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
紮伊爾想了一下,心下也有些疑惑。正猶豫不決間,兵丁報連淙四人已經反轉。哈桑鏘地拔出彎刀,如臨大敵,大叫道“調集衛兵保護團長!”一邊拿出牛角壺,頓頓頓喝了幾口,丟給了紮伊爾。
連淙見大月氏兵丁對著自己全神戒備,已知遭了哈桑誣陷。不想也知道肯定是扯進了大月氏的內部傾軋。他本身對這些蠅營狗苟的事情非常反感,被動卷入,更讓他氣憤難平。兵丁倒也沒有為難四人,領著他們進了營帳。隻是裏麵密密麻麻隔了好幾層衛士。
哈桑一看連淙手裏還提著哈力克,怒道“你們這些漢人還敢回來!你們為什麽要殺了哈力克!”
顏岐想也不想,衝上去就是一記耳光,將哈桑打得原地打了個轉。顏岐愣了愣,這貨怎地如此差勁?
紮伊爾怒吼道“來人!將這些漢人抓起來!”
韓嫣身上金光爆射,手中驀地出現方天畫戟。大月氏人正驚疑間,阿伊娜跳到雙方中間,大聲道“都不許打!聽聽這些漢人們要說什麽!”
顏岐呸了一聲“你這蠻夷婆子少裝好人!來來來,看你們是不是打得過大爺我!”
連淙瞪了他一眼,小石頭趕緊拉住了他,輕道“別多事兒。看你家大王的。”顏岐忿忿不語。
連淙將哈力克的屍體輕輕放在了麵前的沙地上,看著紮伊爾道“這位勇士要我帶一句話,想來是帶給你的。他說‘哈桑,特雷特。’”
紮伊爾一愣,轉眼去看哈桑。哈桑怒道“你瞧我做什麽!你寧願相信這幾個漢人也不相信我麽?好!好好!”
哈桑跳到一邊,一把從鞋筒裏掏出匕首,指著自己的心髒道“紮伊爾!今天我以死明誌,你千萬不可以相信這幾個漢人!”話音剛落,猛力將匕首朝自己心髒刺去。
邊上的士兵不待紮伊爾發令,早已衝上來將他抱住。哈桑用力甚猛,那匕首還是劃破了皮膚,頓時血流如注。紮伊爾喝道“我說不信你了麽?尋死覓活的做什麽!真主不允許我們自戕,你是要背叛真主麽?”
他這話說得甚重。哈桑本以為他會急怒之下下令進攻,不料他輕描淡寫,將事情輕輕帶過。不由有些愣住。紮伊爾看了看連淙四人,道“我也不知道你們誰是好人,誰是壞人。我想請你們幾位暫時留在帳篷,哪裏也不可以去,你們意下如何?”
連淙皺了皺眉,一邊韓嫣身上金光更甚。顏岐嗤笑道“就憑你們幾個,我們真的要走,你們攔得住我們麽?”
紮伊爾緩緩拿出一個尺許長寸許粗的圓筒,道“這是由大秦傳來的火器,名曰奔月銃。一支攔不住你,我千百騎軍,千百枝奔月銃,還攔不住你?”周圍衛士果然都掏出奔月銃,對準了連淙四人。紮伊爾嘲弄地笑了笑,道“你若是能禦劍飛行,那又另當別論。”
小石頭扯了扯顏岐,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將軍你不要誣賴好人。我們隻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還得罪了我們中土的大門派。你們若是不信,放我們走了便是。我們絕不為難。”
顏岐被他氣笑了“你個笨和尚!你以為他們打算跟你講道理麽?要我說,我們抓了這鳥蛋將軍,一路殺出去便是!”
連淙喝道“顏岐閉嘴!”顏岐怒瞪了他一眼,到底不出聲了。
連淙看了看紮伊爾,將自己所見所聞,一一和盤托出。他說得仔細緩慢,期間細節,一絲不漏。紮伊爾越聽,越覺得他說得絲絲入扣,別無破綻,神情不由慢慢放鬆了起來。
一旁哈桑見到,終於按耐不住,大叫一聲,抓著匕首朝連淙撲去。他心思極是機敏,眼看即將暴露,故意奮起一擊,以待紮伊爾眾人念著舊情,舍命相護。不料紮伊爾似是早有準備。一看他躍起,手中奔月銃“砰”地一聲巨響。哈桑人在空中,身子一歪,砸了下來。正好砸在了哈力克身上。
這一幕兔起鶻落,連韓嫣都不由有些驚訝。哈桑按住腿上傷口,大怒道“紮伊爾!你打我做什麽!”
紮伊爾笑著看了看他,那笑容中有許多冷漠“哈桑,烈鷹騎團第一智慧之人,怎會憤怒得要自殺?而且還是肯定死不了的方式?”
哈桑呆了一呆,臉上怒容更甚,抖著嗓子道“好!好!十幾年的交情,還不如這個漢人幾句話!紮伊爾,我哈桑今日與你一刀兩段,再不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紮伊爾微微動容。周圍武士大多是莽直之人,臉上都有了不忍。紮伊爾忽然目光一窒,冷眼看了看哈桑。哈桑強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紮伊爾喝道“將哈桑綁起來!”
一旁的袍澤正在猶豫,紮伊爾已經如大鵬展翅般躍了過來,將哈桑雙手反剪在身後。哈桑怒極反笑,一邊淚如泉湧,一邊顫聲說了幾個,好!好!好!
紮伊爾一腳將哈桑踢到一邊,輕輕扳開哈力克右手,從他拳中拿出了一塊黑色布料。那布料明顯是烈鷹騎團騎士袍的衣料,紮伊爾一見便知。哈桑下意識地低頭去看自己的長袍,果然下擺被撕下了一片。回想了一下,必是自己與哈力克扭打之時,被他拽了下來。
紮伊爾虎目含淚,沉聲道“勇士哈力克雖然已經去見了真主,但他還是用他的智慧為我們揭露了這個叛徒!哈桑,你還有什麽話說!”
哈桑沉默了一下,臉上陰晴變化,忽然嗬嗬笑了起來。環顧了一下四周憤怒的眼神,道“我哈桑作戰勇敢,聰明過人,十六歲加入禁衛軍,二十歲積功被提拔入了烈鷹騎團,卻隻能屈居於你這個莽夫之下,仰你鼻息。為什麽?難道就是因為你是貴族,我是平民?說謀略說資曆說本事,你紮伊爾有什麽資格做這副團長!”看了一眼周遭的同僚,嗤笑道“你們就個個心甘情願麽?”
紮伊爾不語,一邊跳出一個年輕騎士,一腳踢在哈桑嘴上,怒道“你這個叛徒!背叛就是背叛,說再多,你也是叛徒!今天我們將你碎屍萬段,讓你永遠不能上天堂!”
哈桑一嘴鮮血,卻有些不屑地看了看那年輕而憤怒道麵孔,嗤笑道“當年我也與你一般熱血,我的朋友薩迪克,可是你看看,這個國家對我做了什麽?你我都是人族,在巫族統治的國家裏,人族能有多大的出息!天堂?你們的真主真的那麽仁慈又能保護你們的話,又怎麽會讓信仰他的各個國家攻伐不斷,血流成河!”
薩迪克一愣,一把抽出彎刀,指著哈桑的鼻尖怒道“真主就是真主,哪有那許多說法!”
哈桑夷然不懼,大笑道“我已然投入大魔神的懷抱!今日便以我之血,澆透這真主的土地,為大魔神的到來祭祀!”
薩迪克怒極,便要揮刀殺死這叛變了異教徒。紮伊爾一直背對著眾人,沉聲道“薩迪克不要著急。問問他還有什麽同謀。”
哈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縱聲長笑道“紮伊爾,我知道你不是個聰明人,卻想不到你如此憨傻!你以為我會告訴你?”
紮伊爾緩緩轉過頭來,輕輕擦去眼中的淚水,麵色堅毅,緩緩道“你說的對,哈桑,我從來不是什麽聰明人。但你也不對,我一直,都是把你當成兄弟,當成可以依靠信任的夥伴。我本希望,等我有兒子的時候,你能是他最好的長輩與朋友。”
四周一片安靜,哈桑也沒了聲音。紮伊爾緩緩抽刀,刀身於刀鞘的摩擦尖利刺耳“哈桑,念在舊情,今日我雖殺你,但依然會將你虔誠下葬。我希望你能好好懺悔,我們天堂再見!”
哈桑愣了一愣,忽然大笑道“好紮伊爾!你能如此顧念舊情,今夜我不殺你!”他的眉目忽然神采飛揚,微微笑道“那綠洲之水,可還甘甜?”
紮伊爾微微一愣,手一抖,忽然握不住彎刀。那金柄鑲珠的彎刀啪地掉在了沙土之上。哈桑放聲大笑“紮伊爾,你真以為我歡喜與你們聊天敘舊麽?”
他血紅的雙眼環顧眾人,眾軍士手中的彎刀劈裏啪啦,掉了一地。哈桑麵露得意,眼中有一絲瘋狂“你以為我為什麽要把你們引到此處?現在你的人馬,絕大多數已經中了九尾沙蠍之毒,三個時辰之內,休想與人動手。哈哈,常人隻知道九尾沙蠍劇毒,卻不知將它的毒稀釋一萬倍,便是上好的蒙汗藥!”
紮伊爾目欲噴火“你!你在那湖中下了毒?”不待哈桑回答,轉頭朝連淙四人道“四位壯士!你們要是能助我殺了此人,金銀珠寶,美人仙丹,我絕不吝惜!”
哈桑輕蔑地瞟了他一眼,哈哈大笑了一陣,朝連淙道“你們來自中原,自然聽過我神教大名!再說了,尼古拉的騎兵早已埋伏四周,再不投降,必是死路一條!”這幾句話,他說的是漢語。雖然說得磕磕絆絆,但是死路一條四個字,說得尤其斬釘截鐵。連紮伊爾都不知道哈桑居然會漢話,氣得看瞪著他道“藏得夠深的,哈桑兄弟!”
仿佛是給哈桑的說法證明,遠處的沙漠裏傳來了沉悶的蹄聲。哈桑誌得意滿,朝連淙伸出手來。
連淙微微一笑,道“我與魔教有血海深仇。你要是能告訴我關於魔教之事,我便放你逃去。否則,你會慘不堪言。”
顏岐聽到這話,不由渾身一顫。哈桑一愣,正要分辨,連淙已經收起劍落,切下了他一根手指。
紮伊爾大聲叫好,阿伊娜和阿依古麗卻是看得身形一抖。小石頭哇地一聲大叫,“咻”地化作一道瑤光,躲在了連淙脖子上。連淙沉聲道“多說一句廢話,我便切下你一塊肉來。我數到三,你看看能不能想起什麽來。”
他數得極快“一,二,三!”哈桑還沒有反應過來,又被切去一根手指。連淙見顏岐在一邊躍躍欲試,笑道“下一次你來。”顏岐大聲歡呼,飛快數道“一二三!”不待哈桑求饒,早已一刀削去了他第三根手指。
連淙笑著搖頭,顏岐朝他嘿嘿笑道“果然有趣!”接下來又要數數,那邊哈桑已經痛叫道“我隻是奉了國師之命要將紮伊爾鏟除!事後國師會提拔我做烈鷹騎團的副團長!”
連淙輕輕一笑,道“這不關我的事情。你還認得什麽魔教之人否?”旁邊顏岐飛快數道“一二三!”
哈桑急道“國師的徒弟沙普爾是魔教中人!那個一直蒙麵的女子應該是魔族的人!”
連淙問道“你在魔教中是和職司?魔教的總壇在何處?”
哈桑猶豫了一下,顏岐數都沒數,一刀揮下。哈桑見他手臂一動,趕緊在地上打了個滾,保下一條手指“我隻是一個外圍人員。他們聚會的時候從來不叫我。我也隻是偶爾看到他們三個一起祭祀,才知道他們是魔教的人。”
連淙心中一歎,知道這位隻是個小角色,對自己沒有太大幫助。皺了皺眉道“那尼古拉又是何人?有多少人馬?”
哈桑忙道“尼古拉是一個羅刹馬賊。他統領了這石風沙海裏最大的一股馬賊。平常駐紮在由此往北大約一百裏地的淒風洞中。手下大約有七百多馬賊,倒沒有什麽特別紮手的人物。”
紮伊爾忽然冷聲問道“你們還有什麽陰謀!是不是要對付二王子?”
哈桑看看連淙,顏岐數道“一。。。”
哈桑低下頭,藏起他怨毒的目光“國師教我怎麽召喚毒蛇,又聯合了尼古拉,要來截殺你等。他自己親自安排,去對付二王子。之前昆侖派的人,也是他去找人引來的。”
阿伊娜前後一聯想,頓時知道眼前這人是害死爺爺的罪魁禍首之一,怒罵道“哈桑你這個狗賊!死後必墜入十八層地獄受盡折磨,直到永遠!”
連淙沉吟了一下,問紮伊爾道“你還有什麽要問他嗎?”紮伊爾搖搖頭。
阿伊娜怒道“難道你要真的要放走他?”
連淙好笑地看看她美麗的眸子,她的眼睛因為憤怒而更加神采奕奕,嘴唇也比平常更加豐滿鮮紅。輕笑道“我騙他的。”赤金劍一揮,哈桑頓時人頭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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