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名帶著鬼臉麵具的鬼侍倒在一片碎石之上，他們的身旁都掉落著各式各樣的武器，雖然形態姿勢各異，但他們總體的朝向都是一個地方。
也就是說，這些鬼侍的屍體圍成了一個圓形，中心位置上就是他們圍攻的目標。
顯然他們失敗了，因為他們的身體全都幹癟得和幹屍無異，看不見的臉上不知道會是多麽絕望和恐懼的表情。
蕭斌能夠想象得到，因為當他看見這些死屍中心位置的東西時，也忍不住頭皮發麻，雙腿顫抖。
那是一個巨大的白色怪物。
雖然看樣子已經死亡，可是它那將近三米高的身體卻還矗立在原地，似乎享受著四周死屍們的朝拜。
兩隻翅膀合攏在麵前擋住了身體，卻露出一張酷似人臉但長了兩條長須的頭顱，如果說京劇裏的醜角畫完妝後的樣子，就跟這隻巨型飛蛾的臉很相像了。
詭異的五官也掩蓋不住巨蛾的氣勢，蕭斌第一次有了人類不是萬物之靈的感覺，他甚至覺得這巨蛾在死前看向人們的時候，目光中是充滿了不屑和鄙視的。
“第一條螟蛾，不是自己夭折的，是被大長老派人殺死的。”蕭斌從巨型白蛾的雙翅縫隙中，看到它的腹部受了致命的傷害，一個水缸粗細的血洞顯示出它的內髒全部被火藥炸爛了。
“它吸食人的精血想要修複自己卻沒有成功，或許是因為這裏的鬼侍不夠多，精血不夠用吧。”蕭斌終於明白為什麽死了這麽多人，血腥氣卻很淡，除了時間較久以外，地上根本沒有灑下多少血液才是主要原因。
“不過大長老有一點兒沒說錯，可能是進化為命娥的幼蟲不夠強大，所以它才會被殺死，否則換成現在的終極形態蠱蟲，會變成一隻多麽可怕的飛蛾，還真的讓人不敢想象。”蕭斌四下環顧了一下，就找到了另一道石門。
疑惑地往戰場的另一端望了望，蕭斌知道那邊才是真正的實驗室，飛蛾應該是被引到這裏來決戰的，或者也可能是飛蛾追著鬼侍們到了這裏。
雖然蕭斌覺得這裏可以給他展示出更多的線索，可是他沒有更多的時間探尋，衝到對麵的石門跟前他鬆了口氣。
那石門跟蜂巢通道出口處一樣，就是一塊巨石，同樣也被炸開了一道縫隙，旁邊還倒著一個鬼侍。
很顯然，這名鬼侍眼見大禍臨頭，又不敢逃回血山麵對大長老，就用炸藥炸開了石門想逃往聖女殿尋求幫助，可還是倒在了命娥的攻擊之下。
生路就在眼前，不知道他在死亡來臨之際會是怎樣的一種不甘。
蕭斌衝地上的死屍說了聲謝謝，就一側身跑進了通道，他想過解決掉眼前的危機後再回來，不過卻想不到再次回來的人將會變成別人，他將再也沒有時間做其他事了。
聖女殿通往修羅場的木門果然鎖著，蕭斌先強忍住沒有抬手去敲，反而屏住呼吸側耳傾聽起來。
情況尚不明確，他不想過早暴露行蹤。
但是接下來他卻忍不住用力拍起了木門。
因為殿裏傳來一個侍女悲憤的聲音：“聖女，您怎麽這麽傻？大長老他就是希望您自己去死，他等這一天不知道等了多久。”
聖女微微搖頭，正要說什麽，就聽見了蕭斌拍打木門和呼喊的聲音。
揮手讓侍女出門放哨，聖女快速地打開了木門。
蕭斌跳出來後第一句就是：“到底發生了什麽。？我離開幾天了？”
聖女穿著一身白麻長袍，頭發披在身後，大冷天卻還光著腳，這一身打扮無形中也給了蕭斌不好的預感。
“你進入血山已經三天了，不過你放心，婉月他們都沒事，村子裏的蠱蟲也清除幹淨了。”聖女讓蕭斌坐下，蕭斌卻被震驚得跳了起來。
“清除幹淨。？大長老出手了？”蕭斌的話一出口，自己就先搖了搖頭，接著瞪大眼睛指向聖女。
聖女微微點頭：“你先喝點水，吃些點心，我會把一切真相都告訴你——既然你在這個時候趕到了，那就說明我的時間不多了。”
這話讓蕭斌心裏很不是滋味，但他卻強迫自己吃東西，因為他知道，無論麵對什麽難題，隻有拿出最好的狀態，才有可能克服難關。
“其實，這從頭到尾，就是一場博弈。”聖女抬頭望向北方，那是長老殿的方向。
“我不信大長老能頂住壓力不出手，大長老不信我會眼睜睜看著村民受難，現在顯而易見，是我輸了。但是，我的死會給大長老最後一擊，如果我用自己的死還不能換來大長老的懸崖勒馬，那麽其餘的長老和知情人都會反對他，可以說，現在的我死了比活著更有用。”
蕭斌握緊了拳頭，他已經聽出了聖女的意思。
“我隻能清除大部分人身上那些進化路線比較正統的蠱蟲，但是像常寬身上，李智身上，還有婉月、牛生身上那些，我都無能為力，其他村民身上有沒有隱藏著更加奇特的蠱蟲，我也沒有把握。”
“可以說，我的犧牲，隻是把危機向後拖延了一些時間，把危害的範圍縮小了一些而已，如果想徹底消滅所有蠱蟲，還是必須大長老出手。因為，我的辦法到底還是古老了一些，對付新型的蠱蟲，已經力不從心了。”聖女所說的所有，顯然也包括血山裏血池內的那部分，但蕭斌的注意力卻被最後一句吸引了。
“你。你用自己的身體，吸收了那些蠱蟲。”蕭斌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就跟當年那些賒刀人一樣？”
聖女歎氣點頭：“這麽多年，對付蠱蟲的辦法早就有了長足的進步，但那隻掌握在大長老的手上，我沒有其他辦法，隻好故技重施，至少這能解救很大一部分村民了。”在聖女的眼中，溫儀村民和鬼蠱居民沒有分別，都是無辜村民罷了。
“那你現在——”蕭斌想到了禁地裏的雕像，難道聖女也要被活生生做成雕像？
聖女知道蕭斌在想什麽，搖搖頭：“不需要那麽麻煩了，終極蠱蟲的數量已經很少——我指的是相對於當初的初級蠱蟲來說，而且它們互相吞噬的欲望和速度也今非昔比，我體內的幾千隻蠱蟲已經所剩不多，等它們分出勝負後，就該我們動手了。現在，你先耐心聽我講完。”
不知道為何，看到蕭斌流露出真正關切的神情，聖女則露出欣慰的表情。
蕭斌的眼眶有些微紅，忍住了沒讓情緒爆發，握緊拳頭聽聖女講下去。
“你先說說你為何一去不返，三天後卻安然返回吧。”聖女像是在拉家常，先讓蕭斌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講述了一遍。
說到自己跟兩女共度了幾日時，蕭斌忍不住紅了臉，但聖女的注意力卻顯然不在這上麵。
“你說那個鬼王，前後態度變化很大，你還說，你見到了你的父親？”聖女讓蕭斌確認這一點，蕭斌毫不猶豫地點頭表示沒有記錯。
聖女的臉上陰晴不定，良久才開口道：“沒錯，你的確是見到了你的父親，不過，卻不是那個血池裏的人，而是那個戴著鬼王麵具的人。”
不等蕭斌出聲，聖女就一揮手打斷了他的疑問，繼續道：“而且你根本不是什麽父親的複製人，你就是你，雖然體質有些特殊，但你絕對不是什麽血池孕育出的重生人。”
聖女的話讓蕭斌露出驚喜之色，但他眼中的迷惑卻仍然占據了上風。
“你，是不是為了安慰我？”蕭斌遲疑著問。
聖女搖搖頭：“最後我會告訴你答案，到時候你自然會明白我說的是真是假，現在你先記住一句話：大長老的話永遠不要完全相信。”
這話如此耳熟，蕭斌一下就想到了帶自己去見大長老的那個鬼王。
可是通過大長老的分析，蕭斌已經可以肯定那鬼王絕不是自己的父親，就算後來鬼王讓蕭斌打起精神來見聖女，蕭斌也覺得那是三長老的欲擒故縱之計，做出關心蕭斌的樣子來混淆視聽。
可現在聖女卻說出了跟三長老一樣的話，還說鬼王就是蕭斌的父親，這讓蕭斌如何不迷惑？
“鬼王的麵具後麵，應該是兩個人。我說是你父親的，就是最後一次出現在你麵前的那個鬼王，你這次是真的跟自己父親擦肩而過了。”聖女有些心疼地看著蕭斌，話鋒一轉：“不過你不用著急，我想他還會再出現的。”
聖女突然站起來，聲音變得嚴肅：“之前我跟三長老一直暗中聯係，畢竟我們的目標有共同點，那就是反對大長老的計劃，但是，我們又有根本的區別，因為我隻是想阻止，可三長老，他想的卻是竊取。”
“他以前以神秘人身份對你們的幫助，他在禁地裏試圖奪取輪回爐，他在血山裏假冒你父親對你的引導，其實都是在為了他自己。隻有最後的這個鬼王，才是你真正的父親，而那血池裏的人，才是他的複製人。”
聖女臉上露出欽佩之色：“我雖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是我敢肯定，他用了一招金蟬脫殼之計，讓自己的複製人代替自己成為大長老試驗品，然後利用鬼王的麵具借用了三長老的身份潛伏在血山之內。”
“好一招將計就計。這是何等的勇氣才敢做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