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

  正說話間,門口又有一陣喧鬧傳來。霍斯魯朝連淙笑道“想來是我們來自中土的王妃來了。你不去打個招呼?”


  連淙笑著搖了搖頭。不多時,大流士已經牽著一位盛裝女子走了進來。那女子一副大月氏貴婦的打扮,小腹微微隆起,顯是已經有了身孕。大流士遠遠朝連淙和霍斯魯揮揮手,帶著那女子進去了。


  連淙不知道自己還能從霍斯魯處問到什麽有用的信息,倒也不便就此離去。門口忽然進來了兩個大月氏人打扮的小童,一個光頭,一個紅發,可不是顏岐和小石頭神山上人?顏岐笑嘻嘻地朝連淙道“韓嫣姐姐要療傷,把我們趕出來了。可不是我們偷懶哦。”


  連淙笑了笑,讓他們自去找樂子,隻是不要跑太遠。一邊阿伊娜欲言又止,終於還是仰起了她高傲的頭顱,一聲不吭。


  連淙左右不能離開,便於霍斯魯請教些西域之事。既是長長見識,又是隨意閑聊,且打發時光。


  閑聊了一陣,連淙正感不耐,大流士終於帶著他的愛妃出來了。那妃子走得稍稍近了些,有火光印在她臉上。連淙終於看清了她的模樣,登時一陣心中突突兩下,一陣悸痛。他手腳冰涼,嘴唇微微顫抖,手中那極品琉璃酒杯,啪地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那妃子溫柔端莊巧笑倩兮,鬢間一朵白花,八片花瓣上各有一絲嫣紅。那不是被魔教擄去的吳采薇,更是何人!


  連淙努力克製情緒,讓自己冷靜下來。不斷對自己說,必是一個容貌與采薇相像的女子而已。他雙唇喏喏,心底卻清楚——即便世上有相似之人,又怎麽可能鬢間有一朵仙家所贈的花兒?


  旁人都去看大流士夫婦,唯有阿伊娜,一直注意著連淙。她是知道連淙來大月氏的目的的,此時見他這般模樣,立時便有了猜測。


  連淙回過神來,看到阿伊娜已經走到了自己的身邊,一雙星月般的眸子,盡是擔憂。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嘶聲道“王妃,真美啊。。。”一口幹掉了杯中苦酒,卻被嗆得咳嗽起來。


  阿伊娜輕輕拍著他的脊背。一邊的霍斯魯回頭見二人不知為何親近起來,有心撮合,笑道“我過去看看。”徑自走了。


  連淙心中一片混亂迷茫。一直牽掛著的師妹,竟然成了大月氏的王妃!逾是想這事情,逾是難受,心中的暴戾隱隱抬頭。忽然咻地一道瑤光,一顆玉石貼在了他的胸膛。那玉石散發出陣陣慈和之氣,讓他漸漸平靜下來。


  原來是小石頭很早便到了雁蕩,知道連淙與二姐妹的情事。見到吳采薇成了王妃,猜到大事不好,急忙趕回助連淙安寧心意。


  連淙定下神來,朝阿伊娜歉意一笑。那邊大流士已經拉著吳采薇的手,朝這邊走來。連淙一拉阿伊娜的手,笑道“我們也去舞一回!”


  阿伊娜豈會不知道他這是不想與吳采薇見麵?她一麵惱怒連淙將她做了避人的道具,一麵又實在憐惜他心中悲苦。一愣神間,已經被他拉入了舞池。連淙一手舉著酒壺,一手拉著阿伊娜,在庭中旋轉飛舞了幾圈。他不善舞蹈,隻是仗著內力深厚,摟著阿伊娜四處亂竄,一麵又不停地灌酒。幾步下來,舞沒怎麽跳,酒倒是飲了好幾壺。阿伊娜放下心思,專意陪著他舞蹈。


  二人胡亂舞了一回,連淙正好看到吳采薇滿臉溫柔,正拉著大流士的手,輕輕撫摸自己的肚子。他心中悲苦嫉妒,忽然一揚首,將手中一大壺美酒一口幹了。阿伊娜正不知所措,連淙一手扶住了她的後腦,一手摟著她的腰,猛地親了上去。


  阿伊娜一把將他推開,啪地一巴掌打在他臉上,哭著跑了出去。邊上的人哄堂大笑。連淙愣了愣,又從邊上一位侍女手中搶過一壺酒,仰天喝完。隨手將壺一丟,掣出赤金劍,一聲長嘯,金黃劍氣直刺雲霄!


  那嘯聲穿雲裂石,肅殺悲憤。連淙一聲嘯完,舉著赤金劍,在庭中舞了起來。眾人紛紛走避。但見他白衣烏發,金劍銀壺,在場中揮擊騰躍,十分賞心悅目。那觀者中有善鐵琵琶的,當即取出與他配起樂來。一時錚錚之聲中劍氣縱橫四塞,贏得滿堂驚歎。連淙心中迷茫癡恨,一套層雲十八劍舞將出來,讓人目眩神迷。終於鐵琵琶禁受不住,騰騰兩聲,弦斷音垮。連淙哈哈長笑,一躍而出,轉眼不見了蹤影。


  眾人愣了半晌,才轟然鼓掌叫好。大流士見自己請來的異客如此狂放不羈,大感與有榮焉,頻頻與賓客舉杯。吳采薇似是有什麽心事,柳眉輕蹙,難以開顏。


  連淙跌跌撞撞,奔回自己住處,隨手將勁上玉石丟在一邊,又咕咚咕咚喝起酒來。這酒越喝,他心中越是清明,越是知道采薇是真的嫁給了大流士,又懷了身孕。心中痛了,更是抓耳撓腮,四處找酒。幸而大流士見他縱酒而去,又著人送了十壇美酒來。那侍女米拉十分善解人意,送酒的人剛走,便給他抱了一壇進來。


  連淙此時也不分那就是好是壞,是醇是烈。一掌拍開酒壇,仰天灌了起來。米拉見他灌酒的樣子,有些好笑,又去將那些酒,一一搬進來,放在連淙麵前。連淙一連喝了七八壇,哈哈一陣長笑,又飲餘酒。最後一壇酒不曾飲完,已經斜躺在坐凳上,雙手無力,連酒壇都舉不起來了。


  米拉不敢打斷他的酒興。見他終於昏睡過去,不由暗暗鬆了口氣。她身負武藝,等閑虎豹不能近身,要將連淙扶上塌去,自不是什麽難事。她知道連淙是貴客,倒是不敢隨便將他提溜,而是將他打橫抱起,輕輕放在了床上。又去端來金盆絲巾,輕輕給他擦去身上的汗水。


  那酒後勁極大。連淙渾身發紅出汗,倒是將米拉累得有些出汗。她天性風流奔放,十四歲便知人事。幾年來說多不多,也頗見識過一些男子。此時連淙躺在床上任她擺布,便不由起了心思。一開始隻是給連淙擦擦臉上的汗水,漸漸地便解開了他的衣襟,擦到他胸口去了。


  (此處刪除一千字,伏祈見諒)

  總算清理幹淨,連淙和阿依古麗一左一右夾著米拉。米拉有些羞澀,又有些得意。三人就擠在那不大的床榻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阿依古麗輕輕拍了一下連淙,笑容有些放蕩“看你這麽急急火火地又是喝酒又是舞劍又是轉圈的,還以為有什麽天大的事情,原來是要回來找這丫頭啊!”她那不太流利的漢語,配上那有些取笑的眼神,此刻顯得分外的冶豔。


  一句話把連淙帶回了現實。苦笑一聲,看了看身旁雙眼微閉的米拉,歎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有的時候你許了死,對方卻許了生。這就十分尷尬了。”


  米拉睜大了美目看了看他,有些疑惑。阿依古麗笑道“這又是誰家女子,傷了你這大情聖的心了?”


  連淙不是一個喜歡將事情自己藏著的人。但這樣的事情,即便他再如鯁在喉想一吐為快,也是要看人的。張了張嘴,終於還是咽下了那一口歎息“人生不如意十之,也沒什麽好說的。”


  阿依古麗也不勉強他,隻笑著拍了拍米拉的豐碩“你下手倒快!早聽說大流士府上有一位小姑娘豔名高張,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米拉膩聲道“婢子沒有。”阿依古麗嬉笑著摸了摸她。米拉扭著身子不說話了。


  連淙有些驚訝,笑道“看你們配合得如此天衣無縫,還以為你們是素識呢。”


  米拉撲哧一笑。阿依古麗使勁捏了捏她,捏出了一聲蕩氣回腸“男子有男子的好,女子有女子的好。要不改天我給你找個男子試試?”


  連淙剛一想到男子的,身上立時起了一陣疙瘩“敬謝不敏!我覺得還是女子好一點。”


  阿依古麗哈哈而笑。


  三人終於有些疲累。阿依古麗強掙紮起來,拉著二人道“大流士這邊有大食巧匠精工細作的月光之泉,我們去泡泡!”


  連淙和米拉拗不過她,胡亂抓了件衣服披上。沿途頗遇到了幾個侍女仆從,俱都朝他們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那月光之泉位於一座獨立的華屋之中,以白底黑紋大理石砌成,上麵用各色寶石鑲嵌上星月圖案。四周薄紗圍繞,朦朧似霧。這池子常年有仆役守著,溫熱清泉不斷。


  連淙脫去衣物,將自己浸在池中。二女也輕手輕腳地依偎了上來。她們這麽一鬧,連淙心中的激怒妒忌傷心悔恨早已消弭泰半。阿依古麗令人取了些新鮮果子,三人懶洋洋地泡在池中。


  話說阿伊娜盛裝而來,自是為了連淙。隻是連淙消失之後,她便應酬不斷,無暇脫身。好容易大流士放人,她又不好意思一個人去尋找連淙,便尋了處偏僻庭院,一個人在那邊怒氣咻咻。正一邊踢石頭一邊生悶氣,忽然有一男一女兩個仆役,偷偷摸摸摟抱著而來。阿伊娜正欲將之喝退,忽聽得那女子浪笑道“剛才那個男客人,以一敵二,還將阿依古麗公主和米拉那小弄得丟盔棄甲。可眼饞死我了!”


  阿伊娜心中一動。那男的一邊東張西望,一邊在女仆身上上下其手。終於找了個陰暗的角落坐定,才悶聲道“說別的男人做什麽!你說要把米拉弄到床上,怎麽到今天都不見動靜!”


  女仆嘿然道“就知道垂涎米拉!你要是像那位男客一般厲害,我把妮婭她們都給你弄到手!”


  男仆訕訕道“有幾個人能那麽厲害的?阿依古麗公主時不時要換個男人,一個個都被她弄得麵黃肌瘦。尋常男人,怎麽降得住她?”


  女仆狠狠拍了一把,那男人悶聲一哼。女仆嬌笑道“一提起阿依古麗公主,看你高興的!平常你見了我,也不見你這般快活!”


  男人涎笑道“都是一般愛,一般地愛!”


  二人漸涉用於亂。阿伊娜在一旁聽了這些話,已經猜到連淙已經與阿依古麗和那個侍女成就了好事。心中一酸“我這般愛他,他卻寧願與女仆和婦人勾搭,也不願意接受我!”一個人悄悄抹了眼淚,自回家去了。


  連淙與二女在池中泡了一會,又是一番大戰,直將她們弄得身酥體軟,鬢亂釵橫,才一手抱一個,一起回臥房安眠。第二日醒來時,伸手下意識地朝身邊一摸,二女都已經不見了蹤影。


  起來想想昨夜的癡狂,不由苦笑。再去想采薇,果然不似之前那般撕心裂肺。尋思了一下,決定還是要去找她問一下究竟是怎麽回事,也好決定自己下一步的行止。


  正思忖間,米拉托著一個大銀盤進來了,朝他嫣然一笑,眉梢眼角,俱是媚意。那銀盤上有一壺熱茶,一張麵囊,配了些葡萄幹蜂蜜之類。米拉笑道“你要是不喜歡吃我們大月氏的早餐,我已命廚房準備了些米粥饅頭火腿之物。或者你想吃點別的,盡管說來。”


  連淙指了指她的胸,笑道“便吃點白麵饅頭吧。”


  米拉含笑嗔了他一眼,又去取來了饅頭火腿和小菜。那饅頭極為白嫩精細,韌度也正好,與在中原餐館所食,並無二致。米拉見他吃得開心,笑道“我們這裏原來是沒有這種饅頭的。是寶珠王妃喜愛,才去尋來的中原廚師。”


  連淙一愣,便想到她說的寶珠王妃必是采薇,那早餐便失了七分滋味。勉強笑了笑,問道“你們這寶珠王妃是中原何方人士?怎麽會嫁了過來?”


  米拉隻當他好奇,坐到了他的身旁,伸手幫他撕開饅頭喂他“她是哪裏人,我也不是很清楚。隻是幾個月前府上缺人,大總管去集市,便把她買回來了。聽說一共九個人呢,那八個人花了十匹駱駝,她倒是白送的。剛來的時候癡癡呆呆,什麽也不知道,隻會吃飯便溺。後來霍斯魯老師看到她,說她可能是被施了惡法,便讓人去買了些藥給她吃。慢慢地神智也通了,也會說話了,也會梳洗了,人們才知道她其實極為美麗。後來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支笛子,還會吹笛子了。據說二王子就是被她的笛聲吸引,才去看她又被她迷住的。”


  連淙聽聞此言,心中更慟。米拉笑著看看他“哪天我也去找支笛子來吹給你聽。”


  連淙按下心中悲傷,朝她笑道“你不用吹笛子,你唱歌就好。”


  米拉一喜,揚眉道“你怎麽知道我會唱歌?”


  連淙哈哈一笑,道“昨夜不是唱過了麽?今夜要不再來唱一曲後花?”


  米拉一下子沒有聽明白,卻很快反應過來了,吃吃笑道“好啊。你喜歡我唱什麽,我就唱什麽給你聽!”


  連淙笑著拍了拍她的屁股“晚上再說。起來吧,有人來了。”


  這麽早便毫不客氣前來打擾的,自然是小石頭和顏岐了。神山上人瞧了瞧連淙,又看看米拉。米拉朝他嘻嘻一笑,收拾了碗盞,摸了摸他的光頭,自顧自出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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