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影人乖乖女大喊，看著常寬的身體被巨蠍咬得不成人樣，眼淚湧了出來。
“無論你變成什麽樣，我都喜歡。”
常寬衝身下的女孩一笑，其實隻是把焦糊的雙唇勉強咧開了一下，然後爆發出最後的力氣，頂著身上的七八隻巨蠍，用力翻滾。
乖乖女被常寬擋住的視線剛剛恢複，就看見一道水缸粗的雷電從天而降。
常寬躺在巨蠍堆裏，伸出雙手迎接閃電。
轟隆聲伴隨著巨蠍的慘叫聲，短短的一秒鍾後便重歸平靜。
地上隻留下一大堆焦炭，已經分不清常寬還是蠍子。
乖乖女撲到焦炭堆邊用力挖著，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就好像常寬藏在了下麵，她想把他找出來一樣。
一個有些堅硬的東西碰到了乖乖女的手，那是一個已經變形的眼鏡框。
乖乖女流著眼淚撿起，透過鏡框好像又看見了常寬那不舍和無悔的雙眼。
兩人最開始互生好感的時候，都是普通人，常寬以他那並不好看的外表和並不勇敢的內心保護著乖乖女，後來影人占據了常寬的身體，卻也對乖乖女日久生情，甚至在乖乖女垂死之際真情流露。
可到了最後，乖乖女變成了影人，常寬卻恢複了普通人，這簡直就是老天對二人的一種戲弄。
那個時候影人直觀印象是看不起普通常寬的，畢竟他隻是一個胖屌絲，沒什麽過人之處。
可她卻不知道為什麽，內心深處無法完全排斥這個胖子，總覺得對他有股莫名的親切感。
那感覺雖然說不上是多喜歡，可是卻絕不討厭。
她原本覺得，可能是自己垂死之時副人格啟動，在那時常寬透露出的感情先入為主了，那並不是真的好感。
直到剛才，常寬不計較她影人的身份，不顧一切地想讓她活下去，那份真摯，那股無悔，徹底打通了影人和主人格之間的壁壘，讓乖乖女重新喜歡上了常寬。
無論他是哪種人格。
就如同常寬和小飛說的那句，常寬和影人已經沒有區別，他們共存了，融合了。
就像一棵樹的兩個分杈，雖然長向了不同的方向，可歸根結底還是同一棵樹，有些本源的東西是共通的。
最後那一刻，常寬就是常寬，乖乖女就是小鈺，沒有影人，隻有愛人。
第二片紅光從天邊飛過又消失在南方，小飛喊了一聲不好，接著頭頂落雷的密度再次增強了。
同時增強的，還有大長老的腦波和精神力。
血瀑對蕭斌的壓製瞬間變強，大長老甚至還有富餘的精神力通過腦波射向更遠的妖樹。
蕭崔嵬想要逃走的時候已經晚了，妖樹的樹杈從他身後纏住了他的身體，並且越繞越密，把他像一個蠶蛹般提了起來。
雖然蕭崔嵬身上有傷，可是以他跟三長老交戰時候的神通而言，在大長老的控蠱術麵前居然毫無反抗之力，由此可見大長老的實力之強。
“不。”蕭斌大叫一聲，差點讓血瀑失去支撐而落下。
“好久不見，蕭老弟。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血池裏留下的是分身嗎？”大長老的聲音中帶著殘忍。
“收手吧，那隻命蛾隻是個例，你不可能人為製造出第二隻的。”蕭崔嵬就像那血池中的複製人一樣，被枝條包裹得隻露出一個腦袋，可他看向擒住自己的大長老時，目光中卻充滿了同情。
“人定勝天，更何況，我不是人，我是神。”大長老絲毫不為所動。
“你的祖師尚且不敢自稱為神，隻以鬼來自居，你比你的祖師還差得很遠。”蕭崔嵬被勒得喘不過氣，但聲音還是像在開導別人。
“就因為他不敢有逆天之念，所以才無法完成逆天之任，這不正是我取代他的原因嗎？”王禪瞳孔微縮，樹枝就把蕭崔嵬勒得更緊了。
“小子，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個是放棄村民解救你的父親，第二個就是跟我頑抗到底，看著你父親死在我麵前。時候不早了，我希望你盡快做出決定。”
大長老的意思很明白，精神力提升之後，蕭斌已經不是大長老的對手，他沒法同時在血柱和妖樹上都跟大長老抗衡。
“別管我——”蕭崔嵬的話沒說完，就被勒得再也不能說話，喉嚨裏發出慘呼呻吟。
“你要當個不孝子嗎？”大長老不停加力，蕭崔嵬的慘叫聲越來越大。
蕭斌的雙臂在顫抖，那不光是因為抵擋血瀑消耗的精力太大，更表示出了他心內的折磨。
放棄村民，是為不仁。
拋棄生父，更是不孝。
蕭斌不能不孝，可是他卻更不能不仁。
因為這兩千村民當中，至少有一半是溫儀村來的，他們之所以會到這裏，就是因為蕭斌在禁地之外打碎了輪回爐，讓禁地裏的蠱蟲擴散到了全村。
而原本以為到了鬼穀，這些村民可以得救，誰知道卻是剛出狼穴又入虎巢，溫儀村民還連累了鬼穀村民，很多人的死都是因蠱蟲而起。
蕭斌覺得，現在的自己不是在救世，隻是在贖罪。
在贖罪完成之前，他沒有更多的能力去同時扮演孝子了。
“對不起……”蕭斌閉上眼，心中充滿對父親的歉疚。
“讓我來，你去救你爸。”一個女聲突然在耳邊響起，蕭斌睜眼看到柳蒼露已經站在自己跟前。
“控蠱我比你有心得，就算我沒你的體質，隻要把爐子給我我也能抵擋一陣。”
柳蒼露看著頭頂上滾動的血瀑，把手伸進蕭斌懷裏摸著輪回爐，想讓自己的精神力取代蕭斌的控製權。
可是蠱蟲卻發出了強烈的波動，完全排斥了柳蒼露的介入。
“想去救人了？不好意思，來不及了。”大長老看著下方的悲情戲感到很滿足，決定讓那悲劇的氣氛更上一層。
他用一隻手繼續下壓血瀑，另一隻手朝著蕭崔嵬，手心朝上一抬，接著用力攥緊拳頭。
妖樹隨即行動，突然把蕭崔嵬拋向半空，樹枝全部收回，蓄力之後猛地刺出。
半空中落下的蕭崔嵬避無可避，在所有人的驚呼聲中被插成了刺蝟。
“不。”蕭斌大吼一聲，腦袋嗡地一聲，險些變成空白。
血瀑趁機下落了幾米，蕭斌連忙咬牙頂住。
“哈哈哈。蕭老弟，你我也算交情不淺，隻要你現在求我，我可以考慮用血蠱救你，不過那樣我的血蠱會流失更多的營養和能量，這些村民全都得替你去死才行。”
蕭崔嵬七竅流血，隻有出氣沒有進氣，他用虛弱的聲音說了一句：“大長老，就是你的殺母仇人。”
蕭斌渾身一震，蕭崔嵬已經閉上了眼睛。
兩行熱淚從蕭斌的臉上垂下，血瀑的高度一點點在降低，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雖然蕭斌極力壓抑，可是他的內心受到了巨大的打擊。
自己的父親死在眼前，他卻無能為力，甚至連動都沒動，無論因為什麽理由，蕭斌這輩子恐怕都無法邁過這道坎了。
血山的內部，幹涸的血池底下，一個全身赤裸的男性正躺在池底中央，他的五官和蕭崔嵬一模一樣，正是那天蕭斌見過的複製人。
就在鬼穀中的蕭崔嵬咽下最後一口氣之時，這複製人卻突然眼角一跳，胸脯也規律地開始起伏。
齊思璐和莉迪亞遠遠地看著血池，根本沒有注意到這複製人的異常，兩人轉身進了通道。
“人都死了還要騙人，真不愧是父子倆，一個見死不救，一個謊話連篇。”大長老滿意地看著血瀑越來越低，還要在精神上繼續打擊蕭斌。
“你說什麽。”蕭斌咬牙切齒地抬起頭。
“他居然說我是害死你母親的凶手，這真是應了那句老話，血口噴人了。”大長老的一根手指指向蕭斌：“殺死你母親的人，明明就是你自己啊。”
“你親手殺了自己的母親，又看著父親死在麵前，這也算是難得的奇遇了。”大長老突然放聲大笑。
“哈哈哈。蕭崔嵬以為他跟聖女的事別人都不知道？聖女以為有老五給他們打掩護，平時穿著寬鬆的袍子就能掩蓋懷孕的痕跡？他們以為讓聖女閉關百日，名義上幫助五長老煉製聖器，暗地裏產下孩子的事，能逃得過我的耳目？”
大長老每說一句話，蕭斌的臉色就蒼白一些，血瀑也跟著降得更低。
“沒錯，上次我說你是複製人，根本就是在騙你，你的母親不是普通的穀內女子，她就是五長老的親妹妹，穀裏所有人敬愛有加的聖女。”
噗。
蕭斌終於噴出鮮血，不停咳嗽起來，每咳一下，就有血絲吐出。
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麽聖女從一開始就如此照顧自己。
他也明白了聖女所說的，他母親死了是什麽意思，因為她永遠都不會承認自己的身份。
他更想通了，為什麽聖女可以那麽肯定第二個鬼王就是自己的父親，因為她是這個世界上，除了蕭斌以外，跟蕭崔嵬最親近的人。
所有的東西都清楚了，但真相大白後的感覺卻是那麽悲傷，那麽痛苦。
蕭斌親手結束了聖女的生命，親手送自己的母親離開了這個世界。
八米，七米，六米。
隨著蕭斌的狀態越來越差，他的精神力和腦波也越來越弱，血瀑已經逐漸逼近。
“如果你們覺得我想取代祖師是不敬，那麽這個殺母弑父的不孝子又是什麽呢？今天這個祭祖的好日子裏，就讓我來代替蕭老弟懲罰這個逆子吧。”
大長老說完，血瀑又下降了一米。
“逃吧。”村民中有人看出了蕭斌即將不支，再次升起逃走的念頭。
“你瘋了，誰逃誰先死。”另一個人大聲提醒。
“那怎麽辦，血瀑下來一樣得死。”
慌亂和絕望彌漫在所有人心頭，柳蒼露卻突然一咬牙，抬手就往蕭斌的臉上抽去。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讓蕭斌清醒了一點，柳蒼露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蕭斌的鼻子尖。
“你是不是傻了？你殺了聖女沒錯，可害死聖女的人是他啊。”柳蒼露伸手指向大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