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四章 千軍萬馬戰城關（下）
“王妃，快天黑了，這些大軍怎麽還沒有收兵罷戰？”京城城北，傍晚時分，幾道人影在山林間拉長了身形，綠姬從草木叢中鑽了出來，扶著從後方走過來的楚夢溪，微微皺眉道：“打算夜戰不成？看他們這士氣，白天都打不贏，晚上不是輸得更慘嗎？”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楚夢溪微微點頭，隨即目光一凝，轉而朝著對方道：“通知常大哥立即準備，蕭子遠應該就打算選在今晚突破城防，否則不會如此不顧一切率部攻城的。”
她的話音還未落下，前方常衡就已經快速而來，而且直接帶來了另外一個消息道：“負責領軍在城北攻城的，不是蕭子遠，而是鄭仁毅，我派人遍查整個京城九門，都沒有發現蕭子遠的旗號，反倒是徐州軍在城東南方向，攻勢猛烈，被巡防營擊退多次後，依舊冒死架橋通過了護城河，現正在爭奪衛城城牆。”
“常大哥，讓常琳軍準備吧。”楚夢溪朝著對方微微點頭道：“所有各部，全部由你指揮，在適當時機進入城中，他們可以破防，但是京城不能被他們占領。”
“姑娘要去哪？”常衡轉頭就要走，但是隨即聽出了楚夢溪這句話中還有其他的意思，頓時皺眉道：“如今兵荒馬亂，姑娘還是隨我在軍中一起行動吧。”
“你給我留一隊人手在鳳凰山，我有用。”楚夢溪搖了搖頭，微微沉吟之後道：“入城之後記得要第一時間保護好南湘。”
“那姑娘多加小心！”楚夢溪做的決定，常衡改變不了，所以他很快就將心思放到了護衛隊身上，除了殷紅林等人之外，還額外增加了五百騎兵，以便於出現萬一之時能夠及時離開。
不過也就在此時，當夜色降臨的時候，京城附近的戰況也變得越發激烈起來，不論是一如既往的徐州軍，還是被鄭仁毅戰時整頓，逼迫往前的川軍，全都爆發出了最強的戰力。
可以說，不論鄭仁毅相不相信蕭子遠的話，在這個時候，他都沒有了任何退路，幾乎是不計任何代價，自己親自頂著盾牌衝到了護城河邊，手持長劍督戰，各部大軍但凡有任何的遲疑，直接被就地斬殺。血淋淋的頭顱讓川軍幾乎是以人力填河而過，開始頂著城樓上那不要錢一般灑下來的雷石滾木攀爬城牆。
“為何他們還不退？”此時，墨南湘走後，所有的巡防營將士也發現了這個異常，尤其是剛剛打退一波之後，川軍的損失其實已經非常大了，整個護城河現如今是一片殷紅，無數的屍體漂浮在上麵，死傷枕集。按理說這個時候退兵修整才能恢複士氣，重新調整部署。而且天色已暗，夜戰根本就不顯示，即便是禁軍和巡防營的待遇，很多士兵也都是夜盲症，根本無法在夜間作戰，更何況他們這些駐守在外敵的大軍？
但是此刻不僅僅是城北的川軍在大舉進攻，整個京城外圍，不論是川軍還是徐州軍，全都發起了更大規模的大戰，他們幾乎押上了所有的本錢，根本無視死亡的威脅，前赴後繼，猶如螞蟻一般湧了上來。
這也逼迫禁軍和巡防營將全部的力量全都投入到了城樓廝殺當中，在墨南湘從城北支援西城之後，丁洋也在隨後調集了大量的兵馬前往東南兩個方向支援陸盛和唐雲秋。
如此一來，整個京城內部，能夠動用的兵力全部派往了一線，坐鎮宣武門外的丁洋手中隻剩下了最後一千人，但即便如此，依舊有不斷的傳令兵返回求援，告知前線的緊張戰況。
“啟稟副統領，城中出現異動，有不明人士阻隔玄武大道，試圖阻撓我軍各部前進。”丁洋自己身邊的士兵是不能動的，這算是最後的機動兵力了，所以他能做的就是不斷聯絡城中的百姓，從中抽取青壯年往上填，但是沒想到的是，隨後送來的另外一道消息卻打破了這種緊張氣氛。
“告訴各部，遇到阻攔者，格殺勿論。”丁洋的好脾氣此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在這種時候也隻有以殺止亂，才能確保後方的兵員和物資能夠順利送到一線戰場。
隻不過這一道命令下達之後，整個京城卻在隨後徹底亂作一團，原本世家各部在陳玄禮等人的帶領之下，就準備幹擾城內兵馬的調動，所以在城內各處街道都準備了人手，而且還以各式各樣的理由占據道路。所以這一打起來，幾乎是迅速讓整個京城各處都沉浸在一片廝殺和混亂之中。
而且這個時候，實際上巡防營和禁軍的兵力已經施展到了極限，處於危急之中的各部將領到最後直接將肅清城內動亂的任務全都扔給了百姓，隻是將張秋水和戴恒等一眾年輕將領給抽調了出去，給了一道模糊無比的命令，任由對方去自己判斷。
如此一來，巡防營和禁軍各部的兵力算是全部回援四方城防，而城內，張秋水在一麵召集百姓的同時，一麵果斷再度打出了楚家的旗號，直接將自己當成了楚家的下屬，號令百姓加入自己的隊伍當中。
這就造成了一個非常怪異的情況，城外大戰連天，時不時的還有巨石和火球從城外飛進來砸中民房建築，但是百姓卻渾然不顧這些，無數人走出家門，到處尋找打著楚家旗號的隊伍，然後抄起各式各樣的武器加入其中，沿著城中各主要街道和坊市巡邏。
這樣一來，陳玄禮的安排算是被徹底破掉了，他們在這浩浩蕩蕩，勢不可擋的人潮麵前，根本起不到任何的阻攔作用，直接被碾壓成齏粉。
而且在隨後的接觸中，張秋水那傳承自父親，幾乎是本能般敏感的直覺迅速察覺出這些搗亂之人的身份。這一下在和戴恒匯合之後，兩人是火冒三丈，根本顧不得其他，帶隊迅速包圍了整個天賜坊，並且不斷招呼更多的百姓，沿途捉拿任何敢於阻攔道路的人。
可以說，整個京城都在這個時候陷入廝殺當中，單個的百姓可能對付不了世家的那些護衛，但是在人潮人海當中，百姓的集體力量卻被無限放大。而且因為人數太多了，隻要一處出現血戰，那麽隨後聞聲而來的百姓會立即從四麵八方增援。在這種動亂和廝殺當中，不論戴恒和張秋水是有意還是無意，在血戰之中迅速成長起來的百姓開始組建起了規模越來越大的青壯年隊伍，他們手持武器，開始穿行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之中。
“兄長，不對勁啊，這天賜坊往西的坊市我們遇到了極大的阻力，不少院子都是關門閉戶，連百姓都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人在裏邊。”戴恒在張秋水包圍了天賜坊之後，帶隊開始往西巡邏，但是很快就發現了異常。這些坊市之內的百姓幾乎已經全部出動的情況下，還有無數的人家關門閉戶，尤其是那些並不是豪門世家的院落，裏麵卻布滿了人手，在被巡邏百姓撞破之後居然引來了強大的反擊，一時之間百姓不斷後退之後，也迅速將消息送到了張秋水跟前。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肯定是世家搞的鬼！”張秋水的直覺已經到了異常可怕的地步，幾乎是瞬間就將其和世家阻撓道路的事情聯係到了一起，所以毫不遲疑道：“你馬上集合所有能集合的人手全力包圍這些坊市，挨家挨戶打進去，一個都不要放過，派人去找副統領，就說世家有陰謀，我需要授權，徹底剿滅他們。”
張秋水惡狠狠的臉色讓戴恒迅速意識到對方的意思，這不是光剿滅這些人那麽簡單，而是真真切切要對世家下手。這個時候，這個亂局，如果真對世家動手的話，事後完全可以推到動亂身上，反正自己都快將整個京城的百姓都發動起來了，數十萬人一起承擔罪責，也就不可能有什麽罪責了。
“那就別要授權了，事急從權，我們先打了再說。”戴恒隨即朝著張秋水道：“有什麽責任，時候我來承擔，隻要能滅了他們，就算是被千刀萬剮，我也值了。”
“你我是兄弟，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張秋水搖了搖頭，轉而看了看天色道：“城外叛軍發了瘋一般攻城，必然是有情況，現如今我們的任務就是確保城內不出問題，其他的一切都必須讓位於此，所以沒說的，帶隊挨家挨戶敲門，敢抗拒不開，或者試圖頑抗的，一律當做叛軍對待。至於這天賜坊，我親自負責，我倒要看看，這-世家大族在這場動亂中到底幹了些什麽？”
“兄長，要不，我去吧。”戴恒一咬牙，將張秋水推到一邊轉而道：“你心思縝密，不能出事，將來你我兩家還都需要指望你呢。”
“報，報告將軍，信康坊忽然出現大股叛軍，正在朝城中殺來。”戴恒剛要帶隊前行，前方就再度出現了急報，一名百姓青年直接衝到兩人跟前，一句話尚未說完，身後就再次出現了好幾撥身影。
“來人，殺了他們！”這一下讓戴恒和張秋水臉色大變，但是不等他們做出反應，天賜坊內也出現了變故，這一次，赫然是那幾個頂級豪門世家的家中衝出了一堆人手，直奔他們而來。
“兄長，他們當中有叛軍！”川軍的甲胄非常容易確認，很多人甚至於帶著的頭盔都是藤條製成的，所以戴恒一眼就認了出來，轉而大喝道：“世家勾結叛軍，大家隨我殺！”
“去找長公主，發動百姓，告知所有人，楚家大姑娘已經進城，大家迅速擊殺賊寇！”張秋水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漲紅無比，當即就要帶人衝上去，但是此時身後卻傳來了一道聲音，讓他一下子停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