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她就是故意的
莫辭撈上她腰身往外頭縱身一躍,顧不上胳膊擦傷便急忙去看她。
“有沒有傷著,有沒有燙著?”
“有沒有摔了,疼不疼啊,是…”
莫辭語氣忽而一收。
他目光逐漸沉凝,徐徐直起身,對上她嘲意漸起的眼。
在這一瞬,莫辭終是明白了方才所見的那抹深意。
他敢篤定,她就是故意的。
她就是不願聽他提及從前,不願放下從前。
甚至連一點念想也不肯留給他。
莫辭鼻翼猛地抽了兩下,再惶惶看向那些曆時兩日一夜的心血,已是火光一片。
燒的何止是至誠至愛的心血,更是被踐踏得體無完膚的尊嚴。
如千刀萬剮。
幹燥酷夏,不多時,承重的紅柱也受了殃及,整個亭子開始搖搖欲墜。
若再晚些,就算不能葬身火海也會被這亭子砸死的吧。
莫辭轉而望向她。
她竟狠心到這個地步,為了斷去他的念想,竟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不顧。
是了。
比起那日割腕、咬舌的瘋魔,今兒又算什麽。
想來,這一切不是他親手推就嗎,當初設局害死風如疾是何等惡毒。
當日以江家做威脅逼她留下來又是何其陰狠。
以往種種留證尚在,還指望她能憐惜他不成。
莫辭狠狠掐著掌心,喉間滾過一遍遍想要質問她的話,終是在那片淡漠下強行忍了。
默了半晌,他隻呆愣地點頭,“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火光未消,印著他無力的眉眼,及那身不帶半分情緒的影兒。
王知牧尋了機會急急跑來,連忙問他有沒有傷著燙著。
望著主子極力隱忍而鼓起的青筋及眼裏的紅血絲,王知牧忍不住嘀咕了聲,“可惜了殿下這兩日的心血。”
“是我,惹得她想起不開心的事。”
莫辭定定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望著那遙觸不及的遠端。
“…是我惹得她不痛快。”
小亭愈發搖曳,撩起火光紅透了他的眼。
莫辭失魂地走了兩步,亭子塌陷的那瞬,他喉間湧起一陣腥熱,眼光一怔,竟是俯身嘔出半口血。
王知牧駭吸口氣,急忙上前攙扶他,卻被他反手推開。
“…這等小事,不必同她說。”
說了。
可會在意?
深夜靜謐。
他回房時,她正在梳頭,也不知是剛好忙完了,還是見他走來的緣故,她撂開梳子就上了榻。
莫辭隻當是前者,吹了燈,有一句沒一句的同她閑聊著。
隻是江予初不曾給過回應,單他自言自語。
他上了床榻又問她:“見你晚上吃得少,可是飯菜不合胃口,想吃什麽…”
江予初翻過身,留了背影給他。
莫辭在她枕邊躺下,自顧自地說:“近日知牧正好閑著,要不叫他打些野物回來…”
“隨你。”
莫辭頓了片刻,強笑著叫了她一聲,輕輕湊上前,卻感覺到她微微顫了一下。
雖沒有說一句拒絕的話,細微動作已是表明一切。
莫辭想了想,還是放棄了要抱她的念頭。
他一遍遍地安慰自己。
從前兩人也有鬧脾氣互相不搭理的時候。
且等等。
再等等。
等她氣消了,她總能和從前一樣,願意接受他的低頭。
莫辭輕輕歎了聲。
他願意等,可如今常日受著忽視冷落也不是辦法。
既然她有氣,那就找個由頭叫她把火氣撒出來。
左不過由他受著就是。
第二天一早。
莫辭一改往日怯懦退讓姿態,叫她過來替他穿衣。
但他也不敢用命令式的口吻,隻有些可憐兮兮地說昨兒摔傷了手。
江予初確認他是看著自己時,愣了好一陣。
可就當他以為她要發火,她竟真就取了衣物過來。
還按他常日習慣,取了玉佩來。
莫辭看著蹲在身下的她,心裏不免又泛起些不忍,往後退了兩步便說:“今兒、不出門,就不必掛這些了。”
看她眼底無波,莫辭原本壓下的想法又驀的冒了出來。
他叫她替他梳洗。
到了飯廳,又叫她倒茶。
江予初的眼色顯然是有些不耐,不過瞬息,卻又被她壓了回去。
莫辭無奈又心慌。
按往日。
早就挨揍了。
如今她卻好像有意壓著,死活就是不肯放出來。
後頭的日子仍是如此。
他會時常試探兩步,有時候會叫她替他盛飯添菜,有時候會叫她替自己更衣梳洗,叫她疊被鋪床。
而她每每都隻照辦,就連頭一日見過的不耐之色都被她抹平了。
她既決定了做好“阿堯乖”,他要什麽,照做就是,左不過就些手頭功夫。
再不濟,不過爛命一條。
“娘子許久不曾抱過為夫,連這腰帶也係得鬆垮了。”
莫辭微微低下頭看向她,她隻不動聲色的把腰封收緊了些。
莫辭試探著托上她的手,又是幾分試探的央求:“你,抱抱我,好不好?”
果然。
他又在提要求了。
江予初蹙了蹙眉,還是依他照辦了。
如蜻蜓點水,輕輕一碰就鬆了手。
“阿堯…”莫辭趁勢抱緊她。
他知道她眼底的淡漠,也知道她如今待他厭煩至極。
但她就這麽活生生地站在身前,溫度是真,氣息是真。
他沒有辦法像她那樣視若無睹。
莫辭垂眼看著她,看她淡然無波的眼,看她輕淺無聲的鼻息,及那不帶半分情緒的殷唇。
他抬手撫上她後頸,徐徐傾下身。
這次她沒再乖乖受下,眼梢一斂微微錯開了。
好似一記重錘,瞬間墜醒了他的遐想。
她這些日的淡漠,任他擺布,甚至不介意這身軀,這一步卻躲開了。
究竟是有多恨他。
多厭惡他。
莫辭想說些什麽,可心口那處凶猛墜痛狂然湧來,擊得他精神一震,心口脹痛如裂。
痛到他不得不鬆了手,痛到他再無力去思及其它。
莫辭無意識地抓上她的胳膊,不知腦子裏閃過些什麽念頭,又強忍著痛意轉身撐上案角。
冷汗鼓筋瞬間爬滿他的前額,江予初卻當沒看見一樣,直接拂袖而去。
等王知牧後知後覺地跑進去時,莫辭早已疼得軟癱在地下,心口正是兩道鮮紅抓痕。
王知牧害怕極了,把他扶到榻上就說要去找郎中。
他卻隻說歇會就好,歇會就好。
想著方才王妃出門那鎮定自若的模樣,王知牧忍不住嘀咕了句。
莫辭苦笑:“是我以往謊話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