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偏心
雲夜闌的事情一旦爆發出來,就再也壓不住。
雲間月聽說,第二日的大朝會,兩撥人都已經吵翻了。
秦國公府那一派,別的不求,隻求保住雲夜闌性命,主張將他押往皇陵,無詔不得入宮。
寧國侯府那一派肯定不幹,要皇帝立即處死雲夜闌,給五萬將士償命!
宋老將軍和太子殿下,始終未置一詞。
“皇上明顯是偏心,”連鏡同以前的雲間月一個性子,心裏想什麽也藏不住,“三皇子犯了那樣的錯,他仍要保他!太子殿下他不好嗎?!”
雲間月沒出聲,翻來覆去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她不是在宮裏長大的,更多的時間,她在宋府。
宋府養孩子都是怎麽糙怎麽養,他們雖然護短,但不會驕縱。
所以宋家的孩子不會嬌氣。
雲間月也是,她是被宋老將軍一手帶大的,擔心她以後被人欺負,手把手教她練鞭子。
最開始她嫌苦,不肯練,還摔了東西。
宋老將軍也不管她——是真不管她,眼睜睜看著她被人欺負了,也不出手幫忙,更不許雲司離和宋家表哥表姐們幫忙。
等她被欺負夠了,才把她抱在懷裏。
那時她還小,不懂善惡,縮在宋老將軍懷裏,惡聲惡氣道:“外公,月兒要學鞭子!”
宋老將軍抱著她,好整以暇地問:“你不是不學?”
“他們敢對我不敬!我要學了鞭子打死他們!”
此時,雲間月也不過五歲,身體裏凶殘的劣根性,卻已經在她骨血裏發芽。
宋老將軍一點都不意外,隻摸摸她的頭:“外公教你鞭法,不是叫你打人。”
雲間月不懂,氣惱道:“鞭子不就是用來打人的嗎?!”
宋老將軍也不動怒,淡淡道:“我是叫你學會了保護自己。”
不等小小的六公主說話,宋老將軍又道:“你學了鞭子,若是用來打人,我便不會教你。明日就將你送回皇宮,從今往後,你也不需要再來宋家,也不需要再喊我外公。”
宋老將軍一向說到做到,對小輩也是。
小相思嚇壞了,瞪著眼盯著宋老將軍看了一會兒,張著嘴“哇”一聲就哭了。
宋老將軍不管她,小相思就越哭越大聲,響徹整個寧國侯府。
宋老將軍被聞聲趕來的宋老夫人一腳踹進了池塘裏!
一直到現在,雲間月手上都還有薄薄的繭。
她回過神來,聽連鏡仍在抱怨皇帝對太子殿下不公,對寧國侯府不公。
雲間月隻是靜靜的聽,一句話也不說,盯著窗外的那株已經謝了的杏花看了許久,才忽然轉過頭看向那青年:“昨日在承乾宮,他同你們說了什麽?”
青年自然是容玦。
此刻他一身玄色錦衣,衣袖上繡著兩株彼岸花,顯得他整個人越發肅殺起來。
他自昨日進宮之後,就不曾出宮,早上去長壽宮陪太後用完早膳,轉頭便來了重華宮。
還是大搖大擺來的,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同六公主之間不清不楚似的。
一盞茶喝盡,他方下茶盞道:“都是廢話罷了,你猜也能猜到。”
無非還是今日大朝會上吵嚷的事情。
伺候在一側的青蘿眼尖,忙上前將容玦的茶盞換下,拽著連鏡出去了。
等屋裏隻剩雲間月和容玦時,雲間月才道:“太史局被處置了?”
容玦點點頭:“這次天災人禍連著,還發生了天狗食月這種事,太史令難辭其咎,昨日已在家中上吊。”
頻頻出了這麽多事情,皇帝得找人背鍋。
自然不會放過太史局。
而作為太史局的首領太史令大人,是頭一個要被皇帝清算。
太史令自知躲不過,昨日從宮中離開後,將一家老小安排好,自己上吊謝罪了。
直到第二日雲司離帶著人前去抄家時才被發現,可這個時候屍體都已經涼了。
謝罪歸謝罪,家還是得抄。
可憐太史令死後還不體麵,家裏被翻了個底朝天,那些藏在暗處的交易就被雲司離翻出了來。
雲司離從來都不是一個仁慈的人,尤其是在被觸及底線時。
何況這次的底線,還是寧國侯府和雲間月!
“雲司離難得聰明一回,隻上交了同太史局有牽扯的證據,”容玦麵無表情道,“同蘇文殃有來往的那些證據全被壓下了。”
雲間月挑挑眉,一點都不意外,因為她清楚雲司離這樣做的原因是什麽。
當然,並不是為了替蘇文殃隱瞞罪行,隻是這個時候將證據交出去,並不能置於死地!
此次牽連甚廣,太史局幾位德高望重的老神棍幾乎全都被牽連,罪大的株連,罪小的下獄,一個都沒放過。
唯一活下來的是昨日在大殿上直言天災人禍都躲不過的那位。
偏巧,那位是容玦的人。
容玦頓了一下,轉頭看了看雲間月,發現她仍是一臉心不在焉。
“你要同雲司離一起去江南。”容玦一頓,忽然轉移了話題。
雲間月慢半拍似的點點頭:“江南總督這件事我總覺得有些不簡單,張庭燁和沈書群都是父皇的人,江南出事,他們先想到的不是上稟皇上,而是私底下求了大皇兄,我總覺得……”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失笑道:“給別人挖的坑多了,我總覺旁人也在給我挖坑。”
尤其是在明白皇帝一心一意想要借雲夜闌壓製雲司離的時候。
容玦眼皮一掀,掃了她一眼,不置可否:“正好,本侯有些事情要辦,隨你一道去。”
雲間月愣了一下,轉過頭將他重頭掃到尾,驚奇道:“有什麽事還要勞你親自跑一趟?”
容玦道:“私事。”
見他不願意多說,雲間月便沒在細問,心裏猜測多半是同當年的事情有些關係。
殿中又沉默了一會兒,容玦忽然打了個響指。
聽見動靜,雲間月轉過頭,吃驚地看著他,聽他道:“你若想讓雲夜闌死在外麵,我現在就幫你殺了他!”
青年說話時,語氣帶笑。
從他嘴裏說出來的,仿佛不是殺人,而是在切菜。
雲間月眨眨眼,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見容玦兩眼一挑,陰鬱道:“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刀殺了固然痛快,卻不及一刀一刀將他片下來更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