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世事無常
“我可是很期待你的選擇呢，我的摯友。”
【欞星】微笑著，提起昏迷的女帝，將之扔到了赫蘿的腳下。
就像隨手扔出一塊泥巴，或是與之等價的，毫無價值的物品。
“你這個瘋子.……”
赫蘿咬緊牙關，銳利的眼神幾乎要將【欞星】洞穿。
這並不是兩人間的第一次矛盾，甚至不是最激烈的矛盾。
隻是，兩人之間的每一次矛盾爆發，往往都會導致同樣的光景。
名為【欞星】的魔法師會隨手甩出矛盾的源頭，然後露出輕浮而又挑釁的笑意。
這個可惡的吸血鬼.……
有一次打算跳出事外，將所有的責任拋給自己選擇的擋箭牌。
要幹掉她嗎？
赫蘿強行壓下自己的憤怒。
她並不是來打架的。
如果說，在一個時辰之前，殺死【欞星】的代價是硬起心腸忽略雙方之間曾經擁有的情誼，以及抱有同歸於盡的決心。
但在【蓋亞】現身之後，最需要警戒的敵人的名次也隨之發生了變動。
一位未知的神明，和一位雖然幾度背叛，但卻仍有合作可能的魔法師，選擇的答案顯而易見。
即使是為了心中的愛人考慮，赫蘿也決計不會貿然在這個時候與【欞星】為敵。
所以說，這個女人連這一點都考慮好了嗎。
她直視著【欞星】，透過血漬，將對方臉上那有恃無恐的笑容的記在心裏。
令人反感的微笑。
以及，令人反感的存在。
“你贏了，咱確實不敢在這裏和你大打出手，胖球兒還需要你的幫助，他不願意與你為敵。”
“那孩子確實是個心軟的家夥。”
談及自己的子孫，【欞星】也多少收斂了臉上的笑容。
“隻可惜，他雖然知道了成為神明的方法，但卻終究無法成為神明本身，他實在是太過軟弱了，一點兒都沒有主宰眾生的狠厲。”
赫蘿沒有反駁，在心中默默認可了對方的話。
有時候，善良即是原罪。
在見慣了風雨的偉力者們眼中，不夠很辣便意味著軟弱可欺。
又想到一塊了呢。
賢狼垂首。
即使雙方之間存在著多麽嚴重的分歧，但一定會在最關鍵的地方留有相同的見解。
這才是一切的起因，是這段孽緣得以維持的根本原因。
魔法師之間的關係並不總是友善而溫馨的，自從【泰坦】孤身枯坐於暗影之域後，“同胞”的稱謂便逐漸僅僅停留於口頭。
在一群相互猜疑，甚至相互否定的偉力者之間，能夠找到一個保有同樣想法的存在並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
哪怕這種肯定隻是整體之中的一部分，也足以配得上同伴的情誼。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了……
赫蘿眼神一凜，目光向下，注視眼前。
腳下，人類最為強大的帝王如同爛泥一般蜷縮在地，跌落在塵埃裏，沾滿灰塵。
不能讓【欞星】的計謀完全得逞。
至少，要讓她付出最低程度的代價，才能避免在今後的交流中陷入完全的被動。
“咱知道，你已經開始了新一階段的謀劃，就像七百年前讓咱與【橡樹】分別鎮守豐饒之國與南天林海，收攏人外的勢力撤離大陸，幫助人類開啟晨曦時代，還有這一次借胖球兒的手除掉赫敏絲樂，毀滅第三紀元，掠奪煉金文明的遺產，以及世界之樹的果實，但是這一次，你的計劃裏應該也有她的角色吧？”
她伸手一指，指著腳下的女帝。
“你以為，咱真的不敢殺她嗎？”
【欞星】依舊眯著雙眼，注視著眼前的一切，似笑非笑的表情根本看不出其心中所想。
這才是專精於陰謀詭計的高手，在無數權謀中曆練了無數的年頭，即使同樣經曆了悠久歲月的赫蘿，也難以從洞察其心中所想。
但是棋局開啟，總是需要棋子參與。
赫蘿不再看向【欞星】，一雙酒紅色的眸子陰晴不定。
她看不懂對方的想法，但卻能夠確定，女帝一定是【欞星】的棋子。
隻要殺死她就好了……
對【欞星】施以警告，消滅【蓋亞】的肉身，甚至攪亂艾瑪帝國的局勢，讓沉寂已久的大陸出現動蕩，在那之後，新生的泛人類命運共同體或許就能抓住機會，從一眾腐朽的國度中脫穎而出，將這個世界從落後與愚昧中拯救。
隻要一個人的死，就可以讓這麽多的難題迎刃而解。
這是一筆極為劃算的買賣，隻需要殺死一個人，就可以讓眾多生靈窺見幸福的光芒。
赫蘿舉起手，指尖聚集起了一道輕微的熒光。
雖然吸血鬼的身體擁有極高的自愈能力，但隻要想，赫蘿還是可以輕鬆殺死所謂的“不死血族”。
她蹲下身子，慢慢將手探向女帝的脖子，指尖那道微光照亮了女帝的臉滿灰塵的臉。
其實也隻是個普通的女孩子啊……
還那麽的年輕，眉宇之間，甚至依稀還能捕捉到一絲天真與稚氣。
“.……好吧，你贏了，【豐饒】。”
正當赫蘿即將做出決斷的時候，一個聲音飄入了她的耳朵，充滿了無奈，以及幾分下定決心的如釋重負。
“把你的爪子拿開，這姑娘暫時還不能死。”
“咱還以為，你真的是把她拋出了，給咱解恨的呢。”
赫蘿輕輕一笑，散去了指尖的光芒，站起身，很是有種揚眉吐氣的得意。
這是幾個紀元以來，第一次從這個吸血鬼的身上占到便宜。
真不容易。
她笑著，瞥了一眼腳下的女帝。
真的，很不容易。
殿宇之內，攻守之勢發生易轉。
強者趾高氣昂，而暴露了弱點的一方也不得不支付失敗的代價。
“回去告訴阿爾諾，我不會幹涉絲綢之路的運作，另外，南天林海的那處空間漏洞稍後我也會親自出手解決。”
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之後，【欞星】倒很是爽利的開出了自己所能做出的讓步。
“隻要你們不來幹涉我，我就不會主動去找你們的麻煩。”
“那，【蓋亞】呢？”
賢狼心中一動，說出了最為關鍵的問題。
“你要怎麽對付祂？如果要殺掉的話，咱與胖球兒倒不是不可以幫忙。”
“拜托你不要把這件事情說的那麽輕鬆，如何對待【蓋亞】還要看後續的發展，現在，你要做的就是離開這裏，回到阿爾諾身邊，告訴他我的決策，同時輔佐他之後的事業.……我的話都說完了.……”
【欞星】垂下眼瞼，不再看向赫蘿。
“請你離開。”
一道幽藍色的空間之門轟然開啟，空氣匯聚成風，不斷被空間隧道吞噬。
赫蘿理了理發梢，有些奇怪的看著【欞星】，不明白麵前的吸血鬼的性情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轉變。
“你真是個奇怪的家夥。”
她說著，轉身走進空間之門，消失在了幽藍色的隧道之中。
直到空間之門消失之後，【欞星】才抬起臉，幾步向前，走到女帝身邊，伸手俺在對方的心髒前，確定對方平安無事之後才鬆了一口氣。
隻是，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她的臉上才浮現出了幾分寂寥神色。
為什麽呢……
明明讓她殺掉就好了。
這才是自己一直推動的的結果，也是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經布好的結局。
讓掌握著土地權柄的偉力者殺死人類最為強大的帝王，讓人外與人類陷入徹底的對立，已經經過千年衰落的人外們，與固步自封，自以為是的人類之間的最終對決.……
最後的勝利者，會成為世界上最後一支生靈。
就算是規則，也不可能允許生靈的消失。
就算是神明，也不會接受毫無生機的世界。
天地都會向著最終的勝利者送去最為真摯的寵兒，他們將是真正的天之驕子，注定開辟出一個理想而又美好的時代。
群星是這麽說的。
為了這一天，甚至孤身潛入觀星塔下，自絕於群星的眷顧……
枯坐了七百年的光陰，最終功敗垂成。
這是為什麽呢……
她癱坐在地，隻覺得全身上下鬆軟無力，力量與精神都憑空消失，連同腦海中那些已經模糊了的記憶一起，源源不斷地流入心中突然出現的空洞。
隻是，當視線不經意間略過身旁的姑娘，以及她身上穿著的那件尼龍外套的時候，卻不由自主的彎起了嘴角。
“自作自受.……”
她自嘲的笑了笑。
“我，確實是個奇怪的人呢。”
沒有人知道，在這個平淡無奇的時刻，世界的命運被再一次改寫。
即使是高高在上的群星，也從未對眼下的情況做出預言。
未來未可知.……
一切，都將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