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寬沒有你這麽大的力氣,更不會用那種眼神看我,就連我惡作劇脫掉他的褲子,他都不會生氣。他人畜無害,他不該死,更不該被人遺忘。”小飛提高了音量,仿佛要為自己的朋友鳴不平。
小飛的眼中冒出精光,雙手交疊,一前一後擋在了影人的拳頭上。
“嗯?”影人愣住了,他的拳頭停在小飛胸前幾厘米處,卻再也難以前進哪怕一毫米。
抬起頭四目相對,影人衝小飛點頭:“有兩下子,我還以為在醫院裏你救胖子的時候,是超常發揮呢。”
“為了朋友,我可以繼續超常發揮。”小飛冷笑一聲,完全沒有了平時狡猾市儈的樣子,抬起一腳踢向常寬小腹。
常寬哼了一聲,另一隻拳頭直接轟了出去。
踏踏踏。
小飛突然眼珠一轉,借力向後彈開,連退幾步後跑下斜坡,鑽進南部村莊裏沒了蹤影。
常寬想要去追,但是身體的靈活性在那擺著,即使全力追逐,最後也難以抓住小飛,影人隨即打消了這個念頭。
同時打消的,還有夜探聖女殿的想法。
回到房間,常寬活動了一下手腕,被小飛的腳力反震帶來的疼痛仍然沒有消失,這讓常寬再次慶幸沒有去追小飛。
這小子看似瘦弱的身體裏,居然隱藏著不小的力量,再加上他的速度和靈巧,恐怕還真是一個勁敵。
如果在小飛行蹤不明的時候再去招惹更加神秘的聖女,一旦被二人聯手攻擊,影人第一次生出了可能無法取勝的念頭。
這也是小飛想要達到的效果。
他雖然拿不準影人假扮常寬的目的,但是他能看出來影人不想暴露,那麽自己潛伏在暗中,成為影人如鯁在喉的威脅,就比跟他硬拚還有效果。
硬拚,小飛自知不是影人對手,搞不好還會連累院子裏的其他人,尤其是在聖女狀況成疑之時,搞不好壞了大事。
而隻要小飛不露麵,影人就也不敢貿然出手,反而一定程度上保護了大家。
影人一拳砸在牆上發泄自己的鬱悶,然後躺在床上,腦子裏卻不由得想起了小飛說的那些話。
還有他說那些話時候,眼中的淚水。
小飛口中說出的,還有沒說的,過往的種種,突然湧進影人的大腦,讓他頭痛欲裂,他用力拍打著自己的腦袋,口中狠狠地道:“你想出來?做夢吧。這個身體,已經歸我了。”
影人要緊牙關讓差點蘇醒的常寬重新歸於靜寂,卻不知道自己冷笑的嘴角上,已經粘了兩滴眼淚,那是他緊閉的眼角中滑落下來的。
天色微白,聖女殿裏的老人已經恢複常態,就好像夜裏受過的兩次傷從來沒存在過一樣。
這時通往蜂巢的木蓋子終於傳來敲擊聲,李智帶著暈倒的婉月和虛弱的柳蒼露回來了。
看到三個人的狀態,聖女皺起了眉頭。
婉月還沒醒過來,隻好讓她躺下休息,柳蒼露臉色蒼白,顯然受了內傷,而李智更嚴重,少了一條胳膊,氣喘籲籲則不光是因為疲勞,更是因為情蠱解開了一半,腦海中被小倩的事衝擊,處於半壓抑的激動狀態。
“其他人呢?”聖女拿出應急物品給幾個人處理簡單的外傷,見後麵再也沒人出現,忍不住問道。
“除了蕭斌,都死了。”柳蒼露黯然道:“蕭斌引開了人麵怪,就是吸血鬼的同類,讓我們逃了出來,他現在生死不知。”
聖女拿著棉簽的手輕輕顫抖了一下,不過還是強忍著擔憂繼續給三人抹藥水。
“你們先休息一下,等天明了我帶你們見見熟人,準確的說,是婉月和李智的熟人。”
聖女的話剛說完,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聖女您起來了嗎,我實在是睡不著,想跟您打聽一下李智的消息。”
這聲音一傳進耳中,李智和柳蒼露同時瞪大了眼睛。
柳蒼露有些不敢相信,還有些不確定,而李智卻在短暫的迷茫之後,突然跳起來就衝了出去。
柳蒼露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追到門口的時候,李智已經和雯雯在院子裏相遇。
“別——”柳蒼露隻說出了一個字,就全身一震癱倒在台階上,而李智已經抓住雯雯的手,大聲喊出了她的名字。
“發生了什麽?”聖女想要扶起柳蒼露,柳蒼露卻根本站不起來,隻能伸出手指向李智又指指自己,虛弱地說了句:“情蠱……”
聖女雖然不知道三人之間到底什麽關係,但是弄明白了李智和柳蒼露異常的原因,終於知道事情不妙。
“雯雯,你沒死。?”李智激動地大喊,雯雯卻先是驚喜,然後變成了惱怒。
“你也沒死,可是你為什麽不來找我?你說過要保護我,為什麽讓我被蛇給吃了。我終於想起來了,是你,是你們,放棄了我。”
雯雯每說一句就往後退一步,臉上開始變得猙獰,聲音也越來越大。
李智張大了嘴,突然抱住了頭。
“沒錯。我想起來了。是我,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兩個人的聲音引得其他人紛紛出門查看,常寬看到聖女時眼中掠過震驚,但他很快就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驚訝地看著李智和雯雯。
聖女也像是沒看見常寬一樣,對想要上前的張勁一揮手:“不要輕舉妄動,否則情蠱失控,至少要死兩個人。”
“那怎麽辦,他們——”張勁著急地指著開始嚎叫的李智,還有撲倒李智身上瘋狂踢打的雯雯。
“隻能看他們個人了,看樣子觸發情蠱的條件已經達成,除了他們三個人自己以外,沒人能幫忙了。”聖女說完突然做了個安靜的手勢,然後轉身走回了聖殿裏。
張勁急得差點叫出來,聖女卻端坐在了蒲團上,雙目微閉,開始誦經。
她的聲音縹緲虛無,卻讓外麵的所有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那不像是佛經,也不像是道家的經文,更像是一種動物的低吟和蟲子的鳴叫,混合成為奇特的語言,傳達出一種難以名狀的感情。
到了後來,這吟誦聲中還加入了流水落在石子上的嘩嘩聲,清風吹過樹林的沙沙聲,甚至雨滴砸在水井中的叮咚聲,讓人好像置身於一個優美的環境當中,張勁的心情也隨之平靜下來。
李智和雯雯也像是找回了一絲理智,用力擁抱在了一起,不過從李智的雙肩起伏來看,他的爆發隻是被推遲了一點而已。
“快殺了我,不然,他死了之後,我一樣要死。”柳蒼露突然對圍觀的人說道。
“殺你?為什麽?”張勁嚇了一跳,乖乖女嚇得躲進了常寬的懷裏,常寬則是若有所思地看著李智等人。
“情蠱一破,玉石俱焚,我是施術者,隻要我死了,就可以提前解蠱,李智,雖然會因為舊事而痛苦和自責,但是,就不用死了。”柳蒼露喘著氣,終於說完了因由,然後堅定地看向張勁。
“這,這怎麽下得去手啊。”張勁沒動窩,紅發女擰了他的胳膊一下:“你還愣著幹啥啊。沒聽她說嗎,不殺她,她也得死,殺了她,他就不用死了。”
她的繞口令說得張勁更加糾結,突然看向常寬:“兄弟,要不你忍耐一下,我把影人喊出來,讓他下手?”
影人心中暗罵,但還是做出一副怕疼的樣子趕緊後退,連連擺手道:“別別別。聖女不是說了嗎,讓咱們別插手,他們自己會解決。”
自己解決?柳蒼露苦笑一聲,這真是有苦自知啊。
當時為了避免李智因為雯雯的死,加上小倩的情傷複發而發瘋,才用情蠱強行壓製,現在雯雯突然出現了,她沒死,也就是說,情蠱反而成了多餘的東西。
隻要有雯雯在,李智就能有心理安慰,小倩的情傷早晚可以變淡甚至痊愈。
可現在情況卻反了過來,情蠱的反噬將會帶來比情傷更強幾倍的傷害,李智很可能大腦崩潰而亡,作為施術者的柳蒼露,和李智體內的那滴精血心心相通,搞不好也好心髒爆裂而死。
這真叫作繭自縛啊。
柳蒼露歎口氣,自己抽出了匕首,回頭看了一眼躺在殿裏的婉月,對蕭斌暗暗說了聲抱歉,沒法替你照顧她了,然後朝著心口就要刺去。
“慢著。”一聲大喝讓柳蒼露的動作頓了一下,接著一個獨臂人跳過來,一腳踢飛了柳蒼露手裏的刀子。
是李智,他居然放開了雯雯,來救柳蒼露了?
雯雯呆呆地站在原地,李智劇烈地喘氣,牙齦已經咬出了血,但他救人的態度卻是那麽堅定。
“你為什麽不讓她去死?她死了你才能活,你才能永遠跟我在一起。”瀕死時的雯雯腦海中最強烈的念頭,就是對李智的執念。
而正是在這個時候巨型怪物的蠱蟲進入了雯雯的體內,另她起死回生,這個執念也就成了她重生後最大的追求。
“她、不該死。”李智嘶吼著叫出來。
雯雯卻氣得直跺腳:“你。你又要拋棄我了嗎?你死了,我怎麽辦?”
“不。我不會、不會再——”李智的話沒說完,就重新單手捂住頭慘叫起來,他的左眼一會兒變得全白,一會兒變得全黑,一會兒又變成了黑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