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等我
聞言,秦寐語雙眼瞪大,似是不敢置信一般,她忽地一把抱住他,滿懷的欣喜:“師父,師父,你誇我啦。我真開心,我以後會更乖,好不好啊!”
“好,”楚卿芫觸碰不到她,無奈地垂手,“你一直很好,是師父的錯,把你……弄丟了。”
秦寐語慢慢鬆開手,眼神真摯地看著他:“師父,我不會丟。隻要你不趕我走,我一輩子都在你的身邊。我的醉生要永遠和破執在一起!”
楚卿芫從未見過這般靈動活潑的秦寐語,他一邊欣喜她心悅之人是楚卿芫,一邊又為自己不是那個楚卿芫而難過。
和她相識相處的一切一切,他千百次回想過,十數年她曾和他說過的話,他半點也不會記錯。直到這時,他終於明白為何她會說一些奇怪的話,為何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會情緒波動那般大,為何她看著他的時候,眼神那般複雜……
隻是,我的阿芄,你如今是在我這裏,我不管那個楚卿芫和我有什麽關係,和你又如何,我都會守住你。
“師父要出門,很久才能回來,”楚卿芫愛憐地看著麵前靈秀的女子,“芄兒在茭草池這裏等著師父,好不好?”
秦寐語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她伸手牽住楚卿芫的衣袖,話語間滿是不舍:“師父,不能帶芄兒一起嗎?我不想和你分開。”
楚卿芫溫柔一笑:“師父回來以後,就和芄兒永遠不分開。”
“真的?”秦寐語雙眼登時一亮,“師父不會騙我?”
楚卿芫點頭,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雖然仍舊是觸碰不到:“芄兒最乖,師父說話算數。”
秦寐語欣喜難當,明亮的雙眸緊緊盯著楚卿芫,未語先紅了雙頰,似是鼓足勇氣,她開口說道:“師父,你可以抱抱我嗎?”
自己觸碰不到她的……
楚卿芫的遲遲不語,讓秦寐語心生怯意,她抿唇輕語:“我……我就是舍不得師父……”
“阿芄,”楚卿芫摩挲著懷裏冰冷的瓷罐,抬睫望著她,手底一頓,隨即快速寫道,“你可以親我。”
我的阿芄,我觸碰不到你。
請你,親我……
四下無聲,隻有如水的月色潑灑下來,浸潤著相對而立的兩個人。
秦寐語手裏一直拿著的茭草簌簌掉落下來,砸在她赤著的腳背上,這一吃痛,她才回過神來。
楚卿芫一直看著她,眸色溫柔,靠的近一些,就能看到他微抿的唇角其實是僵著的。
夜晚的風從濕潤的土地上拂過,帶著幾分腥氣,還有茭草的新鮮清香味道,一道風吹拂過來,楚卿芫才發覺自己已經浸出薄薄的汗。
涼風襲上臉頰,他終於從方才那句脫口而出的話語間醒悟過來,寫字的手指尖都在發燙,到底,他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那行被靈力凝成字的水珠就這樣安安靜靜地懸浮在兩人眼前,秦寐語看著那行字,水潤清澈的眼眸似是籠上了一層月色,她茫然無措地看著,又茫然無措看向楚卿芫。
楚卿芫隻以為是自己太過孟浪,嚇到了她,心生悔意,他抬起袖子一揮,頓時那個字化作水汽,煙消雲散。
他的手剛放下,一雙白生生的小手終於牽住了他的衣袖,慢慢握住了他的手臂,借著力,秦寐語踮起腳尖,慢慢湊近,羞怯而又虔誠地把唇落在他的眼睛上。
微潤的唇在他的左眼皮上停留了一下,細細的鼻息噴灑在他的額頭上,楚卿芫緊張得一動不動。稍頃,那唇便離開,又在他那微顫的長睫上親了一下。
她應該很喜歡,停留的時間長了一些,再然後是右眼皮上,最後,微涼的唇落在他的嘴角處,久久未動……
好一會,秦寐語才緩緩鬆開,她一雙眼睛如水般清潤,盛滿了放肆的愛意,如火般炙烈。
“楚卿芫,我就在這裏,等著你回來。”
女子纖弱的身影轉淡,繼而化作一縷煙霧,鑽入了楚卿芫抱在懷裏的白色瓷罐裏。
洇紅的眼尾終於在這一刻滑下來淚水,楚卿芫單手結了一個陣,鬆開了手。
白色的瓷罐緩緩地落在陣中,安靜而又孤單。
阿芄,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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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濯真人離開不恨苦地是在一個月之後。
頭七當天的設陣要了他半條命,後來整個曉風殘月居的防禦結界全都是蕭風衾趕來設的。
淺淺的藍色光暈緩緩流動著,被結界籠罩的茭草池再也不許任何人踏足。
楚卿芫養了二十多天才能下地,他的嗓子一直不能出聲。蕭風衾也不催,就捏著小帕子在子空樓來回晃悠,都快把宋道人門口的草地踩禿了。終於,宋道人受不住掌門那壯碩的身子在眼前一圈一圈的推磨,就差把手裏的酒葫蘆砸他胖肚子上了。
去一道曉風殘月居,不過是走個過場合。那天楚卿芫人一醒,宋道人就已經瞧出楚卿芫這個病是心病。
十分不想去看楚卿芫那掉了半條命的樣子,宋道人胡亂把脈之後,寫了一大堆的名貴藥材扔給蕭風衾。
蕭風衾拿著藥方,終於是心安地走了,去藥材庫弄了一大堆珍貴藥材,流水一般地送到曉風殘月居。
清醒之後的楚卿芫消瘦很多,素色的寬袖衣袍穿在身上,空蕩蕩的。人也更清冷,經常一個人站在外麵看著茭草池上空的結界,一看就是大半天。
本來楚卿芫話就少,不恨苦地的弟子對其既敬又畏。如今,即使不因為嗓子不能說話的緣故,旁人也能看得出不恨苦地這位清濯真人眉宇處籠上了一層霜霧,更是讓人不敢親近靠近。
楚卿芫臨走前,把自己唯一的徒弟叫到跟前。
一個識字不多,一個口不能言,這般惡劣的情況下,師徒倆不知道說了些什麽,耗費了大半日的光景。
自那日之後,無人再見到那個初上不恨苦地因為年齡小而引起些微轟動的清濯真人的首徒出現過。據說遵師命,人留在這裏曉風殘月居看守結界,片刻也不能離開。
對於清濯真人這個決定,有人說是懲罰,有人說是獎賞。
子空樓的薛庭竹主動去找掌門提出要守護茭草池,算是彌補自己的過失。這件事,宋道人沒表態,蕭風衾覺得這是最好的決定,就代楚卿芫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