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賭注
“大姑娘的是越來越淡定了，外邊鬧翻了天，你還能在這裏氣定神閑的臨水觀魚啊。”爽朗的聲音一出，打破了國子監中最中間這片亭台樓閣內的安靜，也讓原本聚攏在一起求食的魚群悄然散開。
“王爺不也是一樣嗎？朝政繁忙，居然也有閑心來國子監。”楚夢溪掃了一眼走上來的墨北歡，目光之中帶著一絲深意道：“王爺是否來早了？”
“早嗎？我覺得時辰正好。”墨北歡搖了搖頭，對於楚夢溪的這種語氣也不以為意，轉而笑道：“本王帶來了閔州出產的上等茶葉，大姑娘難道不打算嚐一嚐嗎？”
“本王見過這麽多女子，還是從未發現過如你這般冷靜之人。”楚夢溪緩緩走到一邊，也不理會對方的話，隻是開始烹茶燒水，汩汩冒出的熱氣之下，那張絕世容顏顯得微微熏紅，嫻靜如水一般的麵龐之上看不出絲毫的表情變化，宛如萬年不化的冰山一樣，帶著生人勿近的氣息，也讓墨北歡忍不住苦笑連連。
“琴裏知聞唯淥水，茶中故舊是蒙山。窮通行止長相伴，誰道吾今無往還？”墨北歡的搖頭晃腦隻是讓楚夢溪微微沉眸，轉而搖了搖頭道：“王爺此時不該是頗為自得嗎？這普天之下能贏我一籌的人，還真是不多了。”
“正是因為如此，本王才覺得這首詩正是應景。”墨北歡看著對方咬盞之時發出的微微聲響，轉而歎息道：“京城豪門都知道，這品香插花，斟茶咬盞，是慕二姑娘的手藝為最佳，但是今日看來，大姑娘未必就遜色她多少，而且更多了一份嫻靜雅趣。”
“也許吧。”楚夢溪將手中的茶盞遞給對方之後搖頭道：“烹茶咬盞，考驗心性，心若不定，雲腳自然會鬆動無力，如人一般，也是如此。”
“那姑娘以為，本王之心性比之三王兄如何？”墨北歡隻是看著手中的茶盞，沒有其他的動作，反而目光灼灼之中隱隱然帶著一絲期待道：“本王苦心經營，可是一直在等姑娘的回應。”
“棋到中場，勝負未分，王爺就這麽自信嗎？”楚夢溪目光流轉，緩緩看著對方搖頭道：“隻怕高興的太早，容易失望的越早。”
“是嗎？本王倒是不覺得。”墨北歡笑道：“姑娘打算如何破局？反正本王是絲毫看不出三王兄靠著自己能解開如今的朝局。”
“於家父子如今得到聖眷，自然是得意洋洋。”楚夢溪看了對方一眼，轉而搖頭道：“但是盛極而衰啊，王爺難道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種辦法是捧殺嗎？”
“本王出手，自然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墨北歡似笑非笑道：“所以，皇兄這麽做也是姑娘指點的？但是這一招對於於瑾這種飽經風霜之人，可未必有用。”
“有沒有用，那要試過才知道。”楚夢溪緩緩開口道：“世態炎涼，有些事不走到最後如何能見分曉。”
順著她的目光，墨北歡也望了過去，卻見到遠處門口，墨南宸正在指揮人手往國子監搬運東西，旁邊剛剛下學的學子一瞬間全都圍了上去。素日裏冷峻的墨南宸，這一刻卻成了孩子王，不僅僅不斷掏出各式各樣的水果零食遞給他人，自己更是主動和所有的孩子笑語相談，渾然沒有了親王的威嚴和氣場。
“他倒是會收買人心。”墨北歡哼了一聲之後轉而搖頭道：“大姑娘莫非以為三王兄這種改變值得你看重？如今這朝局變化，靠的可不是這些。”
“那該靠什麽？”楚夢溪神情悠然，語氣也變得柔和不少，甚至於這一刻說話的時候，目光還在墨南宸的身上。
“大姑娘如今不想著破局嗎？這種兒女情長可不適合你。”墨北歡語氣變冷，轉而看著楚夢溪道：“於家不日便會反擊，大姑娘還是好自為之。本王想，你若是陷入困境，憑三王兄的本事，可救不得你。”
“那就試試看。”楚夢溪對此置若罔聞，甚至於連頭也沒回，直接開口道：“王爺若是有什麽招盡管使出來便是，我自會一力接下。”
“那好，本王倒想看看大姑娘的手段。”墨北歡帶著不忿匆匆離開，在門口的時候看了一眼墨南宸，冷笑道：“三王兄如今都在做這些嗎？看起來皇兄讓你節製三軍，也沒能讓他振作起來。”
“本王如何做事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墨南宸放下手中的一個橘子，轉而示意身邊的這些孩子離開後，看著墨北歡冷然道：“本王如何處置軍務自有分寸，倒是你，這幾天上躥下跳不亦樂乎啊。中書省柳橙他們是你鼓動起來的吧，莫要這種事情能瞞得過別人，夜路走多了，遲早會栽在這上麵。”
他說話直接無比，沒有給墨北歡留任何情麵，反而盯著對方冷然道：“勸你一句，於家的事少摻和，對你可沒有好處。”
“嗬嗬，如今連你都能來指點我不成？”墨北歡目光之中帶著深深地譏諷道：“若不是大姑娘對你一縷情絲難解，事事為你籌謀，你以為你如今還能夠恢複權勢地位嗎？我告訴你，本王有的是辦法讓你再度身敗名裂，到時候大姑娘也未必會再度救你。”
“我等著。”墨南宸沒有遲疑，隻不過臉色卻顯得有些沉重，以至於看著墨北歡拂袖而去的背影站在門口獨自發呆。
“走了，看他做什麽？”冷不防的，身後傳來了歐陽嵐的聲音，緊接著對方從側麵跳到墨南宸跟前笑道：“他是得意忘形，想著怎麽來毒聖妹妹麵前露個臉，卻沒想到被你們連番嘲諷，現在啊，就等著他亂中出錯了。”
“你的意思？”墨南宸神色一驚，目光掃向楚夢溪所在的位置，有些赫然道：“夢溪算準了他會過來不成？”
“走了走！”歐陽嵐一把拉著他來到楚夢溪麵前，轉而笑道：“毒聖妹妹，賭注有沒有跟燕王說？我這人打賭可是從來不會付錢的。”
“你覺得他會付錢嗎？”楚夢溪端著茶盞，轉了指了指旁邊放著的茶葉點頭道：“這便是賭注，自己看吧。”
“嗬嗬，這個燕王倒是十分愛好附庸風雅啊。”楚夢溪隻是隨口一指，但是歐陽嵐卻明顯知道了對方的意思，轉而若有所思道：“這件事交給我吧，讓我去看看這個燕王打算給你下什麽套。”
“你們在說什麽？”墨南宸對於兩人這一句接一句的對話搖頭不解，有些疑惑道：“老五來國子監到底要做什麽？”
“這件事你別管了，我之前跟你說的你都辦妥了嗎？”歐陽嵐搖了搖頭，沒心思解釋這些，隻是拉著他坐下來之後問道：“你派誰過去的？能不能行？”
“已經過去了，不是從京城抽調。”墨南宸點了點頭，見到楚夢溪也在看著自己，急忙繼續道：“是汜水關守將王守義，他是忠順老王爺的老部下，不會出問題的，隨行的還有戴胄，他也是從蒲州直接轉道進入關中，不經過京城。”
“這就對了，你可是難得聰明一次。”歐陽嵐拍手笑道：“我怎麽覺得這一次保不齊你就能贏了那燕王呢。”
“這個若是有心去查的話，應該也能查得出來吧？”墨南宸搖了搖頭，有些疑惑道：“尤其是王守義，他——”
“查是肯定查得出來，但是現在你覺得會有人去查嗎？”歐陽嵐笑道：“他們現在盯著張宏生和張如海呢，世家豪門好不容易找到這麽個機會，還不想著將寒門的勢力一網打盡？所以，燕王今日前來，那就是來送宣戰書的，或者說，是勸毒聖妹妹投降的。”
“沒有皇權支持，而且於瑾來京城，掀起了新一輪角逐中，豪門搶到了先手，自然不會這麽輕易放過內史省和禦史台。”楚夢溪點了點頭，轉而道：“如今也好，先發製人，可未必是件好事。”
“那肯定不會是好事。”歐陽嵐撇了撇嘴，見到楚夢溪沒有要繼續往下說的意思後，轉而拉著墨南宸邊走邊道：“你這會子該幹嘛幹嘛去，不要管燕王說了什麽，隻要看他沒做什麽，你就跟著補進去，如此一來，毒聖妹妹的謀劃才能繼續往前走。”
“我去禦史台。”墨南宸深吸一口氣之後，似乎明白了點什麽，轉而跟著快步走了出去。
“禦史台能反擊，自然也能吸引朝堂群臣的視線，如此我也方便行事。”歐陽嵐站在一旁微微一笑，目光之中帶著一絲深意，隨即也悄然從原地消失。
“王妃，人都走了。”歐陽嵐離開之後，國子監重新恢複了平靜，楚夢溪也獨自站在扶攔邊，直到身後瑤姬出現之後才緩緩回頭。
“辦好了嗎？”這一刻的她聲音沒有變化，但是目光之中的寒芒卻毫不掩飾，以至於讓瑤姬都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這種一瞬間目光中的變化連她都抵擋不了。
“已經安排妥當了。”強自穩住心境之後，瑤姬微微苦笑道：“王妃覺得於瑾會上當嗎？”
“他沒有別的選擇。”楚夢溪搖了搖頭，一瞬間轉頭看向遠處，聲音悠悠道：“他若是不上當，反而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