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溫情

  殿中正安靜,容玦說話的時候,也沒刻意壓低聲音。


  雲間月那雙如霧似的桃花眼,輕輕一眨,眼底帶著一點不可置信。


  “本公主看起來是那樣殘忍的人?”她往椅背上輕輕一靠,懶洋洋地看著容玦,“就算要將他片下來,也不能在這個時候片下來。”


  聽她的意思是是對雲夜闌的去處另有打算,容玦聽了也不意外,甚至沒詢問她,打算將雲夜闌留到什麽時候。


  或者,他其實是心裏有數。


  相顧無言的坐了一會兒,雲間月將容玦拽起來,推到了榻上去,往他腿上紮針。


  期間,雲間月想到什麽似的,突然問道:“你要不要再勸一勸師姑娘?”


  容玦明白她說的是什麽意思,麵無表情道:“她自己選的路,哪怕路上插滿了刀子,她跪著也要走完。”


  師卿卿是個什麽樣的人,容玦是再清楚不過。不然當初也不會幫忙將她安排進太傅府,叫她以師太傅女兒的身份進宮選太子妃。


  雲間月將目光從容玦腿上挪開,驚訝道:“她不是你的人嗎?你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她自毀退路?”


  方才雲間月沒將話說出口,但容玦明白她說的是要師卿卿再考慮一下,別那麽衝動嫁給雲司離。


  倒不是雲間月擔心師卿卿入了東宮,有什麽不妥,隻是她清楚雲司離娶她是為了什麽,看在容玦的麵子,不想眼睜睜地看著她自尋死路罷了。


  畢竟雲司離選太子妃,一是迫於無奈,皇帝要他娶,所以不得不娶。


  二是,雲司離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確實是需要有個人占著太子妃的位置。


  這個人與其是秦國公府或者是皇帝的人,還不如身份是個更幹淨的。


  師太傅雖在內閣,但手上卻沒實權,這樣一個“純臣”,雲司離放心,皇帝也放心。


  容玦卻不以為意,心安理得地躺在榻上,撐著額角道:“勸不住……反正也死不了。”


  聽他這樣說,雲間月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畢竟師卿卿同她不過是隻有片麵之緣的關係,連朋友都算不得,雲間月不覺得自己有這個必要去勸她回頭是岸。


  正如之前說的,不是每個人回頭都是岸。


  她回頭無岸,隻能咬著牙一條路走到黑。


  師卿卿也回頭無岸,她隻能在掙紮中,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至於最後是淹死在海裏,還是成功上了岸,她從未想過。


  一輪下來,雲間月自己也出了身汗。


  她轉過身,背對著容玦去洗手,剛想尋來帕子擦幹手上的水漬時,她被人從後麵擁住了。


  雲間月呼吸一窒,肩膀抽/動了一下,幾乎是下意識的想將容玦推開。


  容玦卻不由分說的將人環住,連帶著勒緊了她的手臂,好似要將她鑲嵌自己身體裏一樣。


  “乖,別怕我。”


  男人嗓音低沉,吐出的呼吸噴灑雲間月耳跡,讓她渾身都不自在。


  她僵硬成一根棒槌,死死咬著牙,忍了又忍,才沒有將環住自己的人推開。


  雲間月深吸一口氣,勉強笑了起來:“侯爺這是做什麽?青天白日的,能不能矜持點?”


  容玦沒出聲,側目看了眼她蒼白如紙的臉色,隨即伸出一隻手捂住了她那雙時而冷漠,時而含笑的桃花眼。


  “笑不出來就別笑,本侯不會嫌棄你。”容玦在她耳邊低低道,“我方才隻是想問你,倘若你是師卿卿,我是你大皇兄,明知結果如何,還會不會一頭撞上來?”


  其實雲間月是有點不太能理解,師卿卿對雲司離到底有多深的執念,才能心甘情願的入局?


  換了她,她是做不到的。


  她背負的事情太多,沒辦法如師卿卿一樣為了心愛的人義無反顧。


  她很清楚,這一世活著的目的是什麽,所以不敢冒險,也不敢用一生去賭。


  她輸不起。


  容玦捂住雲間月的雙眼,她看不見問出這個問題時,容玦臉上究竟是怎樣一個神情。


  隻能憑感覺去猜。


  “我不是師卿卿,”容玦聽見懷裏的人嗓音沙啞,語氣卻異常堅定,“你也不是大皇兄。但倘若,我也身處這樣的窘境,我不會為你義無反顧。”


  容玦呼吸一窒,心跳都慢了下來。


  他冷著臉,沒什麽表情地轉過眼,發現雲間月臉色依舊蒼白。


  不知是出於什麽樣的心裏,容玦道:“你最好不要義無反顧,我會比雲司離更狠!”


  雲間月雙眼被捂住,依舊什麽也看不見。


  聽見容玦這話時,不見血色的薄唇挑起一抹冷笑:“容玦,你還記不記得你以前對我說過的話?”


  禁錮著她的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嗯”了一聲:“記得。”


  他曾經說:“放心,就算天下人都背叛了你,我也不會棄你而去。”


  “記得就好,”雲間月揚著頭,嘴角含笑,“那我今日也告訴你……天下人負我,我便殺了天下人!你若負我,我便殺了你!”


  她一向霸道,屬於自己的東西,便是頭破血流,也要攥在自己手裏。


  物件是,人也是。


  她同容玦,從最開始接近對方或許隻是為了某些利益。即便到了現在,他們仍在為了這些利益利用對方。


  即便嘴上不肯承認,可雙方心裏都清楚,對方在自己心尖兒上占據的是個怎樣的位置。


  歸結起來,她同師卿卿還是挺像的。


  外頭青蘿敲了敲門,說是長壽宮來了人,太後請容玦過去。


  兩人無聲僵持了一會兒,容玦在雲間月耳垂上親了一下,低聲道:“那便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殺得了我。”


  說罷,他手一鬆,身形一晃,重新落回了輪椅上。


  雲間月沉默半響,回頭時,隻看見了容玦推著輪椅去開門的背影,並未瞧見他眼底的愉悅。


  將人送走後,雲間月將連鏡和青蘿叫來,重新梳洗一番,換了身衣裳,出宮往寧國侯府去了。


  她剛出宮門,容玦在長壽宮也喝完了一盞茶。


  今日天色不錯,太後在長壽宮的院裏擺了桌,帶著宮人賞花。


  容玦從不耐煩同她上演溫情戲碼,今日卻難得耐著性子坐著,不曾轉身就走。


  待太後看夠了,重新坐回椅上,容玦才聽她問:“你近日可有見過襄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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