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四章 買醉(三)
一打啤酒是十二瓶,徐方舟把啤酒拆開,一瓶一瓶的擺在他們麵前。
“喝吧,我陪你。”
日暮西垂,落日的餘暉把他們的臉都照成了紅色。
於騰龍磕開一瓶就仰起脖子往嘴裏灌,第一口就嗆著了,於是趕緊撂下瓶子,弓著脊背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得眼淚都出來了。
“慢點喝慢點喝……”徐方舟順著他的背脊輕輕的拍,然後看到於騰龍通紅的眼睛,也不知道是因為今天見了於媽媽鬱結到現在的情感,還是因為剛剛狠狠的嗆的那一口酒。
他第一次喝酒,酒液順著喉嚨直往下滑,苦澀、辛辣,酒氣直衝鼻腔,這實在是沒有什麽好喝的,可是於騰龍卻偏偏停不下來。
他一邊被嗆得眼淚流,一邊含混的說著,“我是不是就是個廢物……”
“我就是……我就是個廢物……”
他羞愧與自己站在那扇玻璃麵前的時候,內心裏複雜的心思,那個時候他想到了什麽,他回想起了幼年時候於媽媽伸給他的不那麽柔軟的手,他們手牽手的通過遊樂場入口處的閘口,周身是歡快的音樂和五彩斑斕的肥皂泡泡。
那是搶來的快樂。
當他牽著媽媽的手走進遊樂園的時候,於錦鯉呢,於錦鯉在哪呢?
“我覺得自己就好像是搶走了原本應當屬於於錦鯉的愛,可是所有的報應卻都落在了她的頭上……”
幸運的人一生被童年治愈,而不幸的人終其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明明是同在一個家庭中長大,為什麽那個時候的他竟然能夠容許自己冷眼旁觀這麽久?
“……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於錦鯉被那樣羞辱,看著我媽被送進去,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於騰龍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也會這樣矯情、這樣敏感。
當你受到傷害的時候,童年經曆、原生家庭留下的那些醜陋的創痕便又重新浮現出來,它們原本就一直在你身上攜帶著,隻是不願意去麵對,隨著時間的逝去,它們會慢慢的紮根在你的心裏,成為你的潛意識。
而當這一樁樁一件件突發的事件,它們像是刀子一樣的劃拉開這些尚未愈合完全的創口的時候,你的神經就會變得異常的敏感,潛意識裏儲藏已久的那些不願意麵對的傷痛一下子從深度的睡眠中醒來,就像是一瞬間被激活了一樣。
原來深受原生家庭陰翳的不隻是於錦鯉一個人,他們都是童年的受害者。
“所有人都說我能進組合,能出道,全都是仰仗於錦鯉……”
“我真的就這麽沒用嗎?”
於騰龍嗚咽著哭出來,眼淚和酒液糊在臉上,然後順著流暢的下頜線條滑下來,連同衣服也跟著一塌糊塗,
他已經喝得糊塗了,第一次喝酒的人,酒量著實是不容樂觀。
哭著哭著,便隻知道嗚咽的哭和含混的自詰。
徐方舟看他哭得一抽一抽的,哭得嗚嗚咽咽的,鼻尖委委屈屈的炸開一個小小的鼻涕泡,莫名其妙的想起了自己家裏養的那隻金毛。
唔,就連發色都很像。
他年紀小,正是適合染花裏胡哨顏色的頭發的年紀,造型師也絲毫不帶客氣的在他頭發上下手。最近一段時間的發色是淺淺的亞麻色,和金毛狗毛發的顏色簡直一模一樣。
“別瞎說,你特別好,”徐方舟安慰的說道,然後伸手去揉他染成淺色的頭發。
緊接著“啪”的一下,他伸過去的那隻手就被抓住了。
準確的說,是那隻戴著護腕的手腕。
徐方舟的心一下子就跟著提起來了,就好像下麵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一樣。
的確,把隊友的牙印紋在手腕上這樣的事情,著實是有些太匪夷所思了。
可是於騰龍卻已經醉得一塌糊塗了,別提是護腕,他現在就是看徐方舟的臉都帶著重影,現在抓著他的手腕的樣子,就像是一隻抓住逗貓棒的貓一樣,黏黏糊糊的吐詞含在嘴裏,聽不大清楚,“這是什麽……”
“徐方舟……這是什麽……”
徐方舟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把手縮了回來,不想讓他看。
於騰龍委屈的癟癟嘴,連同著獸齒一樣的虎牙一並藏了起來,說道,“不讓看就不讓看嘛。”然後就又磕開了一瓶啤酒,仰起頭灌了下去。
徐方舟盯著他時不時露出來一個小尖尖的虎牙,手腕上尚未愈合的紋身創口隱隱作痛。
——
“於騰龍——”
“徐方舟——”
“你們倆他媽的昨天幹嘛去了!”
“就放一天假,你們倆自己看看,這衣服你們糟蹋成什麽樣子了?”
第二天早晨張典過來小別墅的時候,看到沙發上丟著的那幾件衣服,整個人幾乎要原地爆炸。
“於騰龍!徐方舟!你們倆給我出來!”
宿醉以後頭有點暈,於騰龍走得一瘸一拐的,差點要直挺挺的撞在徐方舟身上。
“我說沒說過,衣帽間第二層的衣服是問讚助商借的,用完了以後要還的!”
流量偶像經常會遇到諸如上下班、走機場之類的場合,粉絲的鏡頭跟著,他們不可能穿得太隨便,可是那些大牌子的衣服要是天天換也著實是吃不消,因此他們的衣服有一部分都是問讚助商啊合作品牌啊之類的借的。
這是常規操作,反正他們這些偶像走機場什麽的也就穿個一次兩次的,還回來也沒有什麽損失。
可是他們倆昨天換下來的這兩身衣服,著實是沒有辦法厚著臉皮往回還了。
兩個大男孩不好意思的鞠躬認慫道歉一氣嗬成,小雞啄米似的。
“扣工資,都從你們工資裏扣!”
張典咆哮著。
徐方舟和於騰龍卻鬆了一口氣。
“扣工資”這就代表基本上沒事了,張典說過無數次扣工資,可是哪次她也沒有真的扣過,隻是嘴上說著,然後想方設法的去替他們擺平這些爛攤子。
這一次也不例外。
張典瞅著沙發上那幾件簡直像是在泥地裏滾過的衣服發呆,覺得自己才二十幾歲的年紀,可是卻好像已經提前體會到了老母親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