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如果不是他故意見死不救，如果不是他故意讓二長老給聖女施壓，如果不是他搗鼓出的這勞什子蠱蟲，那麽所有的人都不會死。”
“這個瘋子在誤導你的思想，就像他在血山裏騙你的時候一樣，你順著他的思維走，就上當了。他才是害人的凶手，你隻不過是被利用的工具。”柳蒼露抬頭蕭斌的下巴讓他看著自己。
“我認識的蕭斌不拘小節，心裏隻有大是大非，他不會被任何人左右思想，更不會因為過去的事糾結執迷，他隻會去做該做的事，比如他老爸臨死前交給他的任務，替他的母親報仇。”
蕭斌身體一震，大口喘氣，血瀑雖然還在下降，但是速度卻好像放緩了一些。
“冤有頭債有主，你自責悔恨沒有卵用，那隻是逃避現實的手段，你是不是不敢去找那瘋子報仇？你怕你不是他的對手？那麽是不是要我替你出手，替你的父母報仇？”
柳蒼露的話說得很難聽，可是這反而激起了蕭斌的鬥誌。
“你剛才說，冤有頭債有主？嗬嗬，那你報什麽仇？你不過是因為好奇被卷進來的路人，我的仇哪輪得到你來報？”蕭斌慢慢挺直了身子，雖然他的話也很不客氣，但柳蒼露卻笑了起來。
“那你就自己幹唄，需要幫忙招呼一聲。”說完柳蒼露悠閑地退了幾步，蹲在昏迷的李智身邊，抬頭看向大長老。
大長老哼了一聲正要說話，卻發現血瀑再也降不下去了。
蕭斌滿臉是血，有的是從嘴裏噴出來的，還有的是從眼睛和鼻孔裏流出來的。
他朝著大長老吐出一口帶血的口水，說了句：“你不是說自己壽命將盡嗎，我已經送走了那麽多老人，也送你一程如何？”
接著蕭斌左手衝大長老豎了個中指，右手握拳，用盡全力向天上轟去。
“嗯，這招應該叫廬山升龍霸。”柳蒼露看著恢複鬥誌的蕭斌，跟雙目緊閉的李智說。
當然李智沒法回應她。
就在蕭斌激發潛力拚死一擊之時，大長老也大喝一聲雙手下壓，兩股精神力施加在血瀑上，血瀑裏的蠱蟲就像被兩股相反的巨力拉扯，一個個爆裂了。
嘭。
血瀑化作血霧消散，大長老向後一仰跌坐在血柱上。
劈啪作響，蕭斌腦袋一沉坐在地上，胸前衣服裏的小香爐也突然自爆，炸了個粉碎。
一隻指甲蓋大小的蠱蟲屍體掉在地上，它已經耗光了自己所有的精力。
大長老搖晃著站起身，擦掉嘴角的血跡，卻發現腳下的血柱顏色變淡了不少，顯然剛才的對拚不但損耗了血瀑裏的血液，還讓他本身和血柱都元氣大傷。
“快，快逃。”蕭斌突然大吼。
接著村民們便齊聲發喊，朝著四麵八方逃去。
現在是大長老最虛弱的時候，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為了補充血柱的營養和能量，大長老必將展開瘋狂的報複。
蕭斌也已經黔驢技窮，能不能逃出生天，就看這一回了。
沒有人去管蕭斌，李智，逃跑中的村民們甚至有的連自己親人都顧不上了，隻想跑得離大長老越遠越好。
婉月呆呆地站在蕭斌身後，像是被嚇傻了一樣。
柳蒼露想要架起李智逃走，但李智怎麽也站不起來，柳蒼露歎了口氣，準備跟夥伴們一起等死。
大長老看著四下奔逃的人們，嘴角露出一絲嘲弄。
“無論你們的命都是從鬼穀賒來的，沒有鬼穀就沒有你們的今天。現在，是收回它們的時候了。”大長老回頭看看北方，那裏的天上飄著一片閃著電光的雷雲。
那雲朵離鬼穀還有很遠的距離，但是大長老卻突然伸手指向那裏，接著猛地轉身向南方一揮。
已經有些神誌不清的蕭斌被一道電光晃得睜不開眼，柳蒼露則是張大了嘴巴，看著一道閃電飛越了大半個天空，自北向南落入鬼穀。
準確地說，是落進了聖女殿，劈在了妖樹上。
時隔數十年，大長老再次引雷劈樹，可這次他再也不是那個拯救穀民於水火中的，令人敬仰的大長老，他已經把自己當成了新的鬼穀子，所有人的祖師。
他，要懲罰這些不敬祖先的賤民了。
一團火焰騰空而起，妖樹像是一個巨大的火炬熊熊燃燒起來，大長老駕著血柱從蕭斌幾人身邊路過，穿過半個村子來到聖女殿旁。
“聖女不在，殿之焉存？”大長老說完，血柱繞著火焰移動了一圈，把腳下的聖女殿夷為平地。
“火龍，出來吧。”大長老望著眼前的巨型火炬，張開雙手做出召喚的動作。
“召喚火龍？”柳蒼露呆住了，如果大長老有這等本事，那麽根本沒有逃走的必要了，每個人都將死在這穀裏。
大長老的身體越來越低，因為他腳下的血柱越來越矮，紅色的血液全都流了出去，繞著火焰開始盤旋。
血液變成了一股股紅色螺旋，繞著火焰朝上旋轉，原本空就因為冷熱不均而湧向火焰，血螺旋更是把空氣的流動速度擴大了數十倍。
“再快一些，快。”大長老用盡了腳下所有的血液，柳蒼露已經感覺到強烈的風聲平地而起。
血螺旋越轉越快，風聲也越來越大。
不但四周的樹枝紙屑被血螺旋吸過去，就連更重的木頭都開始滿地滾動。
妖樹已經被火焰燒毀，一根根帶著火焰的樹枝樹杈飛進血螺旋，讓紅色的旋風變得越來越亮。
妖樹的主幹也開始裂開，更大塊的火焰被吸進血螺旋中，把外麵飛進來的木頭點燃，一個巨大的火龍卷形成了。
大長老站在火龍卷的中心，那裏原本是妖樹所在的位置，現在隻剩下一片焦黑的樹樁。
“快跑，不要回頭，再不跑就跑不了了。”柳蒼露已經被風吹得站立不穩，差點往火龍卷的方向歪去。
“嗬嗬，跑不了的。”大長老冷笑著，再次抬起雙手。
他的腳下悉悉作響，無數細小得肉眼幾乎看不清的蠱蟲，從妖樹的樹樁下鑽出，經過大長老的身體後飛向半空，融入了火龍卷。
“都出來吧。幼蟲越多，我的火龍越有力量。”
無數的蠱蟲和血液結合，變成了血蠱，血螺旋像是加滿了油的汽車，帶著火龍卷越轉越快。
飛鳥，雞鴨，甚至老鼠和兔子這些小動物，從村子的各個位置騰空飛出，尖叫著被火龍卷吞沒。
“很好，很好，果然精血才是你們最好的食物，既然你們喜歡吃，我就讓你們吃個夠。”大長老顯然是在對血液中的蠱蟲說話，那裏麵本來就有很多終極蠱蟲，之前又加入了村民身上的所有蠱蟲，互相吞噬帶來的消耗顯然不小。
火龍卷的風力進一步加大，豬狗牛羊這些大型動物也開始被吸走，人們顧不上奔跑，紛紛尋找可以固定身體的東西。
有人鑽進了房子，有人抱住了小樹，還有人互相抱在一起增加重量。
蕭斌強打起精神架起李智，柳蒼露拉著婉月，四個人幾乎用匍匐的姿勢逃到了長老院門口，抱住柱子和石獅，李智也被用繩子綁在了石獅上。
“啊——”一聲慘叫傳來，一個村民自以為跑得夠遠，想要一鼓作氣逃到峭壁出口，結果被突然增強的龍卷風吸了起來，騰空朝著火龍飛去。
沒人能夠救他，所有人看著他被龍卷風絞爛，撕碎，成為了火龍身體的一部分。
大長老說得沒錯，整個鬼穀都籠罩在了火龍的神威之下，除了大長老自己所在的風眼處以外，沒有任何人能夠逃出巨風的抓捕。
目力所及之下，如同人間煉獄，每個人都是被打下地獄的鬼魂，找不到逃出生天的路。
接連不斷地有人被巨風吸走，但是也有人開始自救。
三個人抱在同一個磨盤上，其中一人悄悄摸起石頭，突然朝著旁邊那人的頭砸了下去。
被砸的人慘叫一聲鬆開雙手，緊接著就被吸到了半空。
“你幹什麽。”另一人驚恐地大喝，行凶者卻慘然一笑：“那火龍餓了，沒準它吃飽了別人，就不用吃我了。”
“你瘋了。那可是你親哥哥。”
“親哥哥又怎樣？火龍可是六親不認的。”行凶者癲狂地大笑起來，接著頭上一陣劇痛，鬆開手的瞬間聽到另外那人說：“你說的沒錯，能活一個是一個吧。”
絕望帶來瘋狂，瘋狂化為了殘酷。
“太可怕了，這些人，真的值得我們救嗎？我們之前，是不是做錯了？”柳蒼露喃喃自語。
蕭斌也黯然垂頭，無話可說。
這時一直沒有開口的婉月卻突然搖了搖頭：“你們為何隻能看到醜惡的東西？你們沒看見他們嗎？還有他們，還有她。”
蕭斌順著婉月的目光看過去，村子的東邊，四個人緊緊抱在一團，其中一個人伸出胳膊拉住第五個人的手，那個人已經被吹得單腳著地，隨時可能飛走。
“放手。不然你們也危險。”那被吹起來的單薄村民大喊。
然而拉著他的那個人隻是默默搖頭，其餘四人也在大聲鼓勵那單薄村民要撐住。
雖然他們也被吹得慢慢朝著龍卷風移動，可是沒有一個人要求放手。
村子的西側，一對夫婦帶著孩子逃到了井邊，大風吹來男人毫不猶豫地讓女人和孩子抱住轆轤，自己則雙手扒住井邊。
那男人也並不強壯，身體很快就被吹得快要脫離地麵，然而聽見女人和孩子的叫喊後，他毅然做出了決定。
女人和孩子的力氣小，已經快要抱不住轆轤，冒著被風吹走的危險，用腿卡住井邊，伸手把井裏的水桶提上來解開，一圈又一圈地把女人和孩子捆在了轆轤上。
做完這些，一塊被風吹起的石頭突然飛來砸在男人頭上，男人全身一軟飛上了半空。
村子南邊，很多人跑進了樹林，蠱蟲都已經被大長老從地下引走，銀杏樹不會再傷人，所以他們都抱住了樹幹。
一對姐妹來不及挑選，抱住了一顆水缸粗的大樹，可兩人的胳膊長度有限，根本沒法環抱。
姐姐在第一時間讓妹妹轉到了樹的南邊，這樣她雖然不能環抱，但是和龍卷風之間隔著樹幹也不會被吸走，姐姐則在樹幹北麵堅持了一會兒後，被無情的巨風帶上天空。
無數的悲劇在上演，但是悲劇中既有黑暗，也有光輝，既有齷齪，也有感動。
“我們對抗大長老，不是為了那些陰暗的人，是為了不讓那些好人跟壞人一起死掉，不是嗎？”婉月的話說得蕭斌不停點頭，柳蒼露也露出釋懷的樣子。
“對抗大長老？就憑你們？”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嗤笑，四長老帶著鬼侍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