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顧瑾
於錦鯉直到晚餐的時候才再看到陳月半,她餐盤裏的東西更少了,幾顆小草莓屈指可數。
“等一下——”於錦鯉看她要走,趕忙留住她。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那個視頻是我,是我剛進公司的時候。”她用叉子叉起僅剩的一顆草莓,細細地啃起來,“我那個時候88斤,等級是C。”
於錦鯉沒有搭腔,默默地等她說下去。
“進公司沒多久,我發現我得了甲亢,遺傳性的。公司臨時把我送出去治療,用了很多激素性的藥物……變成這樣用了多久呢,我不記得了……”她說著說著,話語被淚水衝得破碎。
“所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這樣在F。”她泛著淚光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一個方向,又好像沒有在看什麽。“誰不想進A呢,誰不想出道呢?”
於錦鯉想要伸出雙臂抱抱她,實際上她的確這麽做了。明明隻是第一天見麵,她卻從這個素未蒙麵的女孩瀲灩著水光的雙眼中看到了她的不甘,還有那熊熊燃燒的對舞台的熾熱。
她在她眼中看到了自己。
晚上回到寢室的時候,同住的顧瑾還沒有回來。大概是因為直播的時候積攢了相當的人氣,於錦鯉在魚缸裏發現了一片鱗片。
“你終於發現啦!”錦鯉突然出聲,“這一次你想要什麽呢?”
“唱功吧,做偶像總該要唱歌的。”
“如你所願。”
錦鯉話音剛落,顧瑾就推門進來了。
“你還好嗎?”
顧瑾拚命擺手,用手指一指喉嚨,隻能發出嘶啞的聲音。想來是練唱得太久,嗓子唱毀了。這樣的練習強度,C級果然是C級,於錦鯉暗歎。
她匆匆洗漱,躺在床上想要看看第二片鱗片能有多大能耐,誰知進入的還是那個熟悉的舞蹈係統。
“請練習生麵對屏幕站好。”
於錦鯉依照指令練足了三個小時,不由地發問:“我選的不是唱功嗎,為什麽還是一直在練舞蹈?”
“係統判定練習生目前水平還不到開啟練唱的標準。”
那她選這個做什麽,於錦鯉一翻白眼,醒了。
隱約間她聽見低低的啜泣聲從洗手間傳來,踩上拖鞋推門一看,顧瑾正抱著手機啞著嗓子哭。
“媽,我不想練了……”
“我知道我簽了合約……”
“可是實在是太苦了……”
她意識到了什麽似的,蒙地一抬頭,驚慌的目光在於錦鯉周身打了個轉,眼淚卻沒有停,撲簌簌地往下掉。
“你不要跟別人說,我帶手機的事。”
於錦鯉以為自己聽到了什麽大不了的,沒想到顧瑾擔心的不過是手機。公司的確有規定,為了避免練習生分心以及被外界信息幹擾,練習期間的確不允許帶手機,D級以上的練習生可以借用平板用來扒舞,當然也是連不了外網的。進公司的時候她們就統一上交過一次手機,也不知道顧瑾是怎麽帶進來的。
“我帶了兩個,這個偷偷藏在身上用來給媽媽打電話……你千萬不要和人說啊。”
“我不會說的。”
於錦鯉不再多言,搖搖晃晃地又回床上躺下了。
之後的一個星期生活枯燥無味,從睜眼起床到閉眼睡覺,她除了跳舞再無其他。F級的練習生還不夠資格上音樂課,每天從早到晚隻有舞蹈。
短短一個星期,她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年紀稍長一些的、五官長開了的練習生,但凡是臉蛋漂亮的,不是在A級就是在F級。中間等級的美女寥寥無幾。
“你知道為什麽嗎?”
她把這件事和陳月半說了以後,微胖的女孩子叉起一顆聖女果,紅色的汁液呲出來,“漂亮女孩都傲氣,又漂亮又有實力的才能進A級,剩下的那些……”她斜著眼睛看了曹妍幾人一眼,“她們不屑於努力。”
曹妍、劉寧寧幾個每天舞蹈課都被老師點名,原因永遠是那麽幾個,可她們即使被當麵指出來了,下一次也還是一樣,從來沒有想去改過。
“下麵播報一則通知。”
食堂裏的廣播突然響起。
“C級顧瑾練習生違規攜帶通訊設備,多次警告未見改正,顧瑾練習生即日起降級至F,望其他練習生引以為戒。”
於錦鯉心下一驚,還沒等她消化掉這個消息,下午的課上就見到了眼睛通紅的顧瑾。
她看到室友進來了剛想安慰一下她,不料顧瑾卻死死地看見她眼睛裏,唱壞的嗓子嘶啞道:“是不是你?我隻跟你說了,是不是你?”
無論她說什麽顧瑾都不會信了,於錦鯉想。
曹妍歡欣鼓舞地把顧瑾收入小團體,一下午的時間又蹉跎在了閑言碎語上。剛從C級下來的顧瑾還不適應這樣無所事事的訓練,看著揮汗如雨的於錦鯉和陳月半,幾次都想跟上來練習。然而沒過多久就也跟著曹妍幾個躺屍一樣歇在地板上了。
晚上回了寢室,於錦鯉估摸著顧瑾的脾氣消得差不多了,攢了一肚子話想和她解釋,誰料顧瑾看都不看她一眼。
“舉報了我就大方承認啊,別在這假惺惺的。”
“F級就老老實實的做出F級的樣子啊,在那假裝練給誰看?”
“我和你是一場選秀進來的,你瞞不過我的。”
顧瑾的話連珠炮似的砸向她,把她嘴邊的話通通堵了回去。
“不管你相不相信,不是我。”於錦鯉深吸一口氣,“我們人在F級,不代表我們永遠就隻能在F級,可如果你你的心在F級了,就再也沒有可能往上升了。”
於錦鯉話說到這,便抓起洗漱用品和換洗衣服賭氣往練習室去了。
她在練習室跳了一整宿,快天亮的時候才迷迷糊糊地躺在地上睡了一會兒。第二天早晨顧瑾跟在曹妍身後進來的時候,看到她四仰八叉的睡姿輕嗤了一聲,一抬腿從她身上跨過去,找了塊靠鏡子的地方,窩著不動了。
而於錦鯉則是在七點整舞蹈伴奏響起來的一瞬間,垂死病中驚坐起似的從地板上做起來,身體不受大腦控製地開始走起了基本功流程,留在肌肉裏的記憶已經漸漸成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