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道路辦法何其多,又豈止這認罪一條?”
話至此處,江予初忽的想起來了什麽,眸光一亮現出幾分星芒。
“這分明是陸長庚挑起來的事端啊,咱們是苦主,我同你去交待實情,哪怕鬧上朝堂…”
“為什麽你兄長寧可自己認罪也不肯鬧上朝堂,別人不知道,難道你也不知道嗎?”
莫辭強硬斷了她的話。
“我知道。可、區區名聲,我不在意的。何況,你也知道我是清白的啊。我同你去交待實情,接我兄長出來,不論結局如何,我同你,共進退。可好?”
一字一頓,是鄭重其事的宣告,是他頭些日苦求不得的答案。
如今,卻成了他愈發決心的盔甲。
“如今,我不需要你同我共進退,我隻要你好。”
“你若不在,又怎知我…”
“你還年輕,還有許多事情要去做。”
莫辭斂眸緩緩搖頭,不予她道出那種話的半分機會。
“你要記得,你是江家的姑娘,萬事,…要以江家為重。”
“如今這事,是我處置得不夠周到,一切罪責,我去承擔。以我之命,換你江家周全,換你周全。”
以我之命,換你周全。
她定定凝他,內裏是探不盡的不明深意。
——“哪怕丟了性命,我也定會護你周全。”
風如疾從前說過的字句一次次回蕩在她腦中。
揪著她的心恨恨一痛。
“從前,你說和我在一起很累,說我偽善。”
莫辭輕輕一笑,緩緩凝上她的眉眼。
——騙你是真,想同你終老一生也是真,可後者,你從未信過。
罷。
罷。
終是分離一場。
如今說這些,無非隻是給你徒增悲傷。
到底是欠你一場。
又何苦反讓你愧疚餘生。
“如今,如你所願,我放過你。”
莫辭眸光一收,改了口。
不是有意疏離。
是再難撈回的決絕。
“至於陸長庚,我會替你解決幹淨,讓你此生,再無後顧之憂。”
“莫辭…”
江予初定定凝他眉眼,那是一道曲折蔓延的無盡青山。
她顫著手想要輕輕觸他,接來的卻是他將柔情一收,冷冷撥開她的一片清寒。
“夏芒,備馬車!”
莫辭沉沉喚了聲就往房門走去。
“莫辭!”
江予初撐著氣力攔在他身前,凝他兩分,眼眶竟也微微泛了紅。
莫辭右拳暗暗縮拳凝力,是極度壓抑的隱忍。
“你讓開!”
江予初靜靜搖頭。
莫辭沉沉歎了聲,側臉咬肌一顫,狠下心抓上她的肩就要推開。
江予初趁勢一頭栽進他懷裏:“我不走,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我答應你,和你重新開始…”
“放手!”
“我不放…”
“放手啊!”
莫辭愈發想要推開她,她便擁得越緊。
“江予初!”
莫辭執著最後幾絲理性一把推開她。
他眉眼微動,眼底那人愈發無力,明眸凝霧盈盈,宛如湖麵粼波。
“聽話,好嗎?”
無盡情愫、千言萬語隻凝成寥寥幾字。
柔柔問出,卻是不予半分商議。
“你分明說過不會逼我,如今,這又算什麽!”
兩行凝淚終是徐徐滑落,順著輪廓緩緩滴在地下。
牆角那身暗影輕晃,連同她的一腔怒火,無聲嗚咽。
點滴揪得他心疼:“好,我不逼你,你莫哭。”
莫辭喉間一疼,終是自甘淪陷。
“你身子不好,受不得氣,別哭了好嗎?”
“我不逼你就是,你別哭。”
他輕輕捧上他的臉拭去她的淚,擁她入懷。
“莫辭,我害怕……”
——害怕你同風如疾一樣,說著那種話,然後,就沒然後了。
懷中人兒轉臉埋進他胸膛,抽泣得薄肩顫顫。
“莫怕。”
“莫怕。”
“是我的錯,我不逼你…”
“……”
莫辭輕輕拍著她的背,聲聲溫柔至極。
“你要乖,好好的睡一覺,等你醒來,…就沒事了。”
趁著她逐漸鬆軟之時,莫辭手腕逐漸運氣,凝她後頸猛然一揮。
懷裏人兒眼前一黑,再沒了半分翻鬧餘力。
“對不起……”
莫辭保持著緊緊擁她的姿勢,輕輕喃喃。
……
書房。
案台前是莫辭緩緩落筆的身影。
信件抬頭的“和離書”三字分外刺眼。
“…始配今生之夫婦,而因二心不同互生怨懟,實難歸好。今,以親筆為信,解緣釋結,各還本道,更莫相憎存怨……”
莫辭指尖忽的一顫。
“噠噠”落下兩滴淚,在信紙上頭暈成一片。
“殿下…”
“殿下…”
王知牧、夏芒看得心疼。
莫辭輕輕歎了歎,拂淨後又緩緩落筆:
“此後,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
莫辭將和離書裝訂好遞給夏芒:“你親自去,送她回江家。”
“殿下…”
夏芒怔怔退了半步。
王知牧亦是滿心急切:“殿下當真要為了王妃這樣做嗎?”
“這本就是欠了他們,如今,隻當償還罷。”
莫辭眼簾低垂,靜靜置下書信往推向夏芒身前,兩指並攏在上頭輕輕叩了兩下,示意他切記切記。
“可是…”
“李家的債,我已還清。舅舅也已性命無虞,至於旁的,我已盡力,再無能耐了。”
王知牧還想說些什麽,就已被他一腔沉啞強硬打斷。
默了一陣。
莫辭才又緩緩開口:“待會,我會將所有的事攬完,不拖累你們。她脾性怪些,待底下人素來都是厚道的,以後你們就跟著她罷。待她如待我,好生伺候。”
夏芒一聽就慌了神:“我不走!如果、如果是要個頂罪的,那殿下把我推出去,我不怕死!”
王知牧目光一沉,抱拳單膝下跪,鄭重其事道:“從前屬下就說了,若事情敗露,我願一死向江家賠罪。夏芒不會功夫,他去頂罪外人也不會信的,不如,讓屬下去頂罪。我願以餘生之力,護殿下最後一次。”
“我留你還有旁的用處。”
莫辭定定凝他,似要將餘路重擔都是托付了他一人:
“既是要做,那便做全。如今有人在害江家,實則是想要她性命。你若有心,就你替我處置幹淨,也算是為此事鋪平了後路。”
“你若怕惹禍上身,我也不怪你,我另外尋人去做就是。”
“殿下…”
王知牧自然知道他的用意,倒也不是怕冒險,也不怕惹禍上身。
隻是擔心主子。
“我意已決,莫再相勸。”
莫辭輕輕歎了聲,抬眼看看外頭,恰是一片烈焰晚霞。
緩緩斂眸,起身:“時辰不早了,各自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