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千軍萬馬戰城關(上)
“啟稟將軍,川軍各部已經準備完畢,蕭大公子將唐門子弟全部剔除在外,強令各部集結在西北兩麵城外,等待我軍號令攻城。”急匆匆的傳令兵帶來了川軍和蕭子遠的最新動態,也一下子將鄭仁毅給逼到了牆角,此時的他無法再去拖延,大軍一旦做好準備再無功而返,勢必讓原本就低迷慌亂的軍心再度萎靡下去。
“這個蕭子遠是真沒打過仗,沒了那些唐門弟子,他怎麽讓這幫士兵聽從號令?老耿,你來坐鎮東麵,我去親自指揮川軍發起進攻。”不過鄭仁毅很顯然沒指望靠遙控指揮來迫使川軍也投入戰鬥,尤其是蕭子遠抽出了川軍的指揮體係,那麽唯一能夠讓士兵聽從號令的,就隻有中軍的命令了。
鄭仁毅將徐州軍交給副將,自己親自帶軍中五千人奔馳到了北麵德勝門,並且沿途重新整頓西麵大軍的部署,他對於行軍打仗比蕭子遠很顯然要熟稔太多,雖然倉促調整,但是至少依靠自己的本部,在川軍當中搭建起了一個簡易的指揮體係,確保自己的命令能夠快速傳達到位。此時的他是不想依靠這些人能夠打破丁洋等人防守的城池了,重點還是需要放到自己的本部身上,他甚至於根本沒考慮蕭子遠說的底牌。
“發信號,命令各部,立即進攻!”急促的戰鼓聲開始滿場傳遞,滾滾而來,猶如泰山壓頂一般,催促著無數的士兵咬牙朝著遠處那巍峨聳立的城牆而去。
同一瞬間,傳令兵和號角手也開始以北門為中心,不斷朝外擴散,將命令一重接一重,送到其他各個方向,六萬大軍在這一刻拿出了全部力氣,四麵合圍,全力投入到攻城大戰之中。
“床弩,給我放,不能讓他們靠近護城河!”德勝門上,墨南湘手持長劍,站在高處,喝令床弩不斷朝著遠處放箭,全力阻擋川軍靠近護城河。京城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樣,護城河連通運河,水流湍急,河麵寬闊,甚至於本身就是運河的一部分,所以,隻要這些人沒有突破和成河,就無法對城樓造成實質性的威脅。
密集粗大的弩箭不斷發出尖銳的呼嘯聲竄出城樓,撲向遠方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在充足的武器儲備支撐之下,基本上禁軍和巡防營全都是能用遠程兵器的,絕對不會吝嗇,每一麵城牆上都擺放了數十張床弩,而且靠近衛城最前方的城樓的地方,更是集中了十幾張之多,就是方便在危急時刻,以最強大的火力給予對方集中殺傷,瓦解對方的攻勢。
這些,實際上都不需要墨南湘去操心,下麵的士兵幾乎是有條不紊的搬運弩箭,然後填裝發射,甚至於還有大量的士兵手持大黃弩靠在了女牆旁邊,準備隨時在近距離上給予對方更猛烈的一擊。
大黃弩的射程比不上大殺器床弩,但是其本身的速度卻都快趕上弓箭了,所以他們一旦出手,勢必會造成更大的殺傷。
而此時弩箭橫空而過後,不斷的在數百丈的距離上冒出點點灰塵,但是對於川軍而言,這卻幾乎是從九幽地獄穿過,那種堪比長槍的弩箭隻要擦到,那必然是非死即傷。
所以這一路上基本上弩箭所到之處,是哀鴻遍野,任何盾牌都無法抗住這種強力一擊,尤其是川軍這邊缺乏成建製的塔盾兵,日常所用的全都是便於攜帶的藤牌,在這種暴力之下,根本就如同紙糊的一樣。
原本大軍攻城,誰都會知道對方守城一方依仗著城牆高度,和床弩等遠程兵器,在一開始的時候是占據了絕對的優勢。但是如果士氣高的話,完全可以一鼓作氣快速衝過這段生死距離,將戰線推進到城下,或者幹脆直接推到城牆上,依靠肉搏,將守城兵馬耗盡,抵消遠距離上的劣勢。
但是此刻要命的是,德勝門外,川軍的戰力孱弱不堪,士氣消沉,幾輪齊射之後,不少士兵被身邊血淋淋的戰友的屍體嚇得轉身就跑,根本就顧不上往前衝。
一開始,隻是少量的士兵轉身逃跑,但是架不住的是,數百丈的距離上,床弩能夠連射好幾輪,而且城樓上的床弩很顯然是改進過的,其速度比起一般大軍所用的還要快一點,而且還是八弩連射,一張床弩,一次性能齊射八枚弩箭。這樣一來,火力比起以往要強大了一倍不止,直接打的這些川軍士兵哭爹喊娘,逃跑的士兵開始越來越多,還沒等到前方好不容易熬過一劫的士兵衝到護城河邊上,後方的大隊兵馬就已經開始脫節了,越來越多的士兵看苗頭不對,開始回身逃跑。
而要命的是,鄭仁毅根本沒時間布置軍法隊在後麵阻攔,這樣一來,那些才出發沒多久的步軍方陣看到前方大規模的士兵開始往回撤,他們也沒有多想,就跟著轉身。
這就導致了整個大軍根本沒摸到護城河的邊就潰散了,而那些僥幸衝上來的士兵,後續沒有援兵,直接被埋伏的第二輪手持大黃弩的巡防營士兵當成了靶子,幾乎是一瞬間全部被射殺在了護城河邊上。
這一次失敗,可以說將鄭仁毅胡子都氣歪了,他萬萬沒想到,川軍的戰力居然會這麽差,第一輪進攻原本至少可以將戰線推到護城河邊,這樣才能夠掩護後續大軍攜帶攻城器械繼續推進,但是卻沒想到,這才被幾輪弩箭就給打亂了陣腳。
“軍法隊前出,命令各部再戰,這一次誰敢後退,格殺勿論。”鄭仁毅怒氣衝衝再度命令傳令兵前出,這一次,從自己身邊抽調的護衛隊一千人逼上前去,喝令前方士兵折返,再度投入到進攻之中。
這一次,為了一舉衝到護城河邊,鄭仁毅直接將所有的盾牌手,也不管手中拿的是塔盾還是藤牌,全都給趕到了第一線戰場,下令全力進攻。
“弓弩手,準備!”這一次,在督戰隊的大刀威脅之下,川軍沒有被一擊而散,雖然中途倒下去無數的人手,但是卻成功的衝到了護城河邊,自然也引來了城樓上弓弩手的全力反擊。大黃弩的弩箭密集度比起床弩,那是高出了不止一個檔次,所以瞬間功夫,猝不及防的士兵全都倒在了弩箭之下,隻有少部分手持盾牌的,死命的頂在了第一線,掩護後方人手源源不斷的來到城下。
鄭仁毅想一次性取得戰果,那麽後方的士兵幾乎是攜帶了大量的攻城器械,甚至於還有大量的麻袋土石,就是準備填河。隻不過如此一來,就沒有辦法給前方的士兵時間來穩固戰線了,所以即便是有不少的弓箭手也隨之彎弓搭箭,和城樓上的巡防營士兵展開對射,卻也擋不住密集的箭雨不斷帶來的殺傷,幾乎是每時每刻都有無數的人倒在了弩箭之下。而反觀巡防營這邊,卻依靠著女牆掩護,根本沒有出現什麽傷亡,連墨南湘身邊的盾牌手都放下了防護。
“把那些屍體也全都推到河裏去。”鄭仁毅的軍法隊此時也發了狠,幾乎是將一切能扔進護城河的東西全都扔了下去,連帶著己方戰死者的屍體,甚至於那些受傷未死的,也粗暴的被直接扔下了河。
這樣一來,倒是護城河上不斷有東西扔進去,讓河水也變得不斷打著漩渦,但是卻引發了所有川軍士兵的不滿,尤其是那些受傷未死,扔進河裏還哀嚎聲不斷的士兵,更是讓他們所有人回頭看著軍法隊的徐州軍滿眼的怒火,那可都是他們的同僚,此刻卻全都給這些人禍害了。
“操控床弩,對準那些徐州軍士兵。”此時這種異狀也被墨南湘發現了,她在城樓上基本上不需要指揮大軍作戰,而且川軍反擊之力太弱,所以導致她可以心無旁騖的觀察城下的戰場,而鄭仁毅走的太倉促,根本沒有更換身邊士兵的甲胄,徐州軍全身鐵甲,而且用的是大晉軍中最常見的黑色服飾,但是川軍因為常年需要鑽山溝,服飾卻大多是灰色,或者幹脆就是藤牌的顏色,所以兩者涇渭分明。此時一下子被她發現了雙方對峙的端倪之後,迅速來到床弩大隊跟前,命令對方改變方向,直奔徐州軍而去。
“轟轟轟”無數粗大的弩箭再度飛上半空,這一次為了對付近距離的徐州軍軍法隊,所有的床弩幾乎全都將角度給壓到了最低,甚至於後方全靠士兵在支撐。
一瞬間,那原本還在張牙舞爪朝著川軍士兵喝令進攻的軍法隊士兵,瞬間遭了殃,直接,他們雖然是站在大黃弩的射程之外,但是麵對床弩,卻根本沒有辦法抵擋,僅僅一輪齊射,一千人的隊伍差點直接被打散了,無數的斷臂殘肢飛上半空,哀嚎聲比起川軍絲毫不遜色一籌。
這一下,直接輪到川軍的士兵樂了起來,不少人甚至於對著城樓上喊出了聲,竟是顧不得反擊,全都轉身去看徐州軍的笑話去了。
“這樣的兵馬怎麽能打得開京城九門?”這一幕倒是讓墨南湘瞬間愣住了,轉而自言自語道:“他們到底要幹什麽?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城樓上的箭矢還在繼續往下,但是此刻墨南湘的心思卻轉到了別的方向,對於川軍戰力的懷疑,讓她本能的覺得,事情並沒有這麽簡單。
“報,啟稟長公主,東南方向,徐州軍攻勢迅猛,他們在護城河上強行搭建了浮橋,大軍隨時有可能登上城樓。”急促而來的軍報,讓墨南湘臉色一變,顧不得自己心頭的疑惑,開始調動兵馬馳援東南方向。此時的她根本沒有發現,夕陽西下的時候,北城附近忽然變得有點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