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他們好像不是一個人!
旁邊的秋津則俯下身,把頭磕在地上,以此感謝老師的信任。
佐藤又說:“還有什麽情況?”
這時,秋津抬起頭,輕聲說:“老師,有這麽一個情況,我需要請示您。您要我設法除掉那個叫桂龍海的警察。這個我能做到,肯定沒問題。隻是,我觀察發現,這個桂龍海和我們的第一個目標,隻是一般的朋友關係,說的也是什麽不要和老婆吵架,接老婆回家之類的事。他是南市警察分局的偵緝科長。我擔心,除掉他,會不會產生我們無法預料的後果,影響老師您的計劃。”
佐藤考慮片刻,沉穩地說:“秋津,你沒聽清我對你說過的話。我說的是,如果他可能破壞我的計劃,你就要除掉他!你還記得嗎?”
秋津再次俯下身,“對不起老師,是我疏忽了。如果他可能破壞老師您的計劃,我一定會除掉他!請您放心!”
佐藤點點頭,“那就好。還有什麽?”
這時,川上問:“老師,最後一個問題,我們什麽時候開始實施您的計劃?”
佐藤微笑看著他,似乎正要開口。突然間,他們都聽到遠處傳來雜亂的喊叫聲。
他們都吃了一驚,側耳細聽。
外麵,似乎有人在喊:“你們幹嗎!要偷我的東西是不是!快來人呀,有人要偷東西!”
但另外有人卻嚴厲地喝斥說:“你他媽的不要喊叫!閉嘴!快閉嘴!”
這些聲音不是出自一個人,似乎是很多人,亂糟糟的,聽的也不是很清楚,大體是這個意思。正是這個意思,讓他們都警覺起來了。
川上立刻說:“老師,外麵有情況!您必須離開這裏!”
特工人員的警惕,不是一般人可比的。任何微小的異常,都會讓他們迅速行動。
佐藤的動作快而有序。他飛快地把那些紙片收集到一起,塞進懷裏。甚至把他乞討用的大碗也收進隨身的布口袋裏。
最後,他從氈子下麵拿出一支手槍,插進腰裏。
3-12
川上先出了門,諦聽觀察外麵的動靜。片刻,秋津扶著老師出來。
他們辯明傳來聲音的方向,很快就向另一邊走去。
但是,他們很快就發現,這邊也有人影在晃動,並且發現了他們。
那些人喊叫起來,招呼他的同夥到這裏來。
川上和秋津架起佐藤,就向另一邊飛跑。
他們對這裏的道路很熟悉,很快穿過那些雜亂的棚屋和滾地龍,向江邊跑過去。
他們衝出貧民區,前麵就是外馬路。身後的人已經發現他們,正在追過來。
川上對秋津說:“你頂一下!我先送老師上船!”
秋津從後腰裏拔出手槍,一邊向追來的人影射擊,一邊跑向另一側,引開追兵。
這下子,貧民區裏頓時槍聲大作,亂成了一鍋粥。
許多住在這裏窮人都跑了出來,哇哇地大叫,驚恐地四處亂跑。
秋津動作快速熟練,目光敏銳,連續向追趕過來的人射擊。不過,在黑暗中奔跑,她不可能準確瞄準目標。
但她的射擊,確實讓追趕者趴下來,停止前進。
此時,川上架著老師穿過外馬路,一直衝到江邊。一條普通的漁船就停在江邊。這是佐藤早就給自己準備好的退路。川上扶著佐藤上了船,立刻用竹篙撐離江邊。
船一離了岸,他們就安全了許多。不會有人跳下水來追趕他們。
這條船上,還有一樣別的漁船上不會有的設備,柴油機。
川上掀開船尾的亂漁網和破帆布,露出下麵的柴油機。他把柴油機後麵的螺旋槳沉進水裏,立刻就啟動了機器。漁船加速向江心裏駛去。
岸上的秋津突然聽到柴油機聲,回頭一看,漁船已離開岸邊很遠了。
她心裏有些懊惱,甚至很不舒服。她一直以為,川上做好準備,會叫她一起上船。
她心裏隱約猜想,川上是為小野的死報複她!這個混蛋東西!她心裏惱怒地想著。
現在,她沒辦法了,隻能一邊射擊,一邊向黑暗中跑去。她腿腳輕靈,行動迅速,很快就衝進那片貧民區裏。這裏更加黑暗,她沿著狹窄泥濘的道路,飛快跑掉了。
3-13
當陳子峰帶著人追到江邊的時候,那轟鳴的柴油機聲已經漸漸遠去,隻能看見黑黑的船影,在黃浦江中越行越遠。他恨得咬牙切齒。
他離開江邊時,喬豔芳也追到這裏。
她說:“有一個人,故意把我們引開!他們好像不是一個人!”
陳子峰心裏明白,不管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都沒用了!他一個人也沒抓到!這是最讓他憤怒的事!
他說:“都回去!忙了一天了,回去休息!”
此時已經是後半夜了,他們確實該回去休息了。
昨天夜裏,他們兩兩搭幫外出監視目標。今早又重回朱葆三路,並且發現了目標。
他們在安仁街抓住了這個目標,卻又被人打死!下午和晚上在安仁街尋找跛子,卻意外發現了寸頭!但最後的結果是,又讓寸頭跑了!他們甚至不是一個人!
陳子峰一想到這些就很惱怒,這兩夜一天,除了一個死人,他什麽也沒得到!
在回去的路上,他們一句話也沒說。
桂龍海看出來了,大家心情都不好。這是一次特工行動,讓他感到驚險和刺激。沒抓到日本特務,他也很失望。
快到巧家弄時,桂龍海和他們分了手。
他和陳子峰和喬豔芳等人握手告別時,說的是“回見。”
他和蕭安城握手告別時,說的卻是:“兄弟,咱們有空再聊吧。”
對這個年輕人,桂龍海有一點異樣的感覺。
他看上去除了比較俊朗之外,似乎並沒有什麽特殊之處。
他不像陳子峰那麽老辣精明,更不像喬豔芳那樣妖豔囂張。他和他下午見了一麵,然後晚上又見了一麵,他卻看出曲小鳳是他的線人,還真有些不簡單。
另外,陳子峰決定行動時,都要先聽聽他的意見。雖然行動最後沒成功,但這個年輕人提供的參考意見卻很有層次。這是個聰明人,他這樣想。
桂龍海在獨自回家的路上,就在考慮,我能和這個年輕人探討一下我眼前的麻煩嗎?但是,要想解決這些麻煩,那必須得是個上海佬,並且還要非常熟悉上海的各派勢力和關係!
這個年輕人行嗎?我自己都麻爪子了,何況他呢!桂龍海這樣想著。
3-14
這個時候,蕭安城並沒有這麽多想法,更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鬼探桂龍海會有這麽多麻煩。
他和其他人回到駐地裏,先檢查了電台,確認沒有新的呼叫,這才關了機。
他洗了臉,洗了腳,在電台旁邊的小床上躺下,卻怎麽也睡不著。
他並不操心今晚沒成功的行動。他們是特工,那些日本人也是特工!甚至更有經驗一些。
他見過那個和陳子峰格鬥的日本特工,一看就是個經驗豐富的家夥。想抓住這樣的日本特工,失敗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他此時想的是廖若蘭。
昨天夜裏,他從街邊人家的收音機裏聽出來,若蘭也在上海,並且是在某個廣播電台工作。他算了一下時間,這就是說,若蘭也沒畢業,就出來工作了,為什麽呢?
在他心裏,最最放不下的,就是美麗溫柔的廖若蘭。他好想念她。
3-15
一九三七年七月三十一日,淩晨時分。
如果從蕭安城所在的巧家弄畫一條直線,一直向北穿過蘇州河,再往北,就是廣東街。沿廣東街向西走一點,有一條小弄堂叫乍浦十二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