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讓她病一場
翌日。
天見亮時終是停了雨,但外頭還是很冷。
今日的江予初麵色有些不好看,還時不時地咳出兩聲,想來,是昨夜受了寒氣。
莫辭心虛得不敢看她,因為他分明聽著她咳得很難受,卻愣是硬著心腸沒起來替她添床褥子。
甚至,後來她咳得嗓子發疼,自己起來倒水時,他幹脆眼睛一閉裝作熟睡。
是的。
他想讓她病一場,好讓陸長庚相信自己真的對她下了毒。
唯有如此,陸長庚才會心急,自己才能推展下一步計劃。
“明兒就是二公子娶親的大日子了,姑娘受了風寒可不好。”飛絮有些擔憂地給她送了碗薑湯。
江予初興致不高地搖搖頭,示意不想喝那東西。
飛絮轉手又換了一碗:“這安胎藥是夏芒和郎中一齊送來的,已查過了,姑娘要喝嗎?”
“先放著罷。”
江予初說著禁不住轉臉又咳了兩聲。
聲聲揪得他心虛。
“薑湯倒罷了,這安胎藥是要趁熱喝才有效的,縣主…您受累?”劉嬤嬤接下藥碗給她送了來。
“……”江予初無奈地接過來,不過喝了小半碗,嗓子一癢又咳了起來,捂著胸口咳得她麵色通紅。
莫辭心一疼,終是忍不住開了口:“這藥天天都在喝,少了一碗半碗的,想來也無礙。”
劉嬤嬤嘴巴一閉退後半步,她知道他最是慣著這王妃。
莫辭也終是軟下姿態,像往常一樣坐在她身邊攬著她靠上自己的肩,字字體貼溫和:“來,喝口水順順。”
江予初有些不耐地躲了躲。
“聽話。”
莫辭一掌附上她的臉,另一手執著杯子送到她唇前,“來。”
飛絮懂事地給劉嬤嬤送了個眼神,兩人又默默出了房。
江予初隻得捧起那杯子輕輕喝了兩口。
“看你,眼睛下頭都青了,今兒也無旁事,再去歇會罷。”
莫辭捧著她的臉,指腹正要探過她眼下之時,她明顯躲了躲。
眸子是有意攏起的層層清寒,似無時無刻都在警醒。
莫辭指尖凝了稍刻後,緩緩壓下替她攏了攏外袍。
“還在為昨日之事生氣嗎?”
江予初不置可否,隻靜靜拂去他的手從他懷裏抽離:“你出去罷,別過了病氣。”
原來,相互冷落也分道行啊。
莫辭原本一心的計算就這樣甘願點點融在她的清寒之中。
“我不怕。”
莫辭暗暗收了些力將她緊緊攬回懷中,“你病了,我守著你,照顧…”
“莫辭。”
江予初聲兒低啞喚他全名,是壓著怒氣,而又疲倦無力:“你能不能放過我。”
你能不能放過我。
他聽她如是說道。
莫辭沉邃眸子夾帶了著詫異,“你、說什麽?”
江予初緩緩斂眸沉歎了聲,似是經曆了廝殺一場的疲憊不堪。
“和你在一起真的很累,無休無止的多疑,毫不知覺的喜怒無常,還有那讓人生厭的偽善。”
江予初將這字句說得很平靜,卻不知字字宛如刀刃直插他的心髒。
莫辭定定凝她眉眼,“你說的…”
“是真的。”
江予初強行接了他的餘話。
莫辭眉心顫了顫,心裏有千言萬語卻再不知問出哪句。
江予初將目光引向了裏間梳妝台,案上那匣子分外顯眼。
“那是陸長庚的罪證,上次你說要,每每都被耽誤了,現在,我把它還你。”
莫辭怔了怔,眼睜睜看著她又一次急於同自己劃清界限,卻又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何處出了疏漏。
江予初並沒有留心他的神色變化,隻繼續不徐不疾地交待:“晚些時候,我會叫人把清宸軒收拾出來。”
“這是我的新房,你是我的王妃。”
莫辭壓著怒火說道,是少見的強勢得不允逆轉的語氣。
江予初有些不耐地往裏間走去,捂著心口每聲咳得薄肩顫顫。
莫辭再度強力忍下一次次上湧的仁慈及怒火。
“你先歇著,我忙完了再來看你。”
江予初緩下思緒,抬眸之時他已合上了房門,聽著好像還在外頭交待了幾聲說她在歇息,切莫叨擾。
江予初忽的冷冷笑了聲,他慣是這樣。
虛偽至極。
江予初視覺——
從宮裏那日出來兩人還是好好兒的,夜裏兩人還笑鬧了。
結果第二天,他莫名其妙就變得好冷淡。
江予初百思不得其解,思前想後莫不是自己太冷著他,讓他心裏不平衡了?
所以昨兒特為他備了核桃粥,哪知他半口都沒吃就罷了,說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以後,一言不合就要脫自己衣裳。
他說過的不會強迫自己的呀。
讓她更失望的是。
昨兒咳了一夜,她壓根兒都沒能入睡,她知他也沒睡。
她也知他起身是想要進來,不知出於什麽原因,走了兩步卻又出了房門。
起初,她以為他是去傳郎中了,當時心裏還暖暖的,也為那砸他的一下感到歉意。
哪知,待他回來時,卻是靜靜躺回了榻上。
甚至她起來喝水時,他轉臉就裝作睡著了。
畢竟兩人才鬧了別扭,他有脾氣也正常。
隻是,多少有些失落罷。
但她沒想到的是,一聽明兒就是回江家的日子,他又立馬換了副麵孔,裝出那副無你不可的溫柔情深。
她看不透他。
她厭煩他的這種忽冷忽熱,厭煩他的偽善。
想到此處,她又有些害怕。
——他素來就是偽善入了骨,可,何故到了如今才開始生厭?
到了夜裏,莫辭果真哪也不去,就留在星月閣安寢。
想是晨間下的藥起了作用,一整日下來,江予初這咳疾愈發嚴重了,咳五髒六腑都疼。
莫辭瞧她實在辛苦,午後又讓郎中給她開了些緩解的藥。
隻是,他不知此時的她已被寒涼傷了肺腑,這點子祛寒藥效果根本寥寥。
鬧得這樣難受,她自然是無力去管他,吃了藥便睡下了。
上半夜有那藥撐著倒也還算安穩。
哪知到了下半夜,正是外頭寒露肆起的時候藥效也逐漸散了。
江予初蓋了兩床厚厚的褥子竟也無用,手腳冰涼得嚇人,聲聲咳得無力又抽痛。
聽她咳聲愈發嘶啞,莫辭也終是軟下心腸起身點了燈。
撩開帷幔一看,那人眉心緊蹙,星點涼汗之下是一片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