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鋒

  韓嫣收了方天畫戟,身上的金甲卻沒有褪去,道“請在營地四周點火,以阻蛇陣。”


  紮伊爾大喜,又帶人前去點火。連淙見他風風火火的樣子,朝韓嫣道“韓姑娘,你是否能去就近照料一下。萬一他出了什麽意外,這支騎軍便群龍無首了。”韓嫣略一沉吟,起身而去。


  烈鷹騎團的人隨身帶著火油,放火十分方便。不多時,營地四周便燃起兩圈火牆,熱浪迫人。那些黑蛇果然隻在火圈外遊走,不敢靠近。連淙輕輕鬆了口氣。


  眾人正在觀察火勢,阿伊娜突然驚叫一聲“糟了!阿依古麗還沒有出來!”立刻便要搶過一匹馬前去救人。連淙一把搶過韁繩“她在哪裏?我去!”


  阿伊娜飛快地看了他一眼,自然知道他去更加合適“在我們營中。應該是在她的帳篷裏,綠色白邊的那頂!”


  連淙對兩個小童喝道“你們在此保護她。我去去就來!”翻身上馬急馳而去。阿伊娜見他臨走還不忘自己安危,不由心裏一甜。看他撅著屁股打馬遠去的樣子,心裏偷偷笑了一笑。


  連淙趕到商團營地,那邊已是一片狼藉。仔細找了找,才看到那頂綠色白邊的精美帳篷,已經被黑色毒蛇團團圍住。趕開蛇群衝將進去,發現地上躺著一位身形瘦小的少女,雙腿胸前纏了不少毒蛇。手拿彎刀,滿麵驚恐痛苦,已經死去多時。他不知道阿依古麗是誰,但這少女穿著奴仆的服飾,自不會讓阿伊娜如此緊張。不忍她的屍身再遭蛇吻,歎了口氣,出了帳篷便拿赤金劍將帳篷點燃。


  連淙又找了一圈,還是沒有看到一個活人。正要轉身離去,又有一朵煙花竄起,帶著綠色的光升起,又爆出一團金色火焰。這時候能隨身帶著這種告警煙花的都不是一般人。連淙心中一喜,朝那煙花奔去。一路沿著蛇屍,終於在牲口棚前看到了一個活人。連淙定睛一看,認出是白日裏那位栗發女子。那女子正對著駱駝與馬匹輕聲吩咐著什麽。那些牲畜井然有序,絲毫不見慌亂。外圍一圈不停奮蹄踩踏黑蛇,地上已經圍了厚厚一圈血肉,也有些駱駝馬匹倒斃其間。


  那女子渾然不覺連淙的到來。連淙一邊挑開毒蛇,一邊叫道“這位可是阿依古麗姑娘?”


  阿依古麗見連淙來救,心下一喜。她是阿伊娜的堂姐,丈夫早亡,幼子也在兩年前夭折。適才她已坦然準備就死。隻是後來她的侍女為了救她,橫屍當場,倒是激起了她求生的。她自小能與牛馬言,一路逃到了牛馬圈裏,使馬匹駱駝頭朝外圍城一圈,抵擋黑蛇的進攻。自己施放了那求救的煙火。幸而連淙及時趕到,讓她心中有了依靠。當下叫道“正是!壯士請小心腳下,這蛇奸猾十分!”


  她的漢語不及阿伊娜流利,倒也能說明白。連淙一笑,一運神功,赤金劍炙熱逼人,將二人之間的黑蛇揮開。阿依古麗見他神勇,大喜道“壯士好功夫!這些駱駝和馬,救救可以麽?”


  連淙見她愛惜牲畜,心下頓生好感“你與我一起乘一匹馬,讓剩下的緊緊跟著,能逃出多少是多少。”


  阿依古麗知道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回頭朝群馬和駱駝嘀咕了兩句。當下便有一批黑色駿馬,竄到二人麵前,奮蹄而嘶。連淙一手赤金劍,一手拉起阿依古麗,躍上黑馬。


  黑蛇死了許多,卻並不畏懼,反而凶性勃發,更加前仆後句地撲將上來。連淙幾劍下去,已有上百條黑蛇被燒成焦炭。餘者恍如未見,紛紛翹起三角黑頭,口中嘶叫著向前湧來。


  連淙突然看到不遠處一條黑蛇身形碩大,有餘者三倍粗細,吐著信子,尾巴發出錚錚的金鐵之聲。每次一搖尾巴,便有一波小蛇向二人攻來。心知必是這蛇群的首領。無暇細想,見阿依古麗腰間有一把匕首,順手拿過,運勁甩出。那大蛇被匕首穿腦而過,釘死在當場。


  阿依古麗一聲驚呼。連淙以為她受傷,趕緊回身察看。阿依古麗咬著嘴唇,道“沒事!那是我丈夫之物。壯士在意不必,快快脫身為要!”


  她胸前風光迤邐,連淙心中一蕩,卻不敢再有遐想。大吼一聲,赤金劍熱焰滔滔,將前方方圓二丈之內的黑蛇,一並炙斃。


  蛇群一失首領,攻勢雜亂了許多。那黑馬甚有靈性,一見連淙打開口子,一聲長嘶,甩開蹄子朝西奔去。阿依古麗大喊了一聲,後麵的馬匹和駱駝緊緊跟上。連淙赤金劍開道,一路蛇屍遍地狼藉,終於衝回到了紮伊爾的帳篷。


  阿伊娜一見阿依古麗脫險而來,激動地衝上來擁抱她。阿依古麗一邊拍著她的肩膀安慰她,一邊朝紮伊爾道“紮伊爾!趕快讓大家保護馬匹駱駝!沒有了它們,我們都得死在沙漠裏!”


  紮伊爾傳令保衛戰馬,哈桑又衝了進來,叫道“紮伊爾!南麵也有蛇但是不多,十裏地之外已經沒有蛇了。哈力克已經再向南探,我回來報信!”


  紮伊爾大喜,立刻傳令,命三軍往南突圍。韓嫣氣咻咻地跟在連淙身邊,再不離開半步。


  烈焰照空,低渾的號角響起,回蕩在天地之間。烈鷹騎團每一位騎兵都備了兩匹馬,來去如風。紮伊爾一馬當先,率領大軍浩浩蕩蕩向南而去。


  行了十裏地,果然路上隻有零星的一些毒蛇。哈桑趨前道“紮伊爾,再向前恐怕會遇到羅刹馬賊了。我們雖然不懼怕他們,但是眼下也不合適招惹。”


  紮伊爾點點頭,道“以你之見,該當如何?”


  哈桑胸有成竹“我剛剛看到前麵有一個小綠洲。我們前去修整一下,再派出探馬,偵察之後,再定行止。”


  他這也是老成持重之見。紮伊爾一向對這個有勇有謀的部下十分信任,沉吟了一下便道“如此甚好。我們人困馬乏,修整一下隊伍再說。他媽的,這仗打得真他媽窩囊!看老子不擰下國師的三角腦袋給夜風當夜壺!”


  夜風是他胯下黑馬,十分雄壯。哈桑訕笑道“國師的腦袋可裝不下夜風一泡尿!”自去傳令。紮伊爾暢聲大笑。


  騎團也不安營紮寨,隻是讓士兵各歸所部。清點了一下人數,總共一千多人,折損了五十多人。倒是戰馬有許多沒有能夠跑出來。這些戰馬都是精銳中的精銳,馴養十分不易。紮伊爾聽得有將近一半戰馬沒有逃出來,怒發衝冠,不停地咒罵著。將領們各自安排人馬飲水進食,將水囊灌得滿滿的。誰也不敢去觸黴頭。


  韓嫣在亂軍中也沒有跟丟了連淙,一直如影隨形般保護在他左右。連淙雖知她是身負使命,倒也有些感動。正要打趣兩句,忽見後方幾裏地的地方,又有紅色花炮衝天而起,而且是一連兩發。


  紮伊爾也看到了那花炮,不由一愣。這紅色花炮是有極其緊要的事情匯報的意思,一連兩發,那就是整隻部隊有全軍覆沒的危險。哈桑與他對視了一眼,請命道“我再去看看!麥哈迪,跟我來!”帶了一個隨從,朝那煙花起處衝去。紮伊爾待要阻攔,已是不及,隻好喊了一聲“小心在意!”又去命令各部加強警戒。


  連淙看了看韓嫣,道“這一路行來十分太平,我們也去看看?”


  韓嫣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尋思了一下,道“好!但若是有任何危險,我們馬上回撤!”


  連淙哈哈一笑“都聽你的!”二人撥轉馬頭,跟著哈桑二人策馬而去。顏岐和小石頭大呼小叫的,也跟了上去。


  不旋踵來到了那煙花綻放之處。哈桑與隨從不知連淙四人也跟了上來,大聲叫道“誰放的煙花?快出來相見!”喊了兩聲,四周靜悄悄地沒有一點聲音。哈桑朝隨從麥哈迪使了個眼色,二人掣出彎刀,分頭仔細搜尋起來。


  麥哈迪搜到一個沙包附近,那沙包突然炸開,漫天沙子撒了開來。麥哈迪心叫不好,抽出盾牌擋在身前,一邊揮舞彎刀,一邊急忙向後退去。他反應不可謂不快,但是伏擊者似是早有預料,竟在漫天沙雨中滾到了他腳下。彎刀揮過,麥哈迪雙腿及膝而斷,淒厲地叫喊起來。


  哈桑聽到聲音急忙趕回,卻已經救援不及。麥哈迪在滿地打滾,那伏擊者也累得以刀拄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哈桑看清他的麵孔,訝道“哈力克!你沒死!”


  哈力克怒目而視,喘道“你這個卑鄙小人!你到底要對我們做什麽?”


  哈桑忽然收起了彎刀,滿臉的絡腮胡子中一雙大眼放出狡詐而貪婪的光芒。看也不看滾到了幾條黑蛇身邊的隨從,嘿嘿笑道“我想做什麽?哈力克,你是烈鷹騎團第一勇士,卻隻能做個斥候。十幾年的老兵了,現在還是個小隊長。我可不想混成你這樣!”


  哈力克大怒道“真主要我們侍奉大月氏之主,你竟然敢背叛!”


  哈桑不屑地笑了笑“大月氏之主?笑話!我們老國王,他的王位怎麽來的,你不比我清楚?他能竊取了難都糜之位,我家國師就不能取了他的位置?”他的眼中釋放出炙熱的光芒“哈力克,加入我們!你將成為勇士!你將成為將軍!你將成為三大騎團的統帥!國師法力無邊,你不隻能榮華富貴,更能長生不老!”他的聲音變得有些尖利,混著麥哈迪的氣息奄奄的抽搐慘叫,有如夜梟般陰鷙。


  哈力克呸了一聲,憤憤道“我哈力克是真主的仆人,絕不與你們這些異教徒同流合汙!哈桑,有種便戰罷,說什麽廢話!”


  哈桑又慢條斯理地抽出彎刀“剛才偷襲,你居然裝死,看來你也不是一根筋的人。是我錯看你了。這次,我要將你的頭顱砍下,看你還能不能再發警訊!”


  他口氣輕蔑,卻深知哈力克神勇過人,絕不可輕敵。二人正對峙間,忽然遠遠聽到蹄聲響起。哈桑一驚,心道必是紮伊爾見他久不回報,又派人來探。若是讓哈力克將此間之事告知紮伊爾,自己絕對會死得苦不堪言。驀地揮刀,全力朝哈力克攻來。


  二人全神貫注於對方,哈力克見他神色不豫,已經猜到來人必不是哈桑的同夥。一麵喊道“在這兒!”一麵揮刀抵擋。他力大無窮,哈桑又是全力一擊。雙刀相遇,噌地一聲,一起折斷。


  連淙和韓嫣其實與哈桑是前後腳出來。隻是二人對沙漠不熟悉,走得磕磕絆絆,是以落後了許多。聽到哈力克的叫喊,二人急忙朝這邊趕過來。


  這邊哈桑已與哈力克扭打在一起。二人徒手性命相搏,凶險比之前猶有過之。哈力克受傷已久,漸漸不支。一腳踏空,二人順著沙丘滾了下去。那沙丘下正好有一條黑蛇,一口咬在了哈力克的咽喉上。他手一鬆,哈桑立刻一起膝頂將他撞開。知哈力克必死,他不再去管他,奮力朝沙丘上爬去。


  連淙和韓嫣趕到,哈桑正好爬上沙丘,對二人憤憤道“這叛徒引來了追兵!我們快去向將軍回報!”不再理眾人,跨上自己的戰馬,朝大營飛奔而去。四人沒有聽懂他說了什麽,連淙心裏有些不安,卻說不上是為什麽。韓嫣皺了皺她英氣的眉頭,道“下去看看!”


  四人來到哈力克身邊,他已經命在頃刻。一見四人,垂死的眼中射出驚喜的光彩,口中不住發出“嗬嗬咳咳”之聲。小石頭衝上前去,雙掌發出了一陣柔和的光芒。哈力克漸漸冷靜了下來,深深喘了一口氣,艱難道“哈桑。。。哈桑。。。特雷特。哈桑。。。特雷特!”


  四人皆不通大月氏語,不知特雷特是叛徒之意,不過倒也聽出他在說哈桑什麽事情。回想了一下之前所見,心中便有了猜測。連淙學著哈力克的發音,道“哈桑,特雷特?”


  哈力克咧嘴一笑,撒手人寰。


  那邊哈桑連滾帶爬,逃回營帳。紮伊爾一看他狼狽的樣子,訝道“怎麽了哈桑?”


  哈桑一臉的惱怒“那幾個漢人鬼鬼祟祟和一個黑袍人說話!說的全是大月氏語!哈力克不知道怎麽死在一邊。麥哈迪靠得近了些,被他們發現了。要不是他舍命掩護,我都回不來了!”


  紮伊爾與他相識十多年,哈桑一直跟隨在他的身邊,對他的信任已經如吃飯喝水一般自然。聞言大怒道“我還以為這幾個兔崽子是好人!快快來人!點起兵馬,我們這就去將他們碎屍萬段!”


  一旁的阿伊娜和阿依古麗一聽哈桑之言,心中頓起疑惑。仔細回想了一下與連淙等人的相遇,阿伊娜開口道“紮伊爾你先不要生氣。要說他們是故意找上我們,以達到接近你的目的,我怎麽想都不可能。畢竟,我都不知道我們會遇上你。這其中怕有蹊蹺。”


  紮伊爾皺了皺眉頭,哈桑氣咻咻叫道“這幾個人鬼鬼祟祟,與敵人接頭。一被發現,就動手殺人!”頓了頓,對紮伊爾道“不過紮伊爾,我們現在強敵環伺,又有這些厲害的漢人在窺伺。我們還是按兵不動,以不變應萬變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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