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甘願
常遊在常府裏過得並不如意,他才學出眾,但因是庶出,姨娘不受寵,嫡母還要強,壓著他不許他出頭,偶爾還會利用他的詩句告訴天下學士,是她那個廢物嫡子所寫!
常遊時常因此鬱鬱寡歡,到後來似乎是望見了自己永無出頭之日的模樣,也徹底放棄了掙紮,流連溫柔鄉,同溫柔鄉的那些小倌打得火熱。
旁人不知道,但禮部尚書作為他們的任課先生,卻知道常遊是個怎樣的人。
他有才學,長得也不差,參加科舉,不說一定會位列三甲,進士之中必然有他的位置。
可惜終究敗在了他出生和喜好上。
禮部尚書很是惋惜,時常同顏回嘮叨這些事,顏回聽得多了,也就知道一些,私底下還見過這個常遊。
麵相生得的確好看,不是雲司離那種麵如冠玉,也不是容玦那種冷冽如霜。
人看起來有點陰沉,也不愛說話,但若是遇見感興趣的人或事,眼神裏就會帶著光。
他朋友沒幾個,跟太學裏的那群學生交情也不深。所以知道他是斷袖的人,幾乎沒幾個。
顏回手指在暖手爐上輕輕敲著,轉向常禦史時,眼中帶著明晃晃的諷刺:“你家那位有多凶悍,在這京城無人不知。恐怕連禦史大人都不知道,自己這個庶子的才學究竟有多好吧?”
常禦史忽然紅了臉,整個人都跟著結巴起來:“你……你簡直胡說八道!”
顏回也不同他爭辯,雙眼盯著常禦史,卻是對雲間月道:“所以現在,我很懷疑,那日在行雲閣給你送點心和茶水的,究竟是不是常遊本人?”
平時連話都不愛與人說,遇到不開心的事就往溫柔鄉裏鑽,哪來的心情去巴結別人?
顏回繼續道:“至於這些字畫也不可能是出自常遊之手——一個聞了女人的胭脂水粉味都會吐的人,又怎麽藏著女人的畫像?”
雲間月又想起臨死前,在船上見到的常遊。
在鮮血的遮掩下,他衣衫看起來有些舊,但卻很幹淨,腰間掛著一個香囊,上麵隱隱繡的是一株蘭花。
臨死前轉頭看向她時,眼底全是無奈和絕望,灰撲撲的,一點求生的欲望都沒有。
像是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不情願就這樣赴死,卻又逃不過命運,放棄掙紮。
常禦史臉色鐵青,雙手死死抓著椅子扶手,怒目瞪著顏回:“你……簡直就是汙蔑!我兒堂堂正正的一個好男兒,且是你眼中那等醃臢惡心的死斷袖!”
顏回臉上依舊掛著笑,若是細看就會發現他眼中的冰霜。
但他沒接常禦史的話,而是轉向容玦,笑意盈盈的問道:“如何,可有看出什麽端倪?”
容玦扔了手中信紙,淡淡道:“筆跡乃是偽造。”
顏回眼皮輕輕一垂,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雲間月還在重華宮時,閑來無事時就會練字,翻找整個重華宮,說不定能找出一遝字帖來。
有心人要是利用這些字帖去模仿她的字跡,也不是不可能。
“什麽玩意兒就敢往公堂上呈,府尹大人,你這裏是收破爛的地方吧?”顏回收起笑意轉向京兆府尹,道,“深更半夜,還要拿這種事情去打擾皇上,我看你這京兆府尹還是趕緊拱手讓人的好!”
京兆府尹今夜流的冷汗,將他衣衫都打濕了。
他弓著腰,簡直要將顏回當祖宗供著:“是是是,顏先生說的是……下官、下官再好好查!一定找出真凶……”
常禦史猛地從凳子上站起來,道:“真凶就在眼前,還要怎麽找!姓姚的,你今日要是不給本官一個交代,本官就上稟皇上,參你一本!”
京兆府尹不是瞎子,知道自己身後是誰。
他立即挺直腰板,客氣地對常禦史道:“禦史大人,你方才也聽到了,畫上之人並非鎮國長公主,字跡也是偽造。是以,殺常遊公子的人究竟是誰,還有待查證!”
常禦史氣得吹胡子瞪眼:“你……狗仗人勢的東西……”
“嘴裏不幹不淨,長隨替本侯掌嘴!”容玦眸光一撇,眼神幽冷。
季長隨得了命令,飛身上前,拿著佩劍的劍柄就朝常禦史的右臉打去。
隻聽清脆的一聲“啪——”,常禦史被打得眼冒金星,險些連牙都掉了。
容玦繼續道:“汙蔑長公主,藐視皇權,再打!”
季長隨揚起劍柄又是一下打在他左臉上!
他是習武之人,手重,在加上心底對常禦史的作為很是鄙夷,打人時根本就沒留情。
兩下結束後,常禦史的臉已經腫了,右邊那顆搖搖欲墜的牙也終於落了。
他摔回椅子上,吐出一口血沫,眼底全是恨意!
容玦冷笑一聲,繼續道:“昏聵無能,偽造證據,繼續打!”
季長隨還要動手,京兆府尹雖怕了這些貴人,但也不能由著他們這樣大人。
他連忙上前,弓著腰攔住季長隨的手,盯著他的雙眼,卻是對容玦道:“侯爺,他好歹也是都察院禦史,再有罪,也得由皇上下令責罰,您打兩下出口氣就夠了,再下去……人怕是要不行了。”
按容玦的意思,將人打死了也不過。
但顏回尚且還有顧忌。
他道:“你與小月兒新婚,見血不好……再則此人留著還有些用處,打死了可不好。”
容玦便轉頭看了雲間月一眼,見她神情冷漠,對眼前發生的事情無動於衷,便知她在想別的事情。
他遞給季長隨一個眼神,後者便放過常禦史,退了下去。
容玦道:“本侯可能將人帶走了?”
常禦史嘴疼,不敢說話。
府尹大人點頭哈腰,諂媚道:“您請您請……”
容玦帶著雲間月頭也不回的走了,府尹大人連忙去送。
顏回在椅上坐了半響,才起身走向常禦史,傾身盯著他的雙眼道:“你這都察院禦史,今日怕是到頭了。不過……不想被抄家滅族,就將你背後之人說出來。爺要是高興,說不定還能保你一命。”
常禦史呸了他一臉,鄙夷道:“呸!狗東西,你跟那丟人現眼的東西一樣叫人惡心!”
顏回往後退開一步,避開他的唾沫星子,緩緩笑道:“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是慈寧宮那位吧?許了你什麽好處,讓你心甘情願殺掉兒子來求榮,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