敬。


  雲間月與其遙遙對視一眼,在對方冰冷地視線裏,淺淺一笑,道:“我當是誰,還有這樣的手段,原來是太皇太後。”


  進來的人正是本該在慈寧宮養老的那位。


  她將目光從雲間月身上收回來,垂目將青蘿一撇,轉而對雲司離道:“皇上還不知道吧,這賤婢利用尚宮的權利同前朝戶部攀扯上關係,正在查齊王府的舊賬。”


  雲司離心裏一沉,用了很大耐心才沒有轉頭去看雲間月。


  他負著手,鎮定地看著太皇太後:“皇祖母想說什麽?”


  太皇太後一擺手,身後的人立即將方才從青蘿屋裏搜查到的賬簿呈了上來:“哀家實在是不知,一個小小的尚宮,做什麽要去查一個逆臣賊子的舊賬!”


  她這話是意有所指。


  眼下在乾清宮的人都是聰明人,當然聽得出來,她暗指的是什麽。


  岑禦史見撐腰的人來了,腰板立即硬了不少:“她一個小小的尚宮查這些舊賬沒什麽,誰知道她背後的人有沒有用?”


  雲間月眸光一轉,斜了岑禦史一眼。


  岑禦史條件反射地害怕,下意識捂住臉皮,底氣明顯不足:“長公主你這樣看著臣也沒用!你敢說她不是受你指使?你敢說她不是你的人!”


  說罷,他躬身對雲司離一拜,大義凜然道:“隻要長公主你敢否認,臣就收回方才彈劾你的話,向皇上辭去禦史大夫一職!”


  雲間月冷笑一聲:“你要辭便辭,扯上本宮做什麽?”


  岑禦史脖子一梗,還要說話,青羅卻忽然從連鏡懷裏爬起來,撲向雲司離,雙手以一個別扭的姿勢鬆鬆地抓著雲司離的衣擺。


  她揚起頭,哆嗦著嘴唇,一字一句道:“皇上……您要為長公主做主,此事與長公主半點關係都沒有!是奴婢、奴婢一人所為!”


  雲間月站著沒動,目光落在青蘿那不自然的手上,眼底深處全是殺意!


  連鏡都快哭了,哽咽一聲:“青蘿……”


  到底是曾經有過一段主仆情誼,雲司離見她渾身是傷,於心不忍。


  他撩衣蹲下,想握住青蘿的雙手,但青蘿卻驚叫一聲,猛地將手縮了回去。


  雲司離驚了一下:“你……他們對你用刑了?”


  都是在皇宮裏長大的人,那些後妃娘娘用的手段,雲司離就算沒用過,那也是耳濡目染。


  他此生最恨的就是宮妃不將宮人當人看,私自動用私人刑。


  雲司離雙眼一沉,盯著青蘿的雙眼,一字一句的問:“誰對你用的刑?”


  青蘿不停搖頭,滿眼驚恐,眼淚倔強地凝在她眼眶裏,即將掉下來之際,又被她憋了回去。


  雲間月一直沒出聲,攥緊袖中手死死忍耐,將所有恨意都憋在眼底。


  她知道青蘿將所有罪責都攬在她自己身上,是為了將她撇幹淨。這樣,就算到時候青蘿進了宮正司,也還有她在外麵可以查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


  一旦連她也被控製住,到時候她就真的處於被動了。


  所以,她現在不能替青蘿說一句話,隻能死死忍耐。


  太皇太後將眼前所有人的反應都收在眼底,緩緩替青蘿回答道:“是哀家。怎麽哀家身為太皇太後,代掌鳳印,還沒資格教訓一個犯了事兒宮人是嗎?”


  雲司離動了動嘴唇,剛要說話,就聽青蘿嘶聲道:“奴婢沒有……奴婢沒有犯事兒!是您……是您害怕以前事情暴露,所以要滅口!


  說著她又爬向雲司離,艱難地撐著自己,鄭重地給他磕了一個頭:“皇上,奴婢要狀告太皇太後!她當年勾結還是六皇子的太上皇,誅殺齊王,誅殺陳皇後!毒殺孝端純德皇後!她是賊,竊國的賊!”


  她分明快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可每一個字都說得鏗鏘有力,堅定不移!


  她說這些事情雲司離其實都知道,但到底是沒證據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隔著一層窗戶紙還沒捅破。


  沒想到今日被她這個小丫頭捅破了。


  “放肆!小小賤婢,也敢誣蔑太皇太後!”


  張嬤嬤怒喝一聲,猛地一步上前,抬腳就要踹向青蘿的腦袋!

  雲間月反手抓過一隻茶盞,徑直朝她腿上砸去!


  張嬤嬤哎喲一聲,抱著腿直哼哼。


  太皇太後看向雲間月,聲色平靜:“你這是做什麽?”


  雲間月明目張膽地護短,揚著下巴冷哼道:“不長眼的狗奴才,禦前就想動手?你眼裏還沒有將皇上放再眼裏!”


  雲司離方才也瞧見張嬤嬤那一腳是對著青蘿的腦袋踹去的。


  他沉著臉,看向張嬤嬤,卻對太皇太後道:“都是沒證據的事情,皇祖母又何必著急對一個下人出手?”


  太皇太後笑了一聲,語氣不容置喙:“哀家的人犯了錯,哀家等會自然會責罰。但皇上眼下任由一個賤婢誣蔑哀家,若是傳出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皇上縱容宮婢以下犯上呢。”


  “奴婢沒有誣蔑您!”青蘿猛地轉頭,顫抖著雙手指著她手裏賬簿,“那些賬簿就是證據!永宜二十七年,您還是莊妃時,宮裏采夠了一批果蔬,但這些果蔬最後卻以六皇子的名義送到了齊王府上!”


  一口氣說這麽多,青蘿有些喘,她深吸一口氣,才又道:“太皇太後,奴婢倒是想問問您。您一個宮妃,往齊王府上送果蔬做什麽?何況,司計司的老人還說,送去你宮裏的東西根本就不是果蔬!”


  說完,她又虛弱地笑了一聲,質問道:“您敢說,當時采購的是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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