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一眼萬年
“這些百姓是怎麽啦？怎麽不尊軍令，擅自出門？”寧王府門口，禦林軍返回之後，鑾駕原本剛要啟程，但是卻看到康仁坊內幾乎是家家戶戶，所有百姓全都紛紛出門，不分男女老少，全都麵帶悲容，沿途不發一言，朝著城東方向而去，這一幕詭異的場景讓原本準備上車的皇帝霍然停下腳步。
“啟稟陛下，桃陵軍傳來急訊，寧王妃為解救各軍將士，累到軍前，現已被抬回城東大營搶救，生死不知。”此時，人潮之中，一隊紅翎信使緊急而來，也一句話說的所有人大吃一驚。
“你說什麽？楚姐姐生死不知？”話音未落，鑾駕後麵，墨南湘就已經跌跌撞撞的衝了上來，猶如發了瘋一樣一把拉住信使，滿臉焦急，聲音尖銳道：“你再說一遍！”
“寧王妃耗盡心力，昏迷不醒，隨行大夫說，怕是已經油盡燈枯，生機渺茫。”信使臉色沉重，隻是拱手行了一禮，就直接轉身離開，那急促的身形甚至於連皇帝在場都絲毫不管不顧。
“皇兄，你先回宮，我去看看楚姐姐。”墨南湘幾乎是毫不遲疑，跟著就要隨紅翎信使離開，卻一下子被身後太後給拉住了。
“湘兒，城外危險，人蠱之毒尚未消散，你去了隻會添亂！”皇帝此時臉色顯得陰晴不定，似乎在想什麽心事，以至於擺了擺手，語氣顯得有些飄忽不定道：“先隨朕回宮安置，然後再讓太醫跟過去查看不遲。”
“皇帝說的正是！”蕭太妃此時身形有些搖晃，臉色蒼白無力，但是卻帶著一絲詭異的神情，似乎對這個消息很感興趣，看著墨南湘搖頭道：“她楚夢溪自己就是大夫，你著什麽急？說不得是因為沒治好長瑾，怕皇帝治罪，所以才想出了這麽個法子——”
“你胡說什麽？”這一句話剛出口，直接讓在場所有人臉色大變，甚至於那一瞬間連旁邊護衛的禦林軍將士全都目光轉到了她身上，那種凜然的氣勢迅速彌漫開來，惹得太後緊急瞪了對方一眼，轉而朝著墨南湘道：“快去吧，記得保護自己，同時傳皇帝詔令，寧王妃楚夢溪護國有功，救大晉江山社稷於危難，挽狂瀾於既倒，護百姓蒼生於絕境，乃國人之楷模，請隨行大夫務必盡心盡力救治，不得有誤！同時責令寧王墨南宸，長公主墨南湘奉藥榻前，悉心照料，若有違抗，則是違背聖命，辜負黎民之所望，我墨氏皇族絕不姑息！”
“姐姐你什麽意思？”蕭太妃一瞬間臉色一變，但是一句話還未說完，皇帝卻緊隨而至，直接朝著墨南湘道：“快去，寧王妃有任何變故，朕唯你們兄妹二人是問，告訴所有大夫，不管花費多大代價，便是讓朕昭告天下，窮舉國之力尋求名醫良藥，也在所不惜！”
“皇帝，我看有些事你還是趕緊想想怎麽決斷吧！”墨南湘露出一絲笑容之後，帶著巧兒急匆匆而去，甚至於沒有理會身後車駕和護駕的禦林軍的時候，太後也轉而看了一眼皇帝，目光之中露出一絲深意道：“眼下就是個機會！”
“母後放心，兒臣明白！”皇帝很明顯知道太後這句話中蘊含的深意，轉而起身上了鑾駕，帶頭朝著宮內而去，倒是蕭太妃看著一言不發，也要轉身離開的太後，有些不甘心道：“姐姐的意思，長瑾的死就這麽算了？她楚夢溪救治不力，就是在用長瑾的性命去給她楚家人——”
“閉嘴！”太後這一刻雙目之中迸發的寒芒生生的打斷了蕭太妃的話，也一瞬間讓對方升起了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不等她開口，太後冷然道：“生死有命，長瑾的死該去找那個下毒禍害我大晉皇室之人去清算。若不是楚夢溪，我大晉皇族，京城數十萬百姓，連你，蕭氏的性命都早就不在了，你拿什麽去算？你要和誰去算？一個後宮婦人，少去操心國家大事，跟著哀家回宮！”
“難道南宸的事就不是國家大事嗎？”蕭太妃忍不住大喊出聲，但是太後卻腳步不停，竟是於絲毫沒聽見對方此刻的歇斯底裏一般，直接將地方一個人扔在了原地。
此時發生在寧王府門口的這一幕除了王府內的趙嬤嬤等下人之外，無人知曉。整個康仁坊，乃至於整個京城的百姓在這天上午不顧沿途各部將士的勸阻，全都聚集到了城外，黑壓壓的人潮將整個中軍大帳圍得裏三層外三層，所有人全都是沉默不語，默然而立，靜靜的看著中軍大帳的方向，目光之中帶著濃濃的期盼和感激。
而在大營內部，當墨南湘急匆匆闖了進來的時候，整個中軍大帳內，幾乎所有的大夫全都聚集到此，劉子龍兄弟和楊子軒為首之人更是一個個全都眉頭緊皺，看著裏麵的歐陽嵐，似乎也在等待著什麽。
“怎麽樣了？”站在歐陽嵐身邊的是墨南宸，在見到對方好不容易起身之後，當即開口道：“夢溪現在如何了？”
“大家別圍著了，趕緊散開，讓外麵的所有人趕緊回去，別讓她的一番心血就此白費了。”歐陽嵐掃了一眼周圍的這些人，餘光見到外麵全是黑壓壓的人潮之後，轉而朝著墨南宸歎了口氣道：“她不顧一切，以心神操控蝶影祛除人蠱之毒，已經傷了心神，加上身體也到了極限，兩廂加在一起，已經陷入深度昏迷，我已經以九劫丹給她續命，但是十日之內，若無醒轉跡象，則心神寂滅，到時候就算是大羅金仙下凡，也回天乏力。”
“我姐姐一定會沒事的！”歐陽嵐的話讓在場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尤其是鄭仁基等人更是親眼見識過九劫丹的藥效，原本以為靠著這逆天的丹藥足以搶回一條命，但是此刻卻聽到這樣的話，頓時一個個全都跟著垂頭喪氣。隻有人群之外，青青迅速擠了進來，捧著一碗湯藥，神情倔強，聲音猶如帶著所有的堅持道：“她說過不會放棄的！”
“說得對，她的性子，是不會放棄的，所以說不得也會有奇跡出現。”歐陽嵐揉了揉對方的小腦袋笑道：“快去把這醒神湯給她服下去吧。”
“如果去找她師尊毒聖前來呢？”墨南宸原本臉色慘白，但是此時忽然想起了什麽，轉而朝著歐陽嵐道：“你們四大毒宗應該知道——”
“不知道！”墨南宸話還未說完，歐陽嵐就直接搖頭道：“隻怕就連她自己都不會知道上一代毒聖現在人在何處！毒聖一脈的規矩就是傳人出世，上一代毒聖自動隱身江湖，不會過問任何事，即使這名傳人出了意外也是一樣！所以不要想著去尋找了，你找不到。就算是找到也無濟於事，這已經不是人力所為之，要看天意。”
“薑岩，外麵的所有事都交給你了。”墨南宸微微沉默之後，轉而朝著薑岩道：“讓各部將士迅速歸營，城內交給南雲，城外你親自負責，夢溪我來照顧。”
“你——”薑岩指了指外麵，歎了口氣，沒再多說什麽，轉而匆匆帶人離開。這個時候，他們已經幫不上什麽忙了，能做的就是不能再讓剛剛被壓下去的人蠱之毒再度爆發，不能讓楚夢溪拚命換來的局麵再度被打破。
“給我吧！”墨南宸揮手讓鄭仁基等人離開，去給最後查出來的那些士兵解毒之後，自己接過青青手中的藥碗，一點一點的吹散熱氣，坐在楚夢溪跟前，神情變得柔和下來，動作也小心翼翼，唯恐自己一不小心碰到對方。
他並不擅長照料別人，隻不過此時看著已經瘦得不成人形，再無往日絲毫氣質的容顏，心頭隻覺得被人揪住了一般，一股前所未有的窒息感讓他的手都跟著顫抖起來，以至於青青在旁邊看了看之後，忍不住走上前來，將楚夢溪抱在懷裏，斜靠在自己身上。
“這樣她沒事吧？”青青的動作嚇了墨南宸一大跳，以至於情不自禁的開口道：“別傷到她。”
“王爺快點喂藥吧，姐姐不能耽擱了。”青青搖了搖頭，雙目之中帶著一絲霧氣，以至於看著墨南宸的時候淚水盈盈。
墨南宸目光有些歉疚，以至於一勺一勺的湯藥送到嘴巴裏，看著近乎於毫無反應，若不是青青幫忙，隻怕連吞咽的動作都沒有的楚夢溪，一瞬間心思千回百轉，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王爺你先去忙吧，姐姐交給我。”接過藥碗，青青看了一眼墨南宸，轉而目光轉向楚夢溪，神色堅決道：“我肯定能把姐姐治好的。”
“我知道，這裏交給我，我來照顧她，我哪都不去。”墨南宸搖了搖頭，坐在跟前沒有絲毫動作，臉上帶著一絲柔情，幽幽道：“從前我欠她太多，卻總是想不到該怎麽彌補，現在我想陪她醒來。”
看著呆呆的墨南宸，青青雖然有些懵懂，但是卻沒有再開口，抱著雪兒走出了營帳，隻留對方獨自守在楚夢溪跟前。
這一瞬間，大帳之內變得異常安靜，沒有了往日的喧囂，墨南宸的眼前，隻有這一襲白衣的女孩靜靜的躺在身邊，一動不動，卻讓他沒來由的一陣心安，似乎也隻有這個時候，他才覺得，自己和對方的距離變得這麽近，近在眼前，咫尺之遙。
此時的他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楚夢溪，不敢眨眼，也不敢離開，小心翼翼之餘，心頭卻始終閃過一絲絲窒息般的念頭，唯恐自己一個轉身，對方就已經消失不見。
“對不起！”喃喃自語伴隨著這帶著絲絲柔情的眼神，獨自在大帳之內久久不散，不聞時間流逝，也不管世事紛雜，仿佛也隻有在此刻，他的心才會伴隨著目光，永遠的停留在楚夢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