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夜空中最亮的星（四）
沒有了霧霾的遮蔽，清朗的夜空中是散落在漆黑之中的星星。
月亮被嚼碎了，變成了星星，細細小小的、密密麻麻的遍布了一整片夜空。
於錦鯉站在舞台上，整個人仿佛站在了一片星光裏。明明是軍訓基地廉價的、簡陋的、慘白一片的光，可是隻要於錦鯉站在那裏，一切都不一樣了。
隻要她落腳的地方，就都是舞台。
台上亮得刺眼，台下確實黑漆漆的一片。
回憶的片段突然翻湧上來，這滲人的、讓人懷疑自己沒有張開眼睛的漆黑讓於錦鯉難以抑製的回憶起了曾經的她孤身一人麵對的所有誹謗與攻擊、詆毀與惡意。
「我祈禱擁有一顆透明的心靈」
「和會流淚的眼睛」
「給我再去相信的勇氣」
「越過謊言去擁抱你」
歌曲一點一點爬上高潮，正當負責主旋律部分的女孩唱到副歌部分的第一句歌詞的時候，台下亮起了第一盞燈。
在這裏自然是沒有熒光棒的，那是手機背後自帶的手電筒發出的小小的光點。
再然後，就像是發生了連鎖反應一樣，一盞，又一盞。
於錦鯉漸漸的數不清下麵究竟有多少盞光點。匯聚在一起的光點慢慢的連成了一片，台下的一片黑暗變成了一片灑滿星輝的夜空。
軍訓基地裏沒有充電的地方，手機的電量顯得格外珍貴。有很多同學一次性背了三四個充電寶過來，每天忍不住玩手機的時候都要惦記著又是開省電模式又是開飛行模式的，一點電都舍不得浪費。
開手電筒明明是這樣費電的事情，可是台下的觀眾們根本不在乎這些。
即便是屏幕右上角的電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下掉也不足惜，他們依然點亮了那一片片星河一樣的光點。
於錦鯉看著台下的星海，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從前還在舞台上的她，眼前的風景。
「每當我找不到存在的意義」
「每當我迷失在黑夜裏」
「夜空中最亮的星」
「請指引我靠近你」
樸素的歌詞，簡單的旋律，卻有一種心髒被注入了強大力量的感覺，就好像夜空中無論自己再怎麽孤獨，再怎麽彷徨，此時此刻也變得有力了起來。
台上的人正唱得動情，台下的人正聽得入迷，誰知就在這時，“嘶啦嘶啦”的聲音傳來，負責主旋律的女孩中，有一個人的話筒沒有了聲音。
另一個女孩立馬就慌了。
她唱也不是，不唱也不是，整個人都亂了陣腳。
主旋律的急轉直停使得其他幾個女孩也跟著停了下來，整個場子一時間歸於一片沉靜。
這些電影學院的小姑娘雖說大都是愛在人前展現自己的性子，可是真的遇上這種突發事故，一個個都慌了神。
短暫的沉寂之後，隻是一個呼吸的時間，於錦鯉很快反應了過來，自然而然地舉起麥克風，輕輕開口接上了下一句歌詞。
這一次，她不再是作為陪襯的伴奏旋律，而是用幹淨的、顆粒感分明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唱起了這首歌的主旋律。
原本她站在舞台上就已經很耀眼了，可是此時此刻，那些坐在台子下麵舉著手機電筒搖擺著手臂的觀眾們才意識到，原來於錦鯉竟然一直在為了舞台的整體效果壓抑自己的鋒芒。
在這首歌的前半段裏，她充當的是伴奏的角色，所以她把自己藏進了自己編寫的、層次豐富的伴奏裏。
可是現在，所有的聲音都停了下來，隻有她一個人率先反應過來。
舞台是她的主場。
她要以一己之力，填滿整個場子。
一顆將自己蒙上塵埃的星星，一瞬間，亮了起來。
「我寧願所有痛苦都留在心裏」
「也不願忘記你的眼睛」
輕輕唱出這首歌的瞬間，於錦鯉突然發現，唱出這句歌詞的一瞬間，記憶的碎片在腦海裏飄飄搖搖的，拚成了一副眼睛的模樣。
那是一雙狹長的、狐狸一樣的眼睛。
被非議、被毀謗、被嘲諷、被傷害，當她被束縛起雙手，在那個狹窄而陰暗的房間裏，連一句求救的話都喊不出來的時候，一束光照進了她的生命裏。
於錦鯉終於明白了金金所說的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感情。
或許這就是影子和光的關係，他是她影子，他也是她的光。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聽清」
「那仰望的人」
「心底的孤獨和歎息」
她輕輕地吟唱出最後一段歌詞，整個場子安靜了整整三秒鍾才重新沸騰起來。
雷鳴般的掌聲與吵吵嚷嚷的叫好聲根本攔都攔不住。
“哇靠這是什麽神仙嗓音！”
“專業的就是專業的，就是不一樣！”
“最後這段清唱太妙了吧，是設計好的嗎？”
“感覺好像不是啊，你看，好像是麥克風壞了！”
“什麽破設備啊，要音箱沒音箱，要麥克風沒麥克風的！”
“哇，那於錦鯉的臨時應變可以啊！”
“不行我一定要吹一波，你們去看她以前在《象牙塔》的時候的救場視頻，我都懷疑她是不是有什麽招惹舞台事故的體質，總是有各種千奇百怪的故障撞上來，可是每一次，她又都能完美的化解所有意外狀況！”
“什麽叫舞台事故體質啊，這就是舞台體質好嗎？你看舞台上的於錦鯉，是發光的！”
“隻要她一站在那裏，其他人就通通都看不見了！”
“這回我真的是服氣了，真的是紅有紅的道理，怪不得人家能紅！”
“……”
張弛怔怔地看著於錦鯉從舞台上走下去，仿佛是褪下了偶像的光環，從光源體變回了那個漂亮的過分的電影學院的女學生，和那天來男生寢室裏借吉他的時候別無二致，白白淨淨的臉上沒有妝。
是的，她甚至不需要伴奏，也不需要舞台。
隻要豎一個麥克風給她，她可以把任何地方變成她的舞台。
張弛不由自主地反複回看起方才於錦鯉從伴奏轉為主旋律，輕吟淺唱的那一小段視頻，一次又一次，怎麽看都不厭煩。
再然後，他把這段視頻原封不動的傳到了網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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