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三章 買醉(二)
徐方舟鬆了一口氣,於騰龍從進去到出來,整個過程都冷靜而自持,就好像之前演唱會的時候發瘋了一樣咬自己手腕的那個失去理智的大男孩是另一個人一樣,他都要以為自己跟來的這一趟四舍五入幾乎可以算是一個擺件了,直到……
“不是你幹嘛啊,不叫車嗎?”
於騰龍掙脫了他的手,一意孤行的亂走。
“你去哪啊?你慢點,等一下我!”
“喝酒。”於騰龍頭也不回的回答說道。
“你個未成年,你喝過酒嗎,你知道喝酒是怎麽一會兒事嗎!你要去哪啊?”
於騰龍今年才剛剛滿十七歲,他在學校裏也的確曾經是令人頭疼的問題少年,他打架,他逃課,可是煙酒這樣的東西確實的的確確沒有沾染過的。
再接著,他就眼睜睜的看著於騰龍拐進了旁邊的一條小巷子裏,目的昭然若揭,他看到了巷子的拐角有一家門臉上都蒙著灰的酒吧。
徐方舟一看明白於騰龍的行動軌跡,嚇得整個人一個激靈,趕緊加快腳步,小跑著過去把他攔了下來。
“於騰龍你瘋了嗎!”他壓低了聲音,用沒有紋身的左手擋在了他的麵前,“萬一被拍到了怎麽辦啊?”
“我做偶像而已,又不是坐牢!”之前在公安局裏壓抑的情緒一時間迸發出來,他分明知道那些氣不是因為他而起的,卻不可抑製得朝著他撒了起來,“我就連喝個酒都不行嗎,我去哪都不能自己說了算嗎?”
“是,你就是不能自己說了算。”
徐方舟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說,“對,做偶像就是這樣。”
“做偶像就是要往身上打枷鎖,你既然做了偶像,就是沒有資格進那些會給人留把柄的地方,做那些過線的事……”說著說著,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這句話究竟是對於騰龍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
——我不管你這個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身為一個藝人,簽了合約出道了,就應該對你自己的身體負責,我不希望這樣的事情再發生第二次……
天河娛樂那邊的經理人的話語好像還在耳畔,他的目光不知不覺的落在了自己的右手腕上,好在袖子很長,看不大出來。
可是話說到半截,他卻突然發覺自己其實是沒有資格像是說教一樣,這樣去說於騰龍的。
他自己何嚐不也是因為衝動做了傻事,腦子裏一團漿糊的就在政法大學下了車,往手腕上紋了個一輩子都掉不下去的牙印子。
和於騰龍比起來,自己的那點經曆簡直就是不值一提,可是沒有人攔著他,他還是抱著僥幸的想著,反正護腕下的紋身也沒有人能看得見,然後推門進了那家門口掛著星星燈的紋身店。
也正是因為這個,他才更要去做那個攬著於騰龍的人。
他是素人進圈,沒有公司,如果塔羅不管他,就真的是沒有人再有能力去管他了,一旦進了酒吧被人拍下來,未成年人出入這樣不合時宜的場所,這就是妥妥的黑料。
“可是……”於騰龍的視線迷蒙了起來,“可是我真的好難受啊。”
他頹然地停下了腳步,不再肆意的胡亂行動了。
徐方舟這才鬆了一口氣,趁著自己還能控製住於騰龍,趕緊攔了輛出租車回小別墅。
回去的一路上,平日裏總是絮絮叨叨的沒完沒了的於騰龍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怔怔地看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
很累,很迷茫。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有意義。
隻有接替了於錦鯉承擔這個沉重的擔子,他才知道在此之前,她究竟遭遇了什麽,可是那個時候她也是才十六七歲啊。
於騰龍無力地用胳膊肘支撐住膝蓋,一張臉深深的埋在雙手之間,整個人像是要被排山倒海一樣的無力感給吞沒了。
徐方舟坐在一旁無聲地看著,他想要拍拍他的背脊,告訴他會好的,都會過去的,也想要摸摸他的頭發,告訴他,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已經盡力了。可是到底也還是什麽都沒有做。
於騰龍這個孩子,雖然年紀小,看上去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可是大抵是因為單親家庭的緣故,他總是無所謂的外表下小心翼翼的包裹著的,實際上卻是比任何人都要纖細柔軟的內心。
別看他平日裏總是撒潑打諢的,好像出什麽洋相都不在意,可是內裏的自尊心極強。所以在《巴別塔》的時候,他被導師、被學員再怎麽批評也一點都不覺得跌麵子,可是唯獨在於錦鯉麵前忸忸怩怩,不願意讓她看到自己笨手笨腳的糗樣子,即使是發著高燒、嗓子連話都說不出來,也要執意趕回錄製園區去參加等級再評定。
有些事情,是他沒有辦法嘻嘻哈哈的揭過去的,比如說今天他所經曆的一切。
徐方舟在心裏歎了一口氣,他是打心底裏的心疼這個可以讓人用一句“命途多舛”來形容的、比他還要小上兩歲的孩子。
“師傅,麻煩您前麵停一下。”
路邊的建築物越來越熟悉,他們快要到了,可是徐方舟卻突然讓司機師傅停了一下,自己推開車門出去了一陣子。
等到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打啤酒。
你要喝酒,可以,我陪你喝。
這就是徐方舟安慰於騰龍的方式。
他們回去的時候已經臨近傍晚了,小別墅裏沒有別人,徐方舟單手拎著一打啤酒,還沒有徹底愈合的右手不敢使勁,於是隻能用半個身子撞開了門。
小別墅的屋頂平台是可以上去的,於騰龍直勾勾的盯著徐方舟拎的那一打啤酒,和他一起拖著上了屋頂,然後一點也不嫌髒的一屁股坐了下來。
徐方舟剛想提醒他,他們身上穿的這一套衣服好像是公司問讚助商借的,過兩天要還的。可惜為時已晚。
於騰龍用濕漉漉的眼睛看他,像是在問他怎麽了。
他於是也不管不顧了,緊跟著也一屁股坐在了滿地灰土的屋頂上,然後上手去撕那一打啤酒的包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