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穿破黑暗的火光
濃煙不斷擴散，與精氣狼煙狠狠撞在一起。
濃鬱的黑屋蒸騰翻滾，不斷吞噬著白色的氤氳。
對於亡者的怨恨而言，精氣狼煙中的生者精血是最好的養料。
不過數十息的功夫，滔天黑霧便滾滾而起，不斷壯大，完全壓製了諾德軍陣中的精氣狼煙。
諾德戰士們動搖了。
這些漢子從未見過這種情況。
對於喜戰的諾德人而言，混雜著鮮血與汗液的滔滔蒸汽便是他們的精神支柱。
這些向來赤膊上陣的好漢早已經習慣了將精氣狼煙視作己方的旌旗。
戰陣越是慘烈，狼煙的規模便越宏大，當浩瀚煙柱席卷戰場，活著的戰士們便會奮不顧身的衝進煙霧中與敵人進行廝殺，飄散在霧氣中的，逝去同袍的鮮血會保佑他們所向披靡，諾德戰士相信，隻要有狼煙護體，他們便會戰無不勝!
然而現在，諾德人的精神支柱崩塌了。
所有的戰士們一齊騷動起來，原本旺盛的士氣隨著狼煙的奔潰陡然衰落，無所畏懼的勇士們終於被淒然與彷徨的氛圍撼動，紛紛手足無所起來，超過半數的諾德方陣都因戰士的混亂而接近崩潰。
“看呐，米瑪塔爾人的後裔，這便是阻擋我的下場!任憑生者的血勇如何壯烈，也終究逃不過敗亡!”
滾滾黑霧中，薩沙仰天大笑，他早已見慣了同樣的場景，在長久的生命中，在一次次滅亡文明的征程裏，同樣有一批批的悍勇誌士前赴後繼，希望用自己的血肉挽回即將消散的文明。
但是文明怎麽會隨個體的意誌而轉移？由規則書寫的命運絕非輕易能夠撼動的!於是天災所過之處，文明盡數崩塌，而那些為了捍衛文明而犧牲的戰士們也早已化為了一抔黃土。
“顫抖吧，戰栗吧，然後退縮吧!米瑪塔爾人的後裔喲，你們已經盡到了戰士的職責，作為對你們勇氣的回饋，我允許你等就此離去!勇敢的戰士就應該獲得活下去的資格，而不是在這片蠻荒中默默死去!”
戰士們再次騷動起來，恐懼的情愫瞬間彌漫在了他們的心弦。
為何一定要作戰呢？為何一定要阻擋如此可怕的天災？要知道，他們才剛剛擺脫了冰雪的禁錮，正在向往著美好的未來。
天災已經同意了他們的退卻，何不就此讓開南下的路？所謂的人類文明本來就該由那些居住在溫暖土地上的南國騎士來守護。
畢竟，當他們在北域中忍受冰雪侵襲的時候，可從來沒人來散布過文明的恩惠!
一切，都已經不同了。
融化的冰雪解除了長久以來捆綁在諾德人身上的枷鎖，露出的土地令他們向往起今後的美好生活，美好的憧憬不斷挑撥著勇士們對生的期盼，所以，他們再也無法克製對於死亡的恐懼。
諾德人已經遭受了太多的苦難，如今的他們隻想生存。
“轟隆!”
處在最南端的三個諾德方陣直接崩潰了，逃跑的戰士們不斷推搡著，向著更南端的空地逃去，近萬名諾德戰士的腳步將大地踏的奔雷作響，甚至讓北方的獸人們頻頻側目。
“混蛋，這群懦夫!”
“逃跑了，有人逃跑了!”
其餘的方陣同樣混亂起來，不時有零星的戰士從方陣邊緣悄悄溜走。
赤膊上陣的戰士們已經被恐懼壓垮。
唯有最前方三個穿著鎧甲的方陣依舊不動如山。
這些最精銳的諾德戰士盡皆穿著厚重的精鐵板甲，他們是十餘萬諾德人中最精銳的勇士。
楊基從方陣中越出，大步向烈火走去，渾身的甲胄隨著他的步伐鏗鏘作響，冰冷的鎧甲讓他感到很不適應。
“王，我們的軍隊出現了動蕩，所有的萬夫長都在竭力壓製嘩變的部曲，但是作用並不明顯。”
他轉眼望著遠方再次崩潰的兩個方陣，失去了戰意的戰士們倉皇狂奔，如同逃命的駝鹿。
“我們該怎麽辦，王？”他看向烈火，尋求命令，“是就此退去，還是繼續戰鬥？”
黑霧越發濃鬱，轉眼已經飄到了諾德軍陣前。
渾身浸浴在火焰中的戰士瞪起炙熱的眼眸，凝望著越來越近的黑霧。
“這，便是逝去的生靈們，遺留的怨氣嗎？”
他歎息著，語氣中充滿悲傷。
早就在雪域中頑強拚搏近千年的諾德人早就明白了生命的脆弱，每一場冰霜雨雪都會帶走無數族人的生命，他們已經習慣了生死離別，並拋棄了對於死者的哀傷。
但是眼前的景象卻讓烈火不禁悲愴。
他能感到隱藏在黑霧中怨恨，無數扭曲的靈魂彼此撕咬著，發出淒厲的哀嚎。
這是生者無法阻擋的毒霧，即使強如紅龍尼古伊魯，在被黑霧粘身之後也不得不在水窪中蟄伏了七百年!
“逃跑？”
烈火勾起嘴角，炙熱的目光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刀身被火焰炙烤的通紅，但是刀尖卻已經渴望收割生命。
“諾德戰士們啊，赤龍王國的臣民，停下你們逃跑的腳步，睜開被恐懼蒙蔽的雙眼，告訴我，我的麵前究竟有什麽？可怕的天災？猙獰的魔王？無法力敵的強者，還是恐懼的源頭？而我，隻看到了一個必須戰勝的對手!”
烈火咆哮著，淡金色的火焰越發濃稠，無數的火從他的身體中噴湧而出，形成了黃金色澤的炙熱火焰!
“看吧，看著我眼前的黑霧，你們難道聽不出其中的痛哭哀嚎，聽不出悲傷絕望？這是亡者的哭喊，他們在用自己的哀嚎想你們宣示著失敗的下場!”
還在混亂中的諾德人們紛紛一起震，仔細聆聽著黑霧中的淒厲哀嚎。
諾德人早就見慣了生死，但生者終究還是未曾領略過亡者的可怖，無數的戰士在黑霧的哀嚎中頭皮發麻。
“這是失敗者的下場，這就是膽小鬼的結局!隻能被這滔天霧氣拘謹靈魂，隻能在重重黑暗中日夜哭喊!諾德人啊，你們可曾忘記怯懦的下場？就像失去了爪牙的狼王，或是隻會亡命奔逃的駝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