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如何安然
“怎麽這個時辰來了。”江予初斂回思緒問道。
莫辭順勢搭上她的肩探了探她的臉,笑道:“來看看你有沒有乖乖吃藥啊。”
“身子是自己的,哪裏敢不吃藥。”江予初也極力展了個笑。
莫辭道:“你還知道這身子是自己的,看你,不過兩日的功夫,都瘦了。”
莫辭說著又看了看外頭,笑道:“天天窩在這裏不見天日的也是難受,今兒倒是日頭好,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
江予初想了想,輕輕點頭。
“如今雖已開了春,還是冷得很,添件衣裳。”莫辭又替她尋了件鬥篷,認認真真地替她係了個平結,才又牽著她起了身。
而江予初走了幾步還不忘回頭看看,確認再見不著那短刀才安心地跟他出了房。
說來也怪,頭兩日還陰雨綿綿,今兒這日頭卻這般明朗,有些灼眼。
“頭疼嗎?”
見她蹙著眉將眼眸一斂,莫辭隻當是她額頭那處磕傷泛了疼,便忍不住關切了聲。
江予初緩緩搖頭。
“晃眼。”
默了好一陣她才又添了聲。
莫辭看了看日頭,在房裏待久了,著實刺眼。
“那去清涼亭坐會兒罷。”
江予初輕輕點了點頭。
清涼亭是閑暇吃茶的地方,這一進來便已接到了幾分淺淺茶香,是她常日用的雲霧。
一杯淺香清茶相陪,配上微風低垂的輕紗,再往邊上的小榻一趟,受著這淺淺暖陽,倒是十分愜意。
兩人坐在亭中茶案前,也不說話,倒還真真清冷起來。
“冷嗎?”
莫辭凝她許久都是一副失魂姿態,便忍不住輕輕觸了觸她的指尖。
微涼。
“不冷。”
江予初生硬地收了手,怕他多心又轉手倒了杯茶。
莫辭道:“你尚在病中,這茶…,下次我再尋好的給你罷。”
江予初倒也沒多話,將茶杯送到他手邊,又乖乖的給自己換了杯水。
她這分寸動作都是強忍,禁不住撥得莫辭又心疼起來。
“最近事情太多了,若是你願意,待你身子好些了,我帶你出去走走可好?”
江予初眼簾半沉地搖頭,毫無精神。
“…你怎麽都不問問我要去哪?”莫辭不甘心地問了聲。
冬陽微暖,清風徐徐。
卻襯得那人眼眸愈發沉晦。
“去哪。”江予初凝著手裏玉杯滯了好一陣,終是順著他的話問了聲。
莫辭笑了笑:“聽你的。”
江予初輕輕歎了聲,不置可否。
“你若怕我…”莫辭忽的語氣一收,未出口的後半句是兩人的心照不宣。
莫辭生硬地挪開目光,頓了頓又道:“…就、就把那幾個丫頭帶上,或是,我另外給你尋個得力的護衛,也是可以的。”
江予初斂眸搖搖頭,不是出於對他的防備,是毫無興致:“再說罷。”
“殿下。”
莫辭還想說些什麽,王知牧就已急急走了來,在亭外的石階下站定拱手。
莫辭看了他一眼,像是大事。
“外頭風大,要不,先回房罷?”
江予初道:“你去罷,晚些時候,我自己回去就是了。”
“那有事的話就去前院叫我。”莫辭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而後又交待了那幾個丫頭好生看著才跟著王知牧去了。
清風如綢,藏匿著無盡的暗波洶湧。
莫辭緩緩複常,一貫的冷然涼寒姿態,宛如凜凜寒冬的挺拔雪鬆。
“怎麽了。”
王知牧心驚陣陣,默了好一陣才勉強斂平了思緒:“江家出事了。”
……
話回清涼亭。
見他走遠了,江予初便徑自躺上了亭邊的小榻,以綢扇遮著麵,靜靜受著暖陽。
“喲,皇嬸還真有興致,虧得你還睡得著。”莫澤恩笑著一步步榻上石階入了清涼亭。
江予初緩緩移開那扇子,見她那小人得誌的嘴臉,禁不住眉心一蹙:“你來做什麽。”
“聽說我那小堂弟沒了,怕你身子虛,特來送些補品。”
莫澤恩笑著看了身後一眼,雪嵩提了好多些禮品。
想必,是價值連城的罷。
“侄兒有心了,隻是,王府素來是不缺這些東西的。”
江予初說著緩緩撐起身,甚至不屑於多看她一眼,也不予半分情麵。
她對自己慣是這副態度,莫澤恩忍著火氣冷冷笑了聲:“今日不知明日事,這缺不缺的,誰又能說得準呢,就如,你江家昨兒還是權柄滔天…”
“如果你是來看笑話的,那你可以走了。”
江予初一腔冷聲強硬斷去她的話。
“安然,送客。”
“安然?”
莫澤恩望著那臉生的丫頭笑了兩聲:“這丫頭我從未見過,是江家新送來的罷?”
江予初知道她此行的目的,但如今全身癱軟無力,也沒有心思搭理她。
想了想,幹脆回房避開了事。
哪知莫澤恩是個不嫌事大的,兩步攔在她身前:“九皇嬸躲什麽呀,侄兒還有好多些話要同你說呢。”
江予初麵色沉了沉:“本宮身子不適要先回房了,你請自便。”
“喲,這好好的安然都送來了你身邊兒,還不適呢。看來,皇嬸是個沒福分的,怪道是懷上了也留不住!”莫澤恩陰陽怪氣地笑道。
江予初實在不願同她糾葛牽扯,送了個厭惡眼神,輕輕拂下衣袖就要離開。
莫澤恩趁勢又往她身前攔了兩步,笑道:“怪道是江家出了這等大事,你說,把"安然"都送出去了,自家,還能如何安然?”
江予初怔了怔。
——莫澤恩從不輕易登璟王府的門,如今來這一趟話裏有話的,隻怕不僅僅是為了看自己“滑胎”的笑話。
仔細想來,好像是有不妥。
那兩位兄長素來心疼自己,昨兒才交待了要他們送藥來,按他們的性子,就算沒空也會指派下人前來送一趟。
何故到了今日這個時辰也沒有一丁點兒的來信?
“什麽意思!”
莫澤恩故作吃驚地嘖嘖兩聲:“皇嬸還不知道嗎?你的兄長,犯了大錯入了大獄。刑部大牢,隻怕是九死一生呢。”
淺陽漸斜,描摹著那人狂肆的分寸眉眼。
江予初心神猛地一顫:“你胡說什麽!”
“我胡說?”
“咯咯咯咯……”
“我胡說…”
莫澤恩執著帕子笑了好一陣,笑得花枝亂顫,笑到臉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