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章 泰坦尼克號（三）
於錦鯉輕輕撫摸著他柔軟的頭發，就像是在安慰著一隻被困在冰山雪嶺的雪狐狸，他自責著、愧疚著，就像是一隻把自己封在籠子裏的困獸。
再然後，她感覺到自己的頸側滾了一滴涼涼的眼淚。
李緣木湊在她的頸側，所有的不安與焦慮，所有不堪重負的脆弱，全部都暴露在了她的麵前。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於錦鯉的眼睛已經適應了昏暗的環境，久到足夠她接著霓虹燈的光看清楚李緣木的臉，他終於平靜了下來，重新調整好了呼吸，放開了於錦鯉。
她雙腿並攏的側坐在李緣木的腿上，半側著身子，借著微弱的光線，看到他神色如常，隻是呼吸和平常比起來要急促一些，眼睛裏帶著充血一樣的紅色，爬滿了細細密密的血絲，除此之外似乎和平常的樣子並沒有什麽區別。
可是顫抖的嘴唇卻暴露了他，他的聲音喑啞著，被激昂的情緒絞得破碎。
“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應該把你卷進去的，對不起……”
一個人怎麽可以這樣愚蠢、衝動又無能呢，稀碎的話語不受控製的脫口而出，他那些話說出來的時候，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他怎麽可以這樣窩囊，衝動的去簽下對賭條款的人是她，媒體麵前被於錦鯉挽住手臂的也是他，可是現在他卻像是個廢物一樣，在黑燈瞎火的辦公室裏枯坐著點煙，哭紅了眼睛，像是個打碎了玻璃的孩子一樣，隻知道傻在那裏一句接一句的道歉。
他真想給自己一個巴掌。
“對不起，我簡直是……”
李緣木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打斷了，下一個瞬間，於錦鯉雙手捧住了他的臉，然後閉上眼睛湊了上去，把後半句話吻住，截堵在了他的喉嚨裏。
軟軟的。
她的睫毛微微發顫，像是親吻花瓣的蝴蝶，又像是飄落的羽毛掃過心房。
空氣中彌漫著曖昧的因子，漂浮著，旋轉著，像是一瞬間被抽走稀釋，又好像是活在環境裏。心口上“啪”的一聲，炸開了一小朵煙花。
李緣木曾經無數次設想過他們的初吻會是什麽樣子的。
或許他會提前訂好一家安靜的法餐廳，雪白的桌布上是掛著露珠的玫瑰，他們會在燭光晚宴以後交換一個帶著巧克力甜點味道的吻。或許是在遊樂園的摩天輪上，當小小的車廂一點一點的升上最高點的一瞬間，他會微微低下頭來，銜住她的嘴唇。又或許是在一場初雪過後，他們手牽著手看著銀裝素裹的城市，涼涼的雪片掛在鼻尖上，唇齒之間卻是溫乎乎的。
可是什麽都沒有。
他狼狽的坐在辦公室裏，黑燈瞎火的，他像是個孩子一樣抱著於錦鯉，哭成一個窩囊廢。
於錦鯉纖細的手指輕輕的拂過他的頭發，帶著一點點溫度若有若無的觸碰到他的頭皮，像是觸電一樣。她溫柔的安撫著他，接納著他所有的脆弱，然後吻住了他一句接一句的“對不起”，堵住了他所有的歉意與愧疚。
“沒關係的。”
李緣木滾動了一下喉結，他看著於錦鯉被自己吻得紅腫的嘴唇張張合合，口紅的顏色有一點花了，眼睛裏亮亮的，水光瀲灩。
她說，“沒關係的，全都沒關係的……”
“我願意為你付出，不是為了回報你。”
“而是因為，我喜歡你、我愛你。”
於錦鯉半坐在李緣木的身上，然後在黑暗裏摸索著找到了躺在煙灰缸旁邊的打火機。
她“哢嚓哢嚓”的按動了兩下，然後拿給了李緣木，說道，“幫我照一下。”
跳動的橘黃色火光在黑暗裏點亮了一個小小的光點，於錦鯉借著那一小束光，從李緣木的辦公桌上信手揀了一支筆，然後把合同翻到了最後一頁。
“你真的已經決定好了嗎？”李緣木借著火光看她的側臉。
簽下了這份合約就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可是同時，他又比任何人都清楚，現在於錦鯉的決定如何，其實已經沒有太大分別了。她的決定早在宴會廳裏，當她披著星河一樣的裙子挽起他的手臂，走到所有人的麵前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
她早就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於錦鯉聞言，絲毫沒有停頓的落下了筆，在乙方一欄處一筆一劃的簽下了“於錦鯉”三個字。
像她這樣做偶像藝人的，成名了以後公司都找了老師特意為他們設計了簽名的，龍飛鳳舞的、一筆就能寫下來的那種，可是於錦鯉偏偏沒有用那種字體，而是認認真真的、橫平豎直的，像是十四歲那年第一天來到天河的時候在合約上麵簽的一樣。
沒想到兜兜轉轉，她還是回到了天河娛樂。
——
於錦鯉的劇組春節放了假，於錦鯉這個假期除了一門心思惦記著去那個慈善晚宴以外再也沒有別的安排，梁霄以為自己這個假期終於可以樂得清閑了，提前了好一陣子就定好了回家的票。
當於錦鯉挽著李緣木的手，前腳出現在媒體鏡頭下，後腳就掛上熱搜的時候，梁霄尚且還在老家的飯局上上上下下的張羅著陪著家裏的長輩們吃飯。
他家裏的七大姑八大姨正張羅著替他介紹相親對象呢，隻聽口袋裏的手機嗡嗡的響個不停，梁霄低頭一看，心中陡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他賠笑著和那些熱情的親戚們連連抱歉，然後離開飯桌接起了電話。
“喂，出什麽事了？”
“梁哥你看微博了沒？”
“沒，我在老家這邊，信號不好。”
對方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沒了主見，梁霄一聽覺得事情不對，於是連連問道，“怎麽了，到底怎麽回事？”
電話那一頭的人腦海中閃過無數個畫麵，終於用一句簡單易懂的語句概括了當天晚上發生的一連串轟炸式新聞——
“於錦鯉回天河了。”
？？？
於錦鯉在搞什麽？
還能不能讓人安安生生的過個好年！
梁霄在心裏暗罵了千八百回倒黴孩子，然後到底還是認命地長歎了一口氣，說道，“行吧，我知道了。”
“我盡早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