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關於這個世界
灰影的講述異常簡短，語氣平靜的好像是在敘述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事情一樣，但梅丘卻能聽出隱藏在那些語句之後的艱辛與磨難。
他明白，那是一段灰影不願回首的過去。
作為傳說中的至高王，能夠簡述起這段艱難歲月就已經是對梅丘莫大的信任與看重了。
他靜靜的望著灰影，心中湧起沉痛，久久不能平息。
難怪灰影的麵部一直被黑暗所籠罩，隻要稍稍望上一眼心情就會被劇烈的悲痛所占據，原來這些黑影本身就是由負麵情緒組成的
它是生靈們的怨與恨！
當聖.阿斯頓窮極寧靜大陸試圖尋找到黑暗的源頭時，生靈們卻俱都對他謾罵詆毀，他們恨他的冷漠與無情，恨他的視而不見，恨他在帶來光明之後又再次將寶貴的光明悉數帶走。
慣於沉浸苦海之人總是會比平常人多些堅強。
但是這份堅強往往會隨著突然降臨的希望而軟化，並隨著希望的破碎而一道破碎。
“老師。”
梅丘緩緩蹲下身子，仰視著灰影的臉，竭力抑製住心底湧起的悲痛與哀嚎，臉上布滿傷感，“您受苦了。”
“受苦.……嗎？”
灰影頓了一下，伸手撫著梅丘的額頭，枯枝般粗燥的手不斷摩挲著梅丘的臉頰，於不經意間阻擋著他的目光。
“孩子，經受苦難從來都不是件值得稱道的事情，終結苦難才是你我應該為之奮鬥的目標。”
“可是老師，這些罪責並非應由您來承受啊！”
梅丘握住灰影的手，感受著其中的冰冷，如同握著一段毫無生機的沁滿了鏽漬的鐵。
曾經剛強耀眼，但在時光的侵蝕下漸漸暗淡無光，脆弱的好似隨時都會風化一般。
作為一名封邑貴族，梅丘一直都背負著領地中上萬領民的期望，那些純樸的領民們希望自家的主君能帶領他們走向更加富足的生活。
那是一種複雜的情感，美好中夾雜著沉重。
他總是懼怕自己無法回應眾人的期待，擔心自己可能辜負了大家的敬意與愛戴，他不願看到領民們失望的表情。
因此，他清楚的知道期盼的重量。
僅僅一萬兩千人就足以讓他殫精竭慮，而眼前的灰影所擔負的卻是整個世界。
他直視著灰影，目光掠過對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心中的悲痛由於視線的轉移而逐漸消減，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敬意。
究竟是何等堅韌的意誌才足以讓矮小的身軀肩負起整個世界的重擔？
又是怎樣堅定的決心才能讓他在生靈們的敵視中仍然堅強前行？
“這不應該……”梅丘重複著，“明明是想要拯救世界的英雄，又怎麽能受到苛責？”
他將目光一遍又一遍的掃視在回應身上，最終仍然定格在了帽兜下的陰影中。
毫無疑問，無論在穿越前後的哪個世界中，這都是他所見過最為深沉的暗。
“英雄自然是不會受到苛責的，”灰影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沙啞到了淒厲的程度，不斷摩擦著的聲帶讓梅丘不禁更加堅定了麵對著的並非是曾經的王者，而是一捧“鐵鏽”的感覺。
“他們有資格怨恨我，”灰影垂頭，帽兜下的陰影不斷波動著，“畢竟，我確實未曾拯救他們。”
“可是老師，您已經盡力了.……”
“阿爾諾，弱小即是原罪！”
灰影突然嚴肅起來，沉著嗓音鄭重道：“而我，便是罪孽最為深重的罪人。”
他頓了片刻，看著默然不語的梅丘，沉重的語氣又再次放輕，“不過不用擔心，我早就不在執著於曾經的弱小與軟弱了，我已經受到了相應的懲罰，刻骨銘心但卻可以是我心安理得。”
“如果您是指麵容下的陰影的話，那麽我想無論多麽深重的罪行大概都足以償還了，我相信對您而言肉體上的折磨早已經不足為懼，源自心靈上的傷害才是最為深刻的，”梅丘歎氣，“不過也好，雖然不得不隱容於陰影中不可自拔，但好歹也在痛苦的間隙得到了救贖。”
“真是奇怪啊。”
灰影的聲音難得出現了些許波動，似悵然，又似調笑。
“遭受折磨的明明是我，但你卻表現的比我還要痛苦。”
“那是因為我感同身受！”梅丘義正言辭，“誰讓我這個想要拯救世界的蠢貨偏偏又拜了個曾經拯救世界的老師呢！”
“不，我必須要指出你的錯誤，孩子，這個詛咒可不是因為拯救世界而被附加到我的身上的，恰恰相反，是因為我拯救世界的嚐試失敗之後才會出現的。”
灰影指了指自己的臉，帽兜下的黑暗不斷翻湧，“所以，隻要你能成功拯救這個世界，便不會像我一樣被埋沒於黑暗之中，畢竟，英雄是不會受到苛責的。”
梅丘悵然若失，喉嚨中堵著千言萬語，但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許久之後，他才重新出聲。
“老師，說說這個世界吧。”
他不再執著於公平與正義，仰頭望著昏暗模糊的天空，“說說這個由您創造的世界。”
“這個世界嗎？”
灰影順著梅丘的目光，昂首望向暗淡天空，凝望著空中顯露的一絲橘色光影，緩緩出聲，“當我做出創立一個不再被規則束縛的世界決定之後，自然而然的便想到了接住以太元素的幫助，畢竟世界能夠塑造世界者本就不多，而以太元素又是其中唯一願意接受我調動的了。”
“雖然受到了生靈的唾棄，但是不得不說，直到做出決定的那一刻起仍然還有大批的以太元素追隨著我——不需要代價，自發的追隨。”
梅丘愣神，反複琢磨著灰影的話，驚奇的發現同樣的話語若是由自己說出來一定會因為抑製不住情感而多少帶上些得意，但腦補中由自己說出來的腔調和灰影淡然的口氣一比竟然完全落入了下風。
果然淡定才是最深沉的裝嗶.……嗎。
正當他心中感慨時，灰影又再度開口。
“其實，當你可以召喚足夠多的以太元素是就會發現，建立一個全新的世界並非如想象中那麽艱難。”