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動刀

  容玦入宮前,剛下過一場雪,外頭積雪墊了足有人膝蓋那麽高,若是沒人清掃,怕是寸步難行。


  各宮早就下鑰,宮人們隻得先掃門前雪,剩下的得等天亮之前,各宮主子們起了,在去清掃。


  慈寧宮裏,雲司離剛剛離去,走前臉色不太好看。


  滿宮上下,誰都知道皇上不是太上皇,他脾氣好,但不是昏聵無能的主,隻是禮賢下士,甚少動怒而已。


  但今日慈寧宮的宮人們,卻親眼看見皇上發火了。


  還是對著太皇太後發的火,直把手中端著的茶盞都摔碎了。


  宮人們不敢出聲,眼睜睜看著皇上沒和太皇太後說上好幾句話,就匆匆走了。


  不一會兒,欽定侯就來了。


  這人明顯是闖進來的,不顧侍衛阻攔,徑直而來,來時腰間還帶著刀。


  宮人們愣了一下,剛要上前阻攔,就見欽定侯拔了刀,飛身而起,徑直劈向太皇太後!

  侍衛和宮人都嚇壞了,紛紛提起一口氣,竟是無一人敢去阻攔——要是欽定侯真動了殺心,他們上去也隻是送人頭。


  但好在欽定侯還有些理智在,那一刀下去,也隻是擦著太後的耳跡,落到了旁側的梨木刻青鳥雲紋的小幾上。


  那小幾不堪重負,“嘩啦”一聲碎在了太皇太後腳邊。


  那刀身的戾氣帶起一陣風,揚起太皇太後鬢邊的發絲,又被刀風劃斷,飄飄揚揚的落到了地上。


  太皇太後將那發絲一掃,轉眼看向欽定侯,眼底全是慈愛:“小玦這是真想殺了哀家啊。”


  旁人或許不知,但熟悉容玦那狗脾氣的太皇太後卻知道,方才他飛身而起地那一瞬間,是真提刀砍了自己!


  但落下刀時,不知想起了什麽,有片刻的遲疑,於是刀刃落歪,劈到了旁側小幾。


  她就眼睜睜的看著那可憐的小幾代替自己死去。


  容玦冷眼將那碎掉的小幾一掃,收刀入鞘:“臣怎麽會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隻是最近新收了武器,給娘娘瞧瞧鋒不鋒利。”


  他說話時,唇角往上一挑,要笑不笑:“還沒開刃,有些鈍。”


  旁側伺候的宮人被他那一身戾氣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盯著欽定侯的臉,眼底全是驚恐!

  怔愣的侍衛終於反應過來,連忙上得前去,“唰唰”拔出佩刀,對準容玦!

  容玦眸光一轉,眼風比他們手中的刀還鋒利,輕飄飄地落在他們身上,好似生生剜下了他們一層皮,刮得人皮膚生疼。


  不等他們後怕,欽定侯那兩片涼薄的嘴唇就輕輕一掀,陰冷地吐出一個字來:“滾。”


  眼尖的人發現,他手指壓著刀柄,是一個準備將剛剛入鞘的刀拔出來的意思。


  侍衛們哪裏是欽定侯的對手,卻還要各自對視一眼,保持鎮定:“這裏是慈寧宮,侯爺要是胡來,就別怪我等不客氣!”


  容玦薄唇一勾,笑意陰冷:“就憑你們?本侯若要在這慈寧宮裏殺人,你們也隻有看著本侯殺的份!”


  殿中氣氛劍拔弩張,兩方一時僵持不下。


  太皇太後撚著手中的佛珠,閉著眼道:“行了,都退下吧,一個個的拿著這刀啊劍的,嚇著哀家了。”


  從方才到現在,她始終八風不動,就是容玦那一刀對著她劈下去時,也不見她眨眼。


  眼下這話,斷然是沒人相信的。


  侍衛警惕地盯著容玦,防著他在動手。


  容玦拇指按著刀柄,絲毫沒打算移開,笑在眼底,威脅在臉上。


  太皇太後睜開眼將侍衛一掃,淡淡道:“慈寧宮見不得血。怎麽,諸位是要哀家親自請你們出去?”


  眼見太皇太後要發火了,侍衛才不情不願地魚貫退下。


  太皇太後重新閉上眼,對宮人道:“行了,你們也退下,哀家單獨同欽定侯說兩句話。”


  宮人們怕得要死,早就想走了,一聽這話,連忙迫不及待地爬了出去。


  殿中瞬間隻剩太皇太後和容玦兩人。


  太皇太後像是在參禪,半響不說話。


  容玦也是耐心十足,大馬金刀地往旁邊一坐,鮮紅的喜服將他整個襯得越發光華奪目,陰冷肅殺!


  無聲對峙半響,終是太皇天後敗下陣來。


  她放下手裏的珠子,看向容玦:“平日見你來慈寧宮,如去地獄。今日卻在這個時辰來,怎麽,就這麽想迫不及待地來給哀家請安?”


  “是的呢,”容玦還是那副模樣,提著嘴角要笑不笑,“臣許久不見您,甚是想念,連手中這刀都在蠢蠢欲動。”


  太皇太後一笑,兩人翹著的嘴角竟有些相似:“人來就好,帶那些刀啊劍的做什麽,回頭沒傷著別人,要是將自己人傷了,可就麻煩了。”


  容玦手指一下一下摩挲著刀柄,慢騰騰道:“臣手中的刀有眼,隻傷叫臣厭惡的人!”


  太皇太後氣定神閑:“這宮裏數千人,你要個個都厭惡,可殺不過來。”


  容玦表情未變,道:“可臣厭惡的始終隻有眼前人。”


  兩人打著機鋒,話不投機半句多。


  太皇太後沉默半響,重新拿起佛珠,緩緩道:“哀家聽說鎮國長公主殺了人,那你該去京兆府要人,來慈寧宮做什麽。”


  “內人有沒有殺人,臣心裏清楚,你要天下人唾棄她,臣便於天下人中護她百歲無憂!”容玦唇角依舊帶笑,“不過讓您誤會了,臣今日入宮,卻不是為了內人的事來。”


  以前,容玦同太皇太後說話,說不上兩句,就滿是不耐。


  今日他卻像無端多出了許多耐心,放也沒地放,也就全拿出來同太皇太後好耗著。


  太皇太後裝著糊塗:“那不知侯爺究竟是為何事而來?”


  容玦目光從燭火上掃過,昏黃在光線在他瞳仁裏留下豆大的一點:“此前臣接到手下送回來的消息,道在龔州發現一人,此人不過同行宮那位一般年紀,但他卻滿頭白發,連皮膚都比尋常人要白……是那種常年不曾曬過太陽的病態那樣的白。”


  太皇太後撚著佛珠的手一頓,轉頭看向容玦的眼底,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那波動就像水波緩緩平靜後的漣漪,又細又少,片刻後就不見了。


  容玦不以為意,慢騰騰的從衣袖裏拿了一樣東西遞過,似是而非地一笑,道:“太皇太後可認得這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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