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奸佞

  那是一個有些舊了的荷包,荷包上繡著鈴鐺和五音,針腳並不怎麽細密,看起來十分粗糙。


  還因時常帶在身上的關係,線頭脫線泛白,怎麽看怎麽破舊,同一身鮮豔喜服的欽定侯實在不搭。


  但那鈴鐺和五音卻好似暗示著荷包主人的名字。


  太皇太後顯是知道內情,看見荷包的瞬間,半闔著的雙眼猛地睜大了,不可置信地盯著那荷包,雙手也緊緊握在一起,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才控製著自己沒激動地站起來!

  “你……你竟敢在哀家跟前放人!”太皇太後額角青筋暴跳,嘴唇都在哆嗦,“容玦,是不是這幾年哀家太放縱你了,讓你連尊卑都忘了!”


  容玦嘴角一彎,勾出一抹諷刺的笑來。


  他並不回答太皇太後的問題,隻是將荷包一收,道:“看來太皇太後是認得此物了?認得就好。隻要你認得,本侯就能下手。”


  說罷,他不在與太皇太後多說,起身便要走。


  太皇太後有那麽一瞬間慌了神——她不知道容玦已經知道了多少,也不知道他手上究竟握著自己多少秘密,所以她不敢冒險。


  眼見容玦都要走到門口了,她終於拿定了主意。


  “等等!”太皇太後撐起身,試圖同他打感情牌,“你難道不知道他是什麽人嗎?你殺了哀家沒關係,殺了他也沒關係嗎?錯的是哀家,同他有什麽關係?”


  容玦腳步一頓,背對太皇太後站著。


  從太皇太後的角度看過去,就好像他有一瞬間為自己的話動容。


  太皇太後繼續道:“小玦,哀家做這一切還不是為了你?就算哀家當年不出手,六皇子也會勾結別人去害他們,我不過是審時度勢,選擇了一條傷害比較小的路而已!”


  容玦還是沒出聲。


  太皇太後低下頭,拿手帕擦拭眼角的淚花,低聲道:“小玦,哀家也是身不由己。你不要同哀家置氣,早些回來,同哀家一起幫那位置拿回來好不好?”


  說話時,她好似放低了自己的身段,低下了頭了。


  可她字裏行間,沒有半點悔意,也依舊是一口一個“哀家”彰顯她如今的身份。


  容玦看了眼外頭灰蒙蒙的天色,借著燈火望見院中各處都堆滿了積雪,盆中的矮鬆好似禿了頂。


  片刻後,他收回視線,頭也不回的離去:“本侯姓容,生於乙醜年七月十五,生父容荀,生母容宋氏!”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也消失在門口。


  太皇太後猛地往後退了一步,跌坐回椅上,神色比那院中的雪還慘白。


  因在宮正司受了傷,至今仍在將養的張嬤嬤聽見動靜顧不上滿身的傷,披衣而起,尋到了殿中。


  她見著太皇太後臉色慘白,連忙幾步上前,艱難地蹲在她身側,握住了她的手:“娘娘。”


  太皇太後看著她,忽然滿臉悲切,低聲道:“哀家這一生,當真是淒慘極了……父母不睦,身份不尊,兄友分道,夫妻緣淺,孩子不孝,清書,哀家隻有你了。”


  張嬤嬤望著她的眼中滿是心疼,握著太皇太後的手,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太皇太後用力抓著她的手,好似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你哪日要是先哀家而去,哀家就什麽也沒了……他要離哀家而去,小玦也要離哀家而去,哀家心裏難過。”


  張嬤嬤咬著唇,堅定地看向太皇太後:“娘娘……清書一直陪著您,一直努力死在娘娘之後,不會扔下您一人的。”


  太皇太後移開眼,眼底的悲涼好似要從眼中溢出來似的,除了張嬤嬤,旁人倒是不敢信了。


  早在天黑之前,京兆府尹遍尋雲司離不見,便回了京兆衙門。


  那時已晚,京兆府尹下衙準備回府陪妻女用膳,不成想他剛剛出了衙門,就撞上衛國公府的轎子。


  衛國公一把年紀,哭天喊地,也不要臉,當著京兆府衙門所有當值的衙役,抱著京兆府尹大人的腿說要報案,不許他走,還要他去抓人!

  當時雖是晚膳十分,但街上仍是人來人往,何況衛國公還是扛著一棺材出現的。


  京兆府尹被衛國公的不要臉嚇到了,當即叫人開棺查驗,這才發現棺材裏趟的是他那紈絝獨子衛延。


  屍體還新鮮著,看起來剛死沒多久。


  好歹衛國公爺也算皇親國戚,京兆府尹不敢耽擱,將人勸進衙門,好吃好喝地供著,他自己晚膳也不敢吃了,匆匆去了皇宮。


  好在雲司離已經入宮,他將此事一說,後者表情比他還凝重。


  原是想私底下將這件事按下去,但奈何衛國公這傻帽抬著棺材去京兆府衙門告狀,鬧得滿城皆知。


  關鍵是還不等他們想出法子,太後就召見了雲司離。


  走前雲司離叫京兆府尹按兵不動,先與京兆府尹周旋一番,但他剛回到衙門,午間報案的常禦史又差人送了字畫來,說是在常遊寢房裏尋見的。


  字是娟秀的瘦金體,少了筆鋒的凜冽,顯得畏手畏腳起來。


  畫上全是一個人——鎮國長公主。各種各樣的神情、姿態都有,叫人眼花。


  常遊的屍體還在京兆府衙門停著,京兆府尹意識到事情可能有些嚴重,連忙遣人去宮中問話。


  這一來而去的耽擱,太皇太後已經同雲司離鬧了不快,也有人鑽空子,假傳了聖旨。


  等雲間月去了京兆衙門,雲司離才知道有人借他的口,說了不該說的話。


  至於這人是誰,不用想也知道。


  雲司離怒不可遏,再一次去了慈寧宮,這次卻是連兩句話都沒說完,他就摔杯離去。


  從慈寧宮離開,雲司離就坐不住要連夜出宮。


  顏回補覺剛剛醒來,整個人精神的很。


  他站在廊下不緊不慢地按住忠義給他遞披風的手,接過來往自己身上一搭,道:“左不過人已經去了京兆府,你再去又有什麽意思?再則,那日在行雲閣所有人都看見她動手,你再去就是護短包庇。”


  顏回將帶子係好,一抬頭,側眸將人一看,眼角就好似染了不正經的笑意:“回頭不用慈寧宮那位動嘴,百官自會請命,到那時你是要繼續護著,還是把人送出去?”


  雲司離臉色不善:“怎麽,他們還想再逼朕不成!?”


  顏回怕冷似的將手揣在衣袖裏,哆嗦道:“那可難說……你要真擔心,不如查查小月兒的畫像是怎麽落到常遊手上的。行了,回去吧,我替你去一趟京兆衙門,當了這奸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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